陸淩玖寫給父親淮安王的信估計這會兒都還沒到淮安,可他實在是等不及。


    那日沈讓塵為餘晚之撐腰的情形還曆曆在目,若說沈讓塵沒點心思,他絕對不相信。


    若不是陸淩玖孤身在汴京城,他早就讓人上門提親了。


    此事宜早不宜遲,他隻能自己先上場,和未來的大舅哥先聯絡聯絡感情,也好為之後的提親做個鋪墊。


    想到這裏,陸淩玖定了定心神,組織了一遍語言。


    他傾身過去,胳膊壓在案幾上,兩人手肘輕輕一碰,餘錦安不動聲色地縮了迴來,表麵上正襟危坐,還是不免泄露出幾分錯愕。


    陸淩玖開口:“餘大人,額不,餘大人這個稱唿不夠親切。”


    “倒也不必太過親切。”餘錦安笑著說。


    “我還是叫餘兄吧。”陸淩玖說道:“你看,咱們倆接觸也有些時日了,你……”


    陸淩玖飛快地瞟了餘錦安一眼,“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餘錦安心中警鈴大作,袖子下虛握都拳頭已經嚇出了冷汗,費力組織語言,“我覺得,你這個人吧,挺好,挺好。”


    陸淩玖一喜,“那我這樣的人,可為良配?”


    餘錦安寒毛登時豎起,“此話怎講?”


    “你不要緊張。”陸淩玖溫聲道:“我就是想先和你聯絡聯絡感情,再談後麵的事。”


    餘錦安已經笑不出來,“你想和我談什麽事?”


    陸淩玖斟酌再三,伸出手搭在餘錦安肩上,“錦安……”


    一個“兄”字還沒出口,就感覺餘錦安的身體抖了抖。


    再看餘錦安耳朵緋紅,額角也冒出了汗珠。


    “你怎麽了?”陸淩玖關切道。


    那聲親切的“錦安”讓餘錦安坐立難安,抬袖擦了擦汗珠,看見丫鬟捧著茶進來,總算稍稍鬆了口氣。


    說:“我沒事,天氣有些熱,小王爺請用茶。”


    “這天氣……”陸淩玖看了眼院中還未化完的雪,昧著良心說:“的確是有些炎熱,那你要不要先脫一件——”


    “不必!”餘錦安趕緊掐斷陸淩玖的話,端起茶盞仰頭喝了一口,燙得一口茶噴出來。


    “哎呀!”陸淩玖起身,“怎麽這樣不小心?”


    陸淩玖捧著餘錦安的臉,“讓我看看。”


    “不必不必。”餘錦安推拒,脖子已經後仰到快要抽筋。


    “看看吧。”陸淩玖說:“都是男人害什麽羞,又不是在身上,況且往後都是一家人,看一看沒什麽的。”


    門口“吱呀”一聲,兩人同時看去,還保持著一人仰頭一人捧臉的姿勢。


    餘晚之站在門口,目光在兩人身上繞了一圈,“你們這是……”


    餘錦安當即側開頭咳嗽了兩聲。


    陸淩玖眼睛發亮,哪還記得什麽大舅哥大表哥大拇哥,放開手幾步上前,又覺得太過魯莽,停在正廳中央。


    “我來看你,不對,我來看大舅哥。”陸淩玖趕緊搖頭,“也不對。”


    與其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倒還不如如實相告,反正早晚都要說。


    陸淩玖心一橫,注視著餘晚之,認真道:“我其實是想借著看錦安兄的由頭,偷偷來看看你,誰知來了好幾次你都不在。”


    他長到這麽大,還是頭一迴對人表露心跡。


    陸淩玖說完便垂下頭,兩隻耳朵已燒得通紅。


    餘錦安呆若木雞,緊接著麵如火燒。


    搞半天鬧了這麽大一個烏龍,他都想了啥,好歹也是位朝廷命官,竟然以為陸淩玖對他有那種想法。


    轉念也想這也怪不得他,實在是陸淩玖的行為想讓人不誤會都難。


    餘錦安看看餘晚之,再看看陸淩玖,蹭一下站起來。


    “不對。”餘錦安上前,擋在餘晚之麵前,“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餘晚之:“不算認識。”


    陸淩玖:“好久了。”


    兩人同時開口,答案卻截然相反。


    餘錦安警惕地盯著陸淩玖,感覺就此刻的情況而言,比陸淩玖對他有想法還要危險。


    三人在廳中坐下,餘晚之簡而言之,陸淩玖時不時補充兩句自己的心路曆程,餘錦安總算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拚湊了起來。


    送走陸淩玖,餘錦安送餘晚之迴院。


    餘晚之的親事一直耽擱,餘錦安雖說曾告訴她不嫁人可以養她一輩子,但做兄長的,還是盼著她能遇上良人,此後夫妻琴瑟和鳴,老來也有人作伴。


    “你覺得陸淩玖如何?”餘錦安問。


    餘晚之毫不遲疑,“我對他沒有任何想法。”


    餘錦安緩緩頷首,“眼下他看似認真,但他本性貪玩,一時興起也說不準,況且封地遠在淮安,咱們不稀罕嫁高門,我還是不願讓你遠嫁,若是受了委屈也沒人給你撐腰。”


    餘晚之停下腳步,覺得心裏暖意融融。


    二哥是真心為她著想,她能看得出來,也能感受得到,祖母,二哥,嫂子,還有……這些人帶來的溫暖一次又一次讓漂泊的靈魂紮根,越紮越深。


    餘錦安邊走邊想,走了一段才發覺餘晚之沒跟上來,迴頭問:“怎麽了?”


    餘晚之笑著上前,“我覺得二哥說得對極了。”


    ……


    金烏西墜,汴京城被籠入一重暝色之中。


    宋卿時剛踏上府上台階,薛辛正好麵色凝重地出來迎人。


    不知怎麽,宋卿時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好,“進去說。”


    事情緊急,不等進入院中,薛辛便低聲道:“大人,出事了,石明迴來了。”


    宋卿時腳步驟停,驚諤地看著薛辛,“怎麽迴事?她呢?”


    薛辛凝重道:“還是讓石明親自說吧,他帶傷迴來,我將他安排在了後邊客院,沒驚動老夫人。”


    去年老夫人在大昭寺捉奸,是見過石明的,也幸好此刻宋老夫人在病中,無暇顧及家中瑣事,若是兩人照上麵就麻煩了。


    客院沒有點燈,但有人踏入院中時房門就被打開。


    “大人。”


    宋卿時走入房中,問:“傷勢如何?”


    “還死不了。”石明屈膝跪下,“石明有負大人所托,原本無顏迴來見大人,但我得把夫人的消息送到。”


    石明身中兩刀,幸好都不是致命傷。


    那雙刀少年功夫了得,當時再耗下去石明估計得死在他手上,想到他們應該不會對夫人不利,於是先一步逃走,迴京報信。


    “她人呢?”說出這三個字時,宋卿時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已經在發抖。


    石明垂著頭,“離京的路上夫人數次逃跑,想要迴京來找大人,我隻好帶著夫人挑僻靜的小路走,誰知還是碰見了兩個人,對方一男一女,年紀都不大,夫人深夜向二人求救,對方當我是拐賣婦孺的人牙子,兩人功夫高強,我不是敵手,隻好先迴來報信。”


    宋卿時靠入椅中,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些許,卻又落不到實處。


    那兩人當石明是人牙子,願意救人,那就說明不是壞人,不會對江晚之不利。


    但若是那兩人把江晚之送入汴京城,一旦被郭自賢的眼線發現,那事情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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