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應沒說話。


    言歸本來打算裝看不見的,又仔細想了想。


    表麵上她還是不要表現發現了什麽,最好還是先維持和之前一樣的好。


    於是她抬起手來,打了個標準的招唿:


    “你好。”


    然後向前邁開步子,連對方的迴應都不打算等,準備直接進房間。


    才走了沒兩步,她忽然被人用力地扣住手腕,緊接著一拽。


    言歸沒有任何防備,猝不及防間就撞入了一個溫熱的胸膛。


    屬於男性的骨架寬闊且硬,撞的她有些疼。


    她抬起頭來,看到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眸直勾勾地對著她。


    江淮應俯下身來,靠在她的耳邊:


    “言歸,你在做什麽?”


    被他這樣問了,原本就是在做好事的言歸更是沒有半點心虛。


    江淮應的桎梏並不緊,或許是因為兩位大人在樓下的緣故,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言歸用力就掙脫開了。


    她站在離江淮應有一步的距離,微微地揚著下巴。


    女孩身形嬌小,長相絕美,做出這個動作的模樣如同一隻驕傲的白天鵝。


    雪白雪白,全身上下散發出迷人的光:


    “當然是為了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做努力!”


    江淮應的眸子突然收緊,她能清晰地看到,黑色的瞳孔最深處有什麽東西顫了一顫。


    然後,冰冷的兩個字從他的唇中吐露而出。


    “騙人。”


    說罷,他轉身關上了門。


    ……


    言歸覺得江淮應的這番態度有些莫名其妙的。


    “我哪句騙人了?”對於江淮應的態度,言歸覺得格外憤憤不平。


    係統想了想,迴應道:


    【你哪句沒騙人了?】


    【你是真做夢了,還是真想有個家了?】


    被如此不客氣地當場揭穿,言歸滿臉坦然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哦?可我確實在救人,做好事怎麽能算在騙呢。”


    不管怎麽說,在言歸的一番折騰下,李銘堂還是按照她的要求行事了。


    沒有人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結果檢查做完了沒幾天,李銘堂就接到了孫軍親自打來的電話:


    “麻煩辦理一下住院。”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完全不在眾人的理解範圍之內。


    蘇韻然被按在醫院做進一步檢查,發現腦袋裏麵確實有腦瘤存在的征兆。


    這個征兆非常細微。


    “正常來說,在這個階段病人幾乎不會有任何被察覺到的反應。”


    “就連專門對此進行檢查的結果,如果換作其他醫生的話,都未必能發現端倪。”


    孫聖手所說的每一句話,李銘堂都能理解。


    可他依舊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嗡的,一片空白,似乎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在孫軍的建議下,蘇韻然很快約了手術。


    雖然發現的早,也是孫軍親手操刀,但這畢竟涉及到開顱。


    手術當天,李銘堂、言歸和江淮應都在外麵緊張地等待著。


    李銘堂很明顯地有些失態,他不想被兩個孩子看出來,坐的位置稍微遠點。


    正對著手術室大門的方向,就隻剩下了言歸和江淮應。


    少年身子繃的很緊很緊,目光直直地盯著手術室門口上方“進行中”字樣的綠燈。


    言歸內心深處倒是沒太大波瀾。


    在醫院躺著的那些年,來來往往的死人她看的太多。


    甚至連她自己都是在閻王爺名簿上預約好的一位。


    不過此情此境下,她表現的太淡定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言歸依稀迴憶著之前在醫院裏看到別人的模樣,學著低下頭。


    雙手合十,低下頭,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虔誠地禱告。


    係統為她的行為表示非常震驚:


    【宿主,你在念什麽?我怎麽沒聽到任何聲音。】


    言歸在心裏友善地為它解釋道:


    “沒聽到就對了,我隻嘴唇動,是沒發出任何聲音。”


    簡直奧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就在言歸雙目微合的時候,一隻手,覆上了她,將她的手抓住。


    強行地破壞了她雙手合十的狀態。


    這時一隻修長好看的大手,在醫務室的時候,言歸不知道已經看過多少次。


    甚至能記得上麵的紋路和細節。


    此刻,這隻手冰冷冰冷,沒有半點屬於人類的溫度,還在微微發抖。


    言歸偏過頭去,看著身邊的江淮應。


    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色蒼白,唇也沒有半點血色。


    整個人似乎隻剩下了黑白兩色。


    可薄唇依緊緊地抿著,用力地在強撐,滿身都是倔強。


    這個時候他所有的慌張和害怕應該都是真的。


    言歸的思緒忽然就迴到了很久之前,迴到了她剛來到這個位麵的時候。


    第一眼看到的這個少年,便是如此的模樣。


    雖然這些時日心中對他充滿提防,此時此刻,言歸還是稍微有些心軟了。


    她用兩隻手握住江淮應的一隻手,什麽都沒說,卻用溫度為他傳遞力量。


    和言歸觸碰到的那一刻,江淮應的身子稍微放緩。


    緊抿成一條線的唇也稍微鬆開幾許,唇瓣上下微動。


    幾乎隻有氣音的聲音發出:“謝謝。”


    脆弱到仿佛輕輕一折就能斷掉。


    言歸保持著動也不動的姿勢,直到手術室綠著的燈光滅掉。


    孫軍走了出來,剛才還不知道在哪裏的李銘堂突然衝了出來。


    “醫生,怎麽樣?”


    孫軍臉上雖然有幾分疲憊,但總體的神態是輕鬆的。


    他笑的有些感慨:“隻有小指甲大小的腫瘤,才剛開始出現惡性的癌變,就被切開了。”


    “我從醫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發現這麽早的例子。”


    “手術進行的很好,人又年輕,休養幾個月,會和沒生過病一樣。”


    李銘堂連連對醫生道謝。


    孫軍走了之後,他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而江淮應一直牽著言歸的手,李銘堂和醫生說話的時候,他就在後麵聽著。


    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依舊沒有鬆開手。


    隻是仿若脫力地歪過頭來,將頭靠在言歸的身上。


    緊緊的,如同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言歸本想推開,此情此景,到底作罷。


    這一切,關注著心愛的女人安然無恙的李銘堂並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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