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彌勒教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貧僧以為,無論應龍君入魔與否都不關鍵,那位天師道主已經從他身上收集到了足夠多的數據,因此才會棄若敝履,隨意將其扔給了觀音閣。”


    白清羽聞言,蹙眉思索片刻,提出質疑:“既然如此,那他又為何要讓雲笈宗和內景派的人去搶奪龍神?”


    “為了掌控變數。”鳩摩訶迴答道,“龍神畢竟已經發生了蛻變,即便在最後那一步失敗了,也仍然淩駕於尋常的洞虛境之上,十分接近證道的境界,若是被其他門派所得,難保不會發生意外。”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會兒,搖頭輕笑一聲:“不過在見到二位出現之後,那位似乎改變了主意。看樣子,他還是覺得天命者更加重要啊!”


    聽著對方的誅心之語,沈明淨麵色微變,開口問道:“教主的把握有多大?”


    鳩摩訶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道:“容貧僧問二位一個簡單的問題——彌勒佛祖是什麽人?”


    沈明淨沉吟數息,迴答道:“佛經所載,釋迦入滅之後再過五十六億七千萬歲,彌勒將降生在娑婆世界,於末法時代再傳正法,是為未來佛。”


    鳩摩訶聞言,笑著點頭道:“不錯,不錯!我佛彌勒乃是掌控未來的佛祖,貧僧身為彌勒教教主,在觀測未來這一點上也稍有心得,故而能知曉一些極為隱秘的信息。”


    白清羽有些不信:“難道大師能占算出與那位道主有關的天機?”


    如今已是洞虛修為的她,自然明白想要對另一名洞虛修士施展占算之法有多麽困難,更何況那位道主的修為似乎還在眼前的彌勒教主之上,一眼就看破了他抵禦攻擊的手段,想要觀測這種絕世強者的未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麵對白清羽的質疑,鳩摩訶卻不以為意。


    “天機不能代表一切,修行本就是逆天而為,達到我們這種境界之後,有時候更應該信任自己的直覺。”


    他話中似有所指,不等兩人想明白其中深意,便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兩位如果沒有其他問題,那貧僧也該告辭了。”


    見他作勢欲走,沈明淨也顧不得再思考剛剛那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趕忙問道:“大師且慢!我還有一個問題,彌勒教為何要與觀音閣爭搶凡人?”


    此事是當初兩人和水月、定應發生衝突的誘因,也是他心中一直未解的疑惑。


    鳩摩訶停下腳步,似乎對此並不意外,語氣淡然地迴答道:“隻是巧合罷了,妙善不眴兩位佛友的計劃需要大量信徒,本門也是同樣,雙方因此偶爾會發生衝突,僅此而已。”


    然而,沈明淨卻並未釋懷,文殊院千年來為【無上正覺】犧牲了不知多少孩童,彌勒教和觀音閣又能獨善其身嗎?


    他並不相信。


    “你們要這麽多信徒,究竟是做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鳩摩訶身上的氣息產生一絲波動,幾乎隻有一瞬,隨即便重歸平靜。


    “貧僧隻是一名走在求佛路上的人,並不是真正的彌勒佛祖,觀音閣究竟有何計劃,貧僧亦不知詳情。


    若以今日戰況而論,乃是以信眾願力為自己提供源源不絕的佛元補充。當然了,這隻是表象而已,真正的作用肯定不止這麽簡單。


    至於本門嘛...請恕貧僧不能奉告。唯有一點,眾人皆為救世,縱然方法不同,但終是殊途同歸。”


    說完這番話,見兩人不再言語,他腳步不移,徑直騰空而起。


    “南無當來下生彌勒佛祖!此去東皇玄洲一路小心,其他門派貧僧不知,但金剛寺和飛仙劍閣恐怕不會放過你們。


    一個月後,希望能在天道宮內再次見到二位居士!”


    話音未落,鳩摩訶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天際當中。


    佇立原地的兩人許久之後,才由白清羽打破了沉默。


    “你覺得,這位彌勒教主跟我們說了這麽多,究竟是好心,還是另有盤算?”


    沈明淨想了想,長歎一聲:“恐怕還是後者居多,我曾經聽人說過一句話——真正高明的騙術,乃是以真話騙人。這位大師無疑是此中高手。


    白清羽點了點頭:“如此說來,他的話也有一定道理,我們還是準備隨時應戰吧!”


    就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不久,中土神州西方邊境,大雪山金剛寺總門所在,一名佝僂老僧緩緩睜開雙眼,正是屍羅祖師。


    “是麽,天道宮的那位出手了啊,咳咳咳!”


    他說話時如同一個破風箱般不停咳嗽,以手掩嘴,掌心中竟有一灘腥臭的汙血。


    “唉,老衲這副殘軀,還能支撐多久呢?”


    屍羅祖師抬頭望向遠處隱沒在風雪中的山峰,眼神混濁不堪,不知在想些什麽。


    東皇玄洲沿海,飛仙劍閣。


    “天道宮...”


    慕朝雲獨自一人站在宗門最高峰的峰頂,望向遠處海邊的潮水,一身劍意似沉似浮,口中正在喃喃自語:


    “己身如劍,此誌不折。二妹,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即便是那位道主擋在麵前,為了你的未來,我也不會退縮!”


    東皇玄洲南部,穀神宗。


    火山地底,一名道人麵無表情,盯著正在岩漿湖中暢遊的玄牝,恰似一尊沒有生命的泥胎木偶。


    忽然,道人身下的熔岩無端泛起一陣波紋,似乎在映照著他的心緒,此時並不如表麵上這般平靜。


    中土神州,九華山。


    夕陽西下,山寺鍾鳴響起,驚起陣陣飛鳥,卻不見人影。


    空中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梵唱,不知何人正在念誦著《地藏菩薩本願經》。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也是時候,以身入局了。”


    幾乎不到半日,金剛寺、飛仙劍閣、穀神宗、九華山,幾乎所有洞虛修士都知曉了天命者尋得北淵冥州,將於一個月後在天道宮公布見聞的消息。


    沈明淨和白清羽兩人,再次成為了整個修行界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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