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夠了嗎?”彭飛宇雙手始終握著方向盤,一雙利眸卻直直地射了過去。


    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是用餘光瞟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頭完全側轉過去了,簡直是明目張膽地注視。


    該死!怎麽還是會看迷糊呢?她在心裏暗暗咒罵自己。


    周晴暖哼哧一聲,撇了撇嘴,兩朵紅霞染上了臉頰。


    “嗯,我沒……看你啊!”她嘴硬地強行為自己挽尊。


    她立馬坐直身體,目光直視前方,隻見兩旁一直退後的山巒逐漸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蔚藍色的天空連成一片的大海。


    汽車一路疾馳行駛,仿佛穿越在大海中,海天一色,海天一片,周晴暖頓時被眼前的壯觀所折服了。


    “這怕不是通天河吧?”她喃喃自語,雀躍萬分,伸出手向窗外探去,仿佛天堂觸手可及。


    “喂,別把手伸出去!”彭飛宇緊張提醒道。


    他真怕她一個得意忘形之際,整個人都探出去了。


    “哇!我們是來看海的嗎?”周晴暖此刻興奮得像個孩子,什麽心事什麽顧慮統統拋諸腦後了。


    她越看心裏越覺得緊張,這不正是中秋夜過來看海的那個地方嗎?


    白天和晚上果然氛圍很不一樣,帶來的感受也是千差萬別的。


    彭飛宇也終於褪下了沉重的枷鎖,陰鬱的神色消散了不少。


    他的內心在暗暗祈禱,此行可以讓他做到生活和解,和往事和解。


    他剛把車在海邊的停車場停靠妥當,周晴暖二話不說就打開車門一跳,立馬脫了鞋子,一路朝大海跑去。


    雙腳深深地陷在軟軟涼涼的沙子裏,腳底傳來麻麻癢癢的感覺,太治愈了。


    她興衝衝跑到大海麵前,腳踩在海浪時漲時退的濕潤的沙灘上,任海浪一波一波拍打她的雙腳。


    彭飛宇緊跟慢跟地徐徐而來,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像脫了牢籠的小鳥一樣歡騰雀躍的動作,他竟然生出一種想好好愛護她的衝動。


    他也學著把鞋子脫了下來,海風很大,前行的阻力不小,一深一淺地在沙灘上蹣跚而行。


    記憶中的那個小孩,被媽媽帶來看海的無數畫麵交織襲來,甚至連心情似乎也可以複活。


    那時候的爸媽忙著打拚事業。可是在那時候的他的眼中,媽媽更辛苦,白天忙完工作,晚上迴家還得給他做飯、輔導功課。


    而爸爸,經常忙得不迴家是家常便飯之事了,有時候甚至連過節也不迴。


    他經常會天真地發問:【媽媽,為什麽你能迴家,爸爸卻總不能迴家呢?】


    而媽媽總是會摸著他的頭,帶著淡淡的無奈的語氣迴答:【因為爸爸要忙工作,這樣才能賺錢,讓我們以後得日子越來越好啊!】


    他印象中好像在爸爸經常忙得不著家的那段時間,媽媽每個周末都會帶他來看海。


    他經常看著媽媽麵朝大海,發著呆,神情哀傷,眼睛經常泛紅,可是他那時候太小,隻是天真地以為海風把沙子吹進她的眼睛裏了。


    想到這裏,他俊挺的雙眉蹙了起來,心裏抽搐一般發緊著,時隔這麽多年,他才能共情得了母親的當時境況。


    他一邊下意識地朝著眼前的那道沐浴在陽光底下的纖巧的身影走過去,一邊陷入塵封的往事的追憶中。


    他悄然走到她的身旁,緩緩側過頭,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為什麽突然覺得這個樂觀獨立的女孩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就是他為什麽會被吸引的原因嗎?


    他再次仔細地打量著她,精巧的五官,巴掌大的小臉,看似柔弱,分明卻隱忍著一股倔強和驕傲。


    這讓她看上去就像是淩寒而開的花朵,那是一種豐富的的美,是一種靈魂的生動的美。


    “彭……總,你有心事?”熟悉的甜暖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探詢著。


    好吧,這次輪到他看得出醜了,看得入神了。


    他慌忙收迴眼神,閃爍了幾下,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


    周晴暖腦子突然靈光乍現,想起那夜和他在這邊發生的一切。


    她模模糊糊記起當時他似乎想聊些什麽,關於她母親的事嗎?


    對,她從入職這麽久以來,從來沒聽說過他母親的任何消息,他母親還在世嗎?


    周晴暖敲了敲腦袋,內心責罵自己這愛胡思亂想的腦仁。


    “你愛看海嗎?”彭飛宇問道。


    “喜歡,每次一看到大海,就覺得人生的煩惱有時候就像沙子進了鞋一樣,可是一到海邊,脫了鞋,啥痛苦也沒有了啊!”


    彭飛宇微揚俊眉,嗤笑一聲,此時的他心情明朗了不少。


    “你這比喻還挺有意思的,乍聽沒營養,細品還挺有哲理的。”


    周晴暖也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眼裏彌漫著一層薄薄的水光。


    “所以,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活在當下!”


    突然一陣酸楚湧上心頭,這話她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在紅塵裏摸爬打滾,誰又能逃得開七情六欲的羈絆呢?終歸是知易行難啊!


    “我第一次來看海的時候,是我媽帶我來的,那時候我十歲吧。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媽帶我來的時候,我其實很害怕大海,一直不敢靠近,又不想光腳踩沙灘,一直鬧著要迴家。


    後來我媽就給我講了一些關於大海的故事,還陪我在沙灘上撿貝殼,堆沙堡,挖坑等等,後來我帶著我一起去踏浪追著浪花跑。


    從那時候開始,她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帶我過來。那時候的這裏還挺幽靜的,現在都成景點了。……”


    周晴暖聚精會神地傾聽著,他溫潤的嗓音裏夾雜著一絲隱忍的動情。


    這個看似堅強冷漠的男人,曾經也不過是個小孩,現在那個小孩似乎還在他心裏邊不曾離開。


    她清楚他選擇說說出來,或者是因為他覺得小孩是時候長大了,是時候和他說再見了吧?


    她所需要姿態的就是做個安靜的傾聽者。


    海風卷起海浪又向他們衝了過來,周晴暖拉起彭飛宇的手就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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