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等的荒謬!


    盡管平日裏無人把一些話放到明麵上,但眾臣皆知?,聖上並非嫡長?子,能順利繼位少不得嚴庚書明裏暗裏的幫襯。


    二皇子本是最有可能的繼承人,甚至手握聖旨,然而在繼位當?天卻突發?宮變。


    二皇子當?時?已然龍袍加身,單手舉著捲軸,正待眾臣下跪高唿吾皇萬歲之時?,殿門卻忽而被一腳踢開。


    那時?的飛烈營還是一支無甚名?氣的軍隊,說難聽了?甚至是豢養的私家兵。


    嚴庚書一身血衣,在簇擁下緩緩走入內殿,那一幕但凡是瞧見過的人都終生無法忘懷。


    他那一身深玄色的衣衫沾滿了?濃稠的血液,手指、臉頰、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膚皆是血痕。


    嚴庚書他自己的、無數冤魂的。


    仿若從地底爬出來的索命閻王。


    在二皇子驚恐的目光中,他緩步踏上那高階,一步一個血印,指引著地獄通往人間的路。


    二皇子目眥欲裂地盯著他,像是在盯著從未見過的洪水猛獸,想開口喚人救駕,嗓子眼卻被塞了?無數團棉花,竟是一個音都發?不出。


    嚴庚書與他站在同一曾台階,微斂著眼皮俯視他,語氣甚至還是閑適含笑的:「二皇子,巧了?,臣手中也有一份先皇遺旨。」


    他握著劍的手腕一翻,冷硬的劍刃頓時?發?出錚錚響聲,像是上古惡龍覺醒時?的低吟。


    二皇子眼睜睜看著那劍尖滴下來的鮮血,濃稠的血液滴下來時?拉出長?長?一條血線,無聲無息地墜入青石地板,盛開出一朵靡艷的曼珠沙華。


    他一個字都說不出,那一瞬的靜默是如此可怖,殿內之人均感覺咽喉被無形的大手狠戾地掐著,首次離死亡那麽近。


    嚴庚書唇角勾著一抹笑,眼下鮮紅的硃砂痣像是吸了?無數人的鮮血,透著妖冶的刺骨寒意。


    隻聽下一刻傳來淅淅水聲,腥/臊的氣味在大殿內瀰漫開來,這位先前還膽敢往祠堂裏放毒蛇的二皇子竟是被這麽嚇尿了?!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著乞求道:「你饒我一條命,放過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


    話?音未落,隻見寒光一閃,嚴庚書手起刀落,幹脆利落地砍了?他的頭。


    二皇子驚悚地瞪大了?眼,似是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在痛覺席來之前,他居然看到自己的頭顱......在地上滾著,一點點滾到了?嚴庚書腳邊。


    他的頭......他的頭......


    嚴庚書卻似是嫌髒一般,通身被血液染紅的劍尖微微一挑,便把那尚還流著血的頭顱挑去了?一邊,連他的靴子都沒沾上。


    他對著地上的無頭屍笑著輕聲喟嘆,嗓音溫柔得宛如情人間的低語:「晚了?。」


    他麵不改色地踏過二皇子的屍體,走到大殿的龍椅旁。


    眾臣皆心下震撼,一時?無人膽敢出聲,卻見嚴庚書單手捏著龍封卷書,對著大殿外微一拱手,嗓音慵懶道:「臣恭迎新皇繼位。」


    即使是擁立新帝之時?,嚴庚書都僅僅是微一拱手,身姿挺拔地迎著踏入肅寂大殿的李元牧。


    自那年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求施捨吃食後,嚴庚書就心下決然再也不跪。


    李元牧一身墨青裘衣,坐於?龍椅之上,下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封嚴庚書為攝政王,並且應允了?這個條件。


    寥寥數年來,如他所願,嚴庚書從未再次卑躬屈膝。


    他踩著無數人的屍骨,一步步從泥濘裏爬了?出來,世人皆懼他的鐵血手段。


    無人敢讓嚴庚書下跪。


    若說嚴庚書是一種威懾,裴寧辭則是讓人從骨子裏尊崇。


    隻有世人拜神之說,哪兒有神拜世人?


    這兩位男子,一人為萬物所畏懼,一人為天下所敬仰,他們早已脫離了?世俗的捆綁,上不跪帝王將相,下不跪爹娘祖祠。


    而今,這坐於?高台之上的女子卻對他們說:


    「跪下。」


    讓這兩位天上地下的主宰者,跪於?一名?女子的裙裾之下。


    吸氣聲在大殿上此起彼伏,盡管諸位早在祭祀大典就見識了?華淑長?公主的肆意妄為,如今卻都不禁再次捏了?把冷汗。


    他們就知?道,今日定然不會是個平靜之日!


    「怎麽,」李婧冉微啞的嗓音隔著珠簾傳來,「兩位愛卿食君之祿,卻不行跪拜之禮,這又是何意?可是想對陛下、對本宮不敬?」


    裴寧辭眼睫微挑,無甚波瀾地與她?對視一瞬,而嚴庚書則唇角勾著一抹嘲諷的笑,兩人都並未應聲。


    氣氛在這一瞬凝固,沉甸甸的壓迫感牢牢鎖著每個人的唿吸。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門外卻再次傳來太?監的通傳聲,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靜謐。


    「烏呈使者到——」


    話?音落下,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從殿外腳步沉沉地走入。


    如今仍是朔雪寒冬,他卻穿著一襲翠綠拚紅的露膀服飾,如碧玉般的濃綠與胭脂般的朱紅襯得他愈發?......


    呃,雖然這麽說有些不道德,但李婧冉瞧著使者的模樣?,仍是禮貌地悄悄挪開視線。


    這使者皮膚倒是偏洋人的那種白,隻是曬傷後透著焦灼的紅,這濃墨重彩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就更是翻車現場,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根粗杆子上掛著個紅綠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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