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錦安晚上才來,從禮部迴來後先迴去看了徐清婉,又轉道過來看餘晚之。


    “身體感覺如何了?”餘錦安坐在床前。


    “已經好多了。”餘晚之笑著說:“倒是巧了,之前祖母來看我時,第一句話問的也是這個,祖母腿腳不好,二哥你勸一勸,讓她別來看我了,待了好了去給她請安。”


    餘錦安又問:“父親來過了嗎?”


    餘晚之唇角又勾了勾,“父親忙,母親也在病中需人照料,我沒事的。”


    餘錦安眉心稍微蹙了蹙。


    再忙也並非擠不出這片刻時間,不過是不在意罷了,餘晚之兩句話又將他思緒拽迴了昨夜。


    墜雲說她與友人相約賞雪,餘錦安當時腦中閃過的第一個人就是沈讓塵,結果他猜得果然沒錯。


    “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小姐不是親生,偌大一個餘府,若連個姑娘都養不好,不如早些替她尋個人家,換別人來養。”


    這是沈讓塵的原話,話說得重,也沒留情麵,當場就說得餘錦安羞慚滿麵。


    餘錦安原本斟酌了許久,就等著興師問罪,結果反倒被沈讓塵將了一軍。


    他聽那意思,倒像是他沈讓塵準備接過去養似的。


    餘錦安當場就想迴他一句:那你退個屁婚。


    不過好歹是把這句話硬生生忍住了。


    “二哥,二哥?你怎麽了?”


    “嗯?”餘錦安收迴思緒,說:“走神了,其實你倒也不必如此懂事。”


    餘晚之誠懇道:“昨日出了城,沒想到雪說下就下,耽擱在路上了,讓二哥擔心了,是晚之的錯。”


    餘錦安欲言又止,“你,你……”


    “二哥但說無妨。”


    “你與沈讓塵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餘錦安實在是忍不住問。


    餘晚之怔了一下,“昨日我並非與他相約,墜雲怕二哥擔心我才如此說,我與他在城外巧遇,隻是巧合罷了。”


    餘錦安盯著她的眼睛,幹幹淨淨滿是誠懇,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可沈讓塵既要退婚,卻又為她撐腰,怎麽這兩人一個二個都叫人看不懂呢。


    時間不早,餘錦安該迴去了,以免打擾她休息。


    他起身道:“我就先迴去了,你好好休息,缺什麽你讓人來知會我一聲。”


    “好。”餘晚之乖巧道:“不過還有一事,許家那邊怎麽樣了?”


    餘錦安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我昨夜本就是為這事來的,我已與許少言聊過。”


    “隻是……”餘錦安皺眉,“許少言抵死不認那丫鬟腹中懷的是他的骨肉,還當著我的麵把那丫鬟打發出了府。”


    距餘錦棠見到那丫鬟已過了幾日,要麽是那丫鬟迴去不敢提起此事,要麽就是許少言當真沉得住氣。


    但肚子裏的種是他的這一點,他是無可抵賴的。


    “那二哥信嗎?”餘晚之問。


    “此事你切莫操心。”餘錦安說:“待我問過父親母親之後再談。”


    餘錦安走出房門,餘晚之讓墜雲提著風燈送他出院。


    餘錦安:“今日用過藥了嗎?”


    墜雲迴道:“用了。”


    “我看她臉色蒼白,說話無力,怎麽用了藥身體也不見起色?”


    餘錦安歎了口氣,又叮囑墜雲照看仔細些,才出了院門。


    餘錦安一走,樓七就從隔壁房過來。


    她向來劍不離身,劍是師傅送的,劍鞘是師兄給的,她最珍惜的就這兩樣了,帶在身上讓她覺得心裏踏實。


    “你不是請了人盯著許家嗎?許少言幹的事你怎麽不直接跟你哥說?”


    餘晚之輕聲說:“他這人太心軟,此事放在他手上辦隻會溫和處理,說了作用也不大。”


    樓七“哼”了一聲,“你還真不嫌事多。”


    餘晚之挪了個舒服的姿勢說:“左右我也不會耽擱你的事,而且我也不是為了餘錦棠。”


    “那你為什麽?”樓七詫異道。


    “興許是見負心漢過得舒坦了,我就不舒坦吧。”


    樓七哼笑,“說得像是被負心漢傷透了心似的,天底下那麽多負心漢,你顧得過來嗎?”


    餘晚之沒迴樓七,又說:“你師兄的事,你還沒同我細說。”


    提起師兄,樓七頓時收了笑,默了半晌才開口。


    “我和師兄都是跑江湖的,靠武藝在江湖上替人辦事混口飯吃,我們是刀口舔血沒錯,但我們不殺人。”


    明明躺在被窩裏,餘晚之仍舊覺得背脊發冷,看來此次的病來勢洶洶。


    “你師兄被刑部捉拿是因為殺了人?”


    “他是被誣陷的!”樓七糾正,“不然刑部的人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他是在進京的路上遇到的那個人,對方也要進京辦事,見我師兄會武藝,邀他同行。”


    “是什麽人?”


    樓七搖頭,“我師兄知道的應該也不多,是一個叫張茂生的年輕人,二十五六歲,操的是慶安口音,書生模樣,比我師兄矮半個頭,大約……這麽高。”


    樓七比劃了一下,“這是我師兄給我消息,那人帶了東西進京,但是路上發現有人跟蹤,見我師兄武藝高強才跟著他。”


    “那人死了,你師兄拿了他的東西,被跟蹤他的人追殺。”這都是餘晚之的推測。


    樓七拉了凳子過來坐,說:“不是我師兄拿了,是張茂生臨死前托我師兄替他帶進京,交給督察院的徐則桉徐大人。”


    餘晚之微微偏頭,“有人擔心東西交到都察院,所以把張茂生的死扣在你師兄頭上,你師兄被捉拿前將東西藏了起來。”


    “沒錯。”樓七點頭。


    “什麽東西?”


    “半冊賬本。”


    餘晚之看向她,“你師兄臨死前一定告訴了你賬本在何處吧?”


    “即便是你,我不會告訴你東西在哪兒。”樓七說:“我和師兄同出一門,自幼師傅教我們的信義二字,我師兄為這兩個字送了命,我得把他要做的事做完。”


    餘晚之凝神想了想,說:“賬本你師兄沒帶進京城。”


    樓七驀地抬頭,臉上滿是震驚。


    “你也不用驚訝我為什麽知道。”餘晚之又說:“這是很好猜的事,若藏在汴京城裏,你多半已經找到送去都察院了,東西應該很遠,你一時片刻沒能抽開身去取,就出了之後的事。”


    樓七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真是聰明,讓她猜得分毫不差。


    樓七情緒略微低落,“或許沈讓塵說的是對的。”


    “怎麽了?”餘晚之問。


    樓七拇指在劍柄上輕輕摩挲著,“或許沈讓塵真的和我師兄的死沒有關係,我這些日子反複在想那晚和師兄分別的時候,他那麽著急地告訴我那些事,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也不想讓我親眼看著他死才說分頭行動,所以多半是是自己跳的河。”


    餘晚之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在親人離世麵前,任何的安慰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因為她親身經曆過。


    “但我不能相信沈讓塵,他這麽著急想得到賬本,隻怕是就想毀滅證據。”


    樓七說完,看見餘晚之臉上帶著笑,“你笑什麽?”


    “笑你傻。”餘晚之說道:“我若是沈讓塵,想要毀滅證據就直接殺了你,那這世上就再也無人知道那半冊賬本的下落。”


    經她一說,樓七頓時如醍醐灌頂,“你的意思是,他是好的那一頭?”


    餘晚之扯了扯被子,“他好不好我不知道,至少目前來看,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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