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麵無表情,盯著她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餘晚之垂下眼,掩去內心的驚訝,她那句話是試探,但林氏給了她答案。


    林氏的反應在並不在她的意料之內,因為她沒有在林氏臉上看到半點意外的情緒。


    為什麽呢?餘晚之腦中飛速運轉著。


    隻能說明她方才所言林氏早就知道,在林氏眼中,“餘晚之”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這個事實。


    原來如此。


    餘晚之輕輕笑了笑。


    “你笑什麽?”林氏眉心就沒鬆開過。


    餘晚之道:“笑自己自以為算無遺策,卻還是漏掉了一點,也笑你做事次次都不夠幹脆,才讓餘晚之苟延殘喘活到了現在。”


    她沒說自己,而是說餘晚之。


    林氏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你什麽意思?”


    餘晚之撫摸這被麵,輕聲道:“母親用符紙給我鋪的這張床,我甚是喜歡,那香灰,聞著也還不錯。”


    哐當——


    林氏霍然起身,推倒了凳子,“你……你知道?”


    “是啊。”餘晚之抬頭看著她,“當然知道,否則怎麽能扮演一個乖女兒,讓母親以為自己的計劃已經得逞了呢。”


    林氏嘴唇抖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覺得我是妖物。”餘晚之緩緩抽出一張符紙,“怎麽辦呢?它奈何不了我。”


    看見符紙,林氏眼瞳猛地一縮,一把搶過來塞入自己袖中。


    “還多著呢,都在下邊兒壓著。”餘晚之點了點床榻。


    她麵上帶著薄冷的笑,狐狸眼稍稍吊起,目光裏卻是沉甸甸的,看得林氏心裏不住發慌。


    “你不是餘晚之……你不是餘晚之……”


    林氏喉間滑動,之前的淡定早就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驚恐。


    餘晚之一字一頓道:“我當然不是。”


    林氏腳步不住後退,退至屏風又頓然停下,把目光落在床榻上。


    她臉上幾番掙紮,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林氏飛快地衝了過來,徑直掀開了床褥。


    床板上貼著密密麻麻的符紙,彎曲的線條像是織成了一張網。


    林氏一陣亂抓,抓到就往自己袖袋中塞,耳邊伴隨著餘晚之幽幽的聲音。


    “還多著呢,床下麵也有。”


    “母親慢慢撕,實在不行,我讓人進來幫你。”


    林氏太慌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符紙的數量比她之前交給春文的要多。


    床板露出來的部分已經撕幹淨,但還有些被餘晚之壓著。


    有時對一件事的恐懼足以讓人忘記另一件事。


    林氏此刻就是如此。


    她隻知道餘晚之故意留下這些東西,是為了害她,她不能留下把柄,一張也不能。


    林氏抓住餘晚之,猛地將她從床上拖了下來。


    掀開床褥,這邊符紙更多。


    她飛快地抓扯,動作甚至有些瘋狂,有一段時間耳邊甚至摒棄了一切聲音,等到意識迴籠,才覺得屋裏有些太安靜了,甚至連餘晚之也不再說話。


    林氏驀地轉身,手中還抓著兩把符紙,在看清房中情形的一霎那,手上一鬆,符紙撒了一地。


    餘老夫人拄著拐,由丫鬟攙扶著站在房中。


    “母親……”林氏喊了一聲,又看向地上的餘晚之。


    餘晚之虛弱地坐在地上,被餘錦安的披風包裹著,半靠在他身上。


    她額頭上磕破了一塊,鮮血流到了眼角,是剛才被林氏扯下床時磕破的。


    一刻的驚慌過後就是怒意,林氏惡聲:“是你害我!你這妖物!你是故意的!”


    餘晚之沒說話,側了側頭,半張臉掩在了披風後,餘錦安伸手又替她攏了攏披風,看向林氏的眸中帶著失望和冷意。


    “我殺了你這妖女!”林氏猛地朝著餘晚之撲過去。


    還沒碰到衣角,就被餘錦安手臂一擋,厲聲嗬斥。


    “母親!”


    林氏跌坐在地,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是你母親!你不相信我卻去相信她!她根本不是你妹妹,她就是個妖怪!”


    餘錦安垂下眼,看見了餘晚之抿緊的唇還有發紅的眼眶。


    餘老夫人歎了口氣,說:“來人,送夫人迴房,天冷,別叫她到處跑了。”


    一句話,就是將林氏禁足。


    餘老夫人看著滿室狼藉,吩咐道:“此事就不要往外頭傳了,興此怪力亂神之事,傳出去你父親恐怕都要被言官彈劾,剩下的交給你了。”


    餘錦安一味點頭,他聽見丫鬟進來的腳步,也聽見了林氏的掙紮和哭喊。


    但他沒敢抬頭看一眼,因為知道自己是個心軟的性子。


    人都散了,房中安靜了下來。


    餘錦安這才迴神,抱起餘晚之,卻沒處放。


    床榻淩亂不堪,符紙散落一地,眼下是沒法躺人了。


    “少爺。”墜雲出聲道:“將小姐放在外頭矮榻上吧。”


    餘錦安抱著餘晚之出去,墜雲抱了被子來,給餘晚之蓋上。


    好好的一個人看著剩下半條命,這件事餘錦安是要徹查,留下沒走,又喊了大夫來給餘晚之看傷。


    院子裏來人進進出出,耗了大半個下午,幾乎是把院子都翻了一遍,該查的一樣沒漏。


    床板上貼了符紙,床下翻出個紮滿針的娃娃,上麵貼著餘晚之的生辰八字,還有大夫在藥渣裏發現了被人摻了東西。


    餘錦棠跑來哭了一場,非要問母親被關起來了是怎麽迴事,知道之後默不作聲地走了。


    外頭天已經黑了,餘錦安也該離開。


    餘晚之一下午都沒開過口,直到餘錦安起身,她才問:“二哥,我娘是誰?”


    “誰告訴你的?”


    餘晚之搖了搖頭。


    餘錦安了然,伸手在餘晚之頭上拍了一下,“別信她的話,也別管你娘是誰,你就是我餘錦安的妹妹,旁的什麽也不是。”


    餘晚之抬起頭衝他笑了笑,看得餘錦安越發心酸。


    多日纏綿病榻,本就瘦的人更瘦了,下巴也尖了,額頭上包紮過,看著還是叫人心疼。


    “此事我還得去迴稟祖母和父親。”餘錦安叮囑道:“早些睡,記得把藥喝了。”


    他在餘晚之的目光中走到門口,又迴頭說:“放心喝,之後的藥不會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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