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


    雙龍江上遊岸邊。


    易柏盤踞蛟軀於前,老龜躲藏在後,時不時探頭往外張望。


    在易柏前邊不遠。


    二三十陰兵站在遠處,身穿布甲,手持長戈,列陣在前,軍伍的血煞之氣彌漫。


    哪怕是已為鬼魂,依舊能看見其生前的精銳之風。


    陰兵……


    易柏盯著這一隊陰兵,他頭迴見著此等存在。


    尋常鬼氣為紫色。


    鬼神則是為紫褐。


    可這一隊陰兵,是紫色之中夾雜紅色。


    紅色據他所知,是為孽氣。


    可孽氣為暗紅。


    這對陰兵的氣卻非是暗紅,而是赤紅色。


    易柏盯著陰兵看了許久,心中有所猜測,此當為殺戮之氣,這些兵丁生前從戎於軍伍之間,死後所聚,便帶上了生前的殺戮之氣。


    ‘說起來,我當初在閩越郡道廟頓悟時,所見人道氣運上隱有黑氣與紅氣,其紅氣似與陰兵的殺戮之氣相似。’


    易柏心中暗道,天下恐有兵災人禍,妖魔作亂,盡起殺戮。


    他在思量。


    不遠兒的陰兵隊裏走出一人,拱手抱拳,行得大禮,敬道:“龍君跟前,請受我等大禮。”


    二三十陰兵皆是見禮,尊敬誠懇。


    易柏蛟首凝視這些陰兵,稍緩道:“是何跟腳,速速道來。”


    陰兵忙是道:“迴龍君話,我等生前乃是大燕北方邊軍,因被朝堂奸臣所害,一軍盡數被坑害於異族之手,戰死沙場,我等不甘,死後魂魄不散,被一邪士煉入法器之中,為禍四方。”


    “後得一道門真人解救,被煉為兵馬,隨真人積德行善,後真人羽化,今為一善妖麾下行善!”


    陰兵拱手一拜,將他們的來曆說出。


    “原是如此,你們所來,是為何事?”


    易柏對這些陰兵來曆,算是了解。


    “龍君,我等如今跟隨之主,乃是龍君好友,得其令,前來求援龍君,請龍君相助。”


    陰兵再是說道。


    “你們跟隨之主,是誰?”


    易柏心裏頭咯噔一下。


    有了猜測。


    陰兵所說,跟隨善妖,能與他為好友的善妖,不過二三。


    老龜,老狐狸,灰鼠。


    老龜就在他後頭躲著,老狐狸沒這本事,也就灰鼠了。


    易柏猜到是灰鼠了,但他還是要確定一番。


    “乃是閩越郡社君也!”


    陰兵道。


    此話一出。


    易柏印證了心中想法,知曉此等兵馬,乃是灰鼠常常馱著的背囊裏的‘惡鬼’。


    “社君如今怎地?可是有危險?”


    易柏擔憂。


    “龍君,我主尚是無憂,隻是遇一難纏之處,故遣我等而來,請龍君相助!”


    陰兵如此說道。


    “昔日社君前往子位競選,是我所告知,今社君遇難,我自當一助,請你等迴去複命,我不日將啟程,前往子位大地,助其一臂之力。”


    易柏承諾道。


    “我等替主謝過龍君!”


    陰兵拜謝,鞠躬到底。


    隨即一個個陰兵再度駕起陰風,往北方離去。


    易柏望著陰兵們離去,亦是打算啟程,往北方而去。


    “龍君這是打算前去相助?”


    老龜嘟囔著爬出。


    “正是,雙龍江便請先知君代為掌管!”


    易柏扭動蛟首,轉頭說道。


    “龍君,非去不可?如今龍君已得辰位之權柄,內定辰神,若能苦修數年,便可為神,何必犯險。”


    老龜勸誡道。


    它是真想自家龍君待在雙龍江苦修的。


    “自是得去,閩越郡社君乃我好友,曾讓權柄於我,今競選子位遇難,我定要相助,更何況,先知君伱已經給我告示,言緣法在北,去子位大地定是無錯!”


    易柏堅決的說道。


    “那還望龍君,切記當心,以自身為重!”


    老龜勸不得,隻得以如此說道。


    易柏讓老龜返迴雙龍江,他未再猶豫,口稱一聲‘變’,蛟軀扭曲,化作一隻黃鷹,振翅高飛,隱入雲層,卻是往北方而去。


    老龜望著易柏離去的身形,暗自嘟囔:“競選子位的社君?莫不是拉幫結派?也好,也好!他日飛升,天上也有能幫襯龍君的妖。”


    它小聲說著,往雙龍江遊入。


    ……


    另一頭。


    易柏化作‘黃鷹’,振翅高飛,迅疾如風,翻越座座高山。


    他要往北方而去,需途經舊地,先達到三江郡,再往陵沛郡而上,以此進入北方。


    易柏騰飛之時,路過東嶽廟所在高山,入廟拜謁一番,才繼續趕路的。


    他這一趕路,又是漫長的時間。


    ……


    很快,數日時間過去。


    易柏跨越數千裏,終是到了陵沛郡,他未有繼續趕路,隻因他不知陵沛郡往上是何地,故他選擇停下,問路一番,再行趕路。


    他化作人軀,鑽入大山之中,於夜幕下尋找妖怪問路。


    不一會兒。


    易柏手上已經多出一隻妖怪。


    是隻兔兒妖。


    “你是何方之妖,膽敢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兔兒妖罵罵咧咧,絲毫沒有害怕易柏的樣子。


    “你是誰?你不就是月精?”


    易柏好奇,他抓著兔兒妖的耳朵,這兔兒妖不過小妖,怎不懼他。


    月精即是兔子別稱。


    “我乃是此方大地大妖兒孫!你敢如此對我,不怕大妖找你麻煩不成!”


    兔兒妖齜牙咧嘴,口吐芬芳。


    “大妖?有多大?”


    易柏本想問個路,可被這麽一說,來了興趣。


    這兔兒妖看起來,似乎有大妖做後台的,他倒是很想知道,其後台是什麽。


    不過,他對於兔兒妖始終沒有惡意,因為此兔妖妖氣純粹,非作祟之妖。


    “我祖乃此地卯位競選者是也!卯位競選,你聽過沒有?十二妖!此乃天恩,給妖怪的仙果大道,你得罪的,是未來卯位之神的子孫。”


    兔兒妖大大咧咧的說道。


    易柏一聽,倒是一愣,未曾想此妖居然是卯位競選者的子孫後代。


    他還從未和其他地方的十二妖競選者打過交道呢。


    “你祖是卯位競選者,關你什麽事?”


    易柏笑著問道。


    “你懂個屁?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現在得罪的,是日後的神仙!”


    兔兒妖趾高氣昂。


    “哦?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


    “我是辰地……”


    易柏剛想掏出褐色寶珠。


    他話音還沒落下,整座大山突然震顫起來。


    轟隆!


    一道虯龍閃電刺破夜幕,照亮天地,雷聲陣陣。


    易柏察覺到不同尋常的味道,他抬頭望去。


    隻見天空之上,烏雲從四方匯聚而來,覆蓋整座大山,電蛇雷光湧現,黑夜驟然明亮。


    空氣都似乎帶上壓迫感。


    ‘這,這與當初大寅山下,那雷電一樣,這是化形的雷劫!’


    易柏心中有數,能讓他感到本能的畏懼,也隻有天威雷劫能辦到。


    他大概知曉,此山有妖丹大妖要渡劫了。


    若是成功,化形大妖將出!


    若是不成功,身死道消!


    易柏未有離開打算,他想要尋一地方,觀望一番。


    他如今亦是妖丹此步走到深處的大妖,距離化形不遠,觀摩其他大妖的化形雷劫,對他有益。


    易柏抓著兔兒妖,朝另一座山頭而去,欲要在高處觀摩化形雷劫。


    “你抓我幹什麽!把我放開啊!”


    兔兒妖掙紮無果。


    ……


    另一座山頭。


    易柏站在崖邊大石上,眺望不遠處的滾滾雷雲,壓抑感撲麵而來,似要逼退於他。


    若他是小妖,他定然轉身退去,一如當日大寅山深潭一般,說跑路就跑路。


    可今時的他,可不同了。


    “不是,你怎怕成這般?”


    易柏忽然注意到他手上抓著的兔兒妖,正在瑟瑟發抖。


    怕天雷是正常,可他刻意用妖氣為之阻擋,兔兒妖不能說是怕天雷吧。


    “我,我怕高……”


    兔兒妖沒了神氣,瑟瑟發抖。


    “你好歹是隻妖怪,怎還怕高。”


    易柏沒好氣的說了句。


    兔兒妖顫顫巍巍,不敢答話,在大石上,時不時往下眺望,身上顫抖得更加厲害。


    “好好觀摩,有大妖要化形,對你日後修行有益。”


    易柏隨口提點一句。


    他沒有再多言,往雷雲中心地帶望去。


    他能夠感覺得到,雷威最濃烈的地方,在山頭不遠的深山老林之中。


    一股濃烈的妖氣正散發而開,於雷威下搖曳,妖氣純粹,略有瑕疵,於妖怪之中,實屬難得。


    “這是我祖的氣息!”


    旁邊的兔兒妖驚恐大喊。


    易柏瞥了一眼,聽其話,他已知曉,下邊要化形的,是那位兔兒妖口中的卯位競選者。


    實力很不錯呀。


    馬上化形。


    若真是成功,以化形大妖的實力,競選卯位成功率還真不小。


    可若是失敗了,那可真就是一場空。


    易柏心頭暗自嘀咕。


    轟隆隆!!


    雷電轟鳴聲越來越急迫,如同戰鼓在敲響。


    易柏口中低唿‘開’,他雙眼一熱,開了法眼,往深山老林之中望去。


    他開法眼,輕易窺破妖氣,見著其主,果真是隻兔兒,毛發雪白,體長一米之餘,兩隻耳朵扒拉著,嚴陣以待的望去雷雲,似乎在調整狀態,麵對化形雷劫。


    這隻兔兒氣息不弱,但無法發現易柏的法眼窺視。


    易柏掃過一眼,沒再關注,等待化形雷劫的開始。


    他知曉,化形雷劫要醞釀挺長時間,需要等待。


    易柏盤坐下來。


    “先生,我祖,我祖會不會有事?”


    兔兒妖聲音顫抖。


    “怎你這般神氣,連我本相都未能發現?你祖這是想要為卯位拚命了,看著就行了,若能成功化形,卯位很有可能落在你祖頭上,你喚我龍君即可。”


    易柏沒有再抓著兔兒妖,道了一句,他靜心等待。


    “龍君。”


    兔兒妖唯唯諾諾的道了一句。


    ……


    兩日之後。


    大山雷雲終是醞釀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地步,似達到頂峰,沒再擴張。


    盤坐山頭大石的易柏一直望著,他心中已知,雷劫醞釀完了。


    隻是……


    為何,這雷劫的威勢,與他記憶之中,大寅山上的那雷劫,要弱上許多?


    莫不是因其妖氣問題?


    大寅山山君吃人無數,孽氣深重,自是雷劫強盛。


    這兔妖妖氣純粹,雷劫就弱上許多。


    那他的化形雷劫會是如何。


    易柏有些期待。


    他望著滾滾雷雲,心頭壓抑,但倏然間,他像是見著什麽,瞪大雙眼。


    他在雷雲之中,見著三四人影。


    再是仔細一瞧。


    乃是三四人影穿著甲胄,拉著一輛馬車,上邊裝著大桶,擺放著各種器具。


    三四人像是注意到易柏的存在,朝其注視而來,皆是站於雲間,朝易柏拱手一拜。


    易柏心下一驚,不敢托大,站起身朝天迴禮。


    三四人紛紛避開,擺手不受易柏此禮,隨即一揮手,拿起車上各種器具。


    一人拿起瓢子,往大桶上一勺,向下一潑,大雨驟降,嘩啦啦的,不一會兒,已是大雨滂沱。


    “此為行雲布雨之人耶?未曾想真正的行雲布雨,是這般而來。”


    易柏大開眼界。


    “龍君,你為何忽然向天行禮?”


    兔兒妖不解,問道。


    “雷劫要開始了。”


    易柏開口說道,他未再坐下,而是要觀摩化形雷劫。


    兔兒妖見易柏站起,亦是跟著站在,怯生生的站在易柏腿邊。


    在易柏注視下。


    天上一神人左手拿錘,右手拿鑽,以錘擊鑽,滿天雷電隨其行動,往深山老林劈去。


    轟隆隆!!


    刺眼雷光照耀,令易柏不禁退後一步。


    雷光過後。


    一聲刺耳的喊叫傳出,這是那化形兔妖的號叫。


    隔著這般遠。


    易柏都能感覺得到疼痛。


    ‘化形雷劫,可比我蛻虺軀時,要可怕多了。’


    易柏倏然間心情就不好了。


    他發現,他後頭還得遭兩次雷劈。


    一次是化形。


    一次是走水化龍。


    這種痛苦……


    雖然可以讓他變得很強,但是痛是真痛。


    易柏心有餘悸。


    他繼續往著化形雷劫望去。


    雷劫還未結束。


    隻見天上一神人持箑,一扇之下,大風刮起,增添大雨聲勢。


    而持錘鑽神人,還在以錘擊鑽,發出雷電,劈向兔妖。


    兔妖的慘叫聲不斷響起,痛徹心扉。


    雷電接連不止,在朝兔妖劈著。


    易柏所見,兔妖雖痛苦萬分,但隨著每一道雷落下,氣息都會強上一分,雷電雖痛,但卻是造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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