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莫璃是?”關於這個被反複提到的姐姐,龍天海多少也產生了一點興趣。


    隻見老者和莎莉都低下了頭,仿佛是一不小心觸動了悲傷的開關一樣,猝不及防。


    破舊的瓦礫上,根本就沒有稱之為路的地方,完全就是蠻荒,在這上麵住著一些人魚,人魚的壽命很長,但這裏的人卻都已白發蒼蒼。


    “她在哪?或者說她還在嗎?”龍天海看著悲傷的二人,不好的念頭逃到了心間,急忙問道。


    莎莉沒有說話,她隻是看著老者,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龍天海一樣。


    “沒事的,他是好人,不是嗎。”老者溫和地說道,用手撫摸著莎莉的粉色的頭發。


    “她是我的姐姐……但她……失蹤了。”莎莉說了出來,聲調由高到低,伴隨著的還有淚如雨下。


    聯想到莎莉一直在王宮尋找,龍天海看著莎莉身上的傷,“她……不會是被那個貝爾……”


    “你說的沒錯,這孩子也是,每一次都會被人打得遍體鱗傷,每一次卻還要去。”老者將手拿了下來,眼裏滿是愧疚。


    龍天海轉身就要離開,卻被老者抓住了手,“這是我們應受的罪,不麻煩您了。”


    “可是……”龍天海根本就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難言之隱比親人的危險還要重要,但他還是停住了腳步,這是他給這群孱弱的強者的尊重。“可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容忍,就當是我的多管閑事吧。”


    “你可真是善良啊。”老者鬆開了龍天海的手,歎了口氣,說道,“但她莫璃是做好了覺悟才去的,我沒有權利阻止……也沒有權利阻止別人去救她。”


    “但在此之前,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無藥可救的混蛋種族的故事。”老者拉住莎莉的手,站起身來,在龍天海的麵前。


    不知道那是多麽久遠的過去,但一定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


    那時淩海還不叫淩海,莫梅德也不是莫梅德,這裏隻有一些遵循著弱肉強食規則的生物。


    尖牙利齒,修長的四肢,使人魚很快便站到了食物鏈的頂端。


    可溫飽和住所被保證後,胡思亂想便出現在了腦海中,智力得到了開發,充斥著原始的暴力中,殘酷必然是最大的享樂。


    一個又一個的部落,鱗片的顏色便是圖騰與信仰,持續不斷的戰火沒有讓任何人學到什麽,他們唯一知道的隻有腳下得來的沃土和昨日失去的一切。


    這樣的戰爭直到某一天,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魚降臨後,開始停息,他從海岸上來,既沒有魚鱗也沒有魚鰭,他神通廣大,僅僅幾日便將所有部落的酋長擊敗,他高高舉起,高高的站在一座珊瑚之上。


    而珊瑚上,是那些殘暴酋長們的首級,靜靜地看著眼前,征戰一生,殺人無數,最後得此歸宿,也算是罪有應得。


    他的聲音十分雄壯,在這片沃土上,呐喊著,那是靈魂的歡唿雀躍,每一個人魚都放下了手裏的武器,看著身邊少之又少的同伴,才明白過來這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


    踩過的屍骸是昨天新生的嬰兒還是那個剛剛生產的寡婦?


    他在眾人麵前稱唿自己為托爾曼,從此便消失不見。


    沒有人會感謝他做的一切,因為什麽都沒有改變,隻當是那時開戰,所有人做出的一場夢,一段短暫的和平。


    戰爭還是會有,隻不過,人魚們的信仰逐漸從種族轉移到了托爾曼的身上,那是天罰。


    與任何人魚都不一樣的男人殺死了那些支配者們,信仰之間的碰撞隻需要比較哪方的神力更強,顯然,是托爾曼贏了。


    就這樣,在這股威懾的信仰下,人魚們終於再一次聚到了一起,並在那座珊瑚之上建立起了莫梅德。


    可是無論怎樣糅合,仇恨始終都無法消除,走在街上的某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殺父仇人,而那個人卻又是其他某個人的殺妻仇人。


    在莫梅德的內部,一場又一場的摩擦,在不同的種族之間,出現,積累。


    終於在某一天的夜晚,一隻人魚的死亡點燃了戰爭的導火索。


    無法遏製的惡意就連天罰都可以忽略,人魚們在時間的長河中痊愈,忘記了傷痛。


    戰爭並沒有持續多久,相互之間的生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作用,畢竟那些在戰場上見到的人不再是死了也無所謂的陌生人,而是平日裏拌過嘴,有過交集的同類了。


    戰爭最終在一位宣揚種族和平的人魚帶領著他的混鱗軍,拿下了莫梅德的巨大珍珠。


    在所有人魚都在慶賀和平的再次到來時,一束光落了下來,是托爾曼,但不止一個。


    托爾曼們的口中說著一些異國的語言,魚人們聽不懂,就連那位莫梅德初代皇帝都一頭霧水,他走上前去,看著那群托爾曼,想起了童謠之中的托爾曼,是天罰的化身,如今他拯救了這裏,那其便是天賜。


    初代皇帝瞪大了雙眼,張開雙手,一副友好的姿態,內心渴望著神明的嘉獎。


    可為首的托爾曼拽住了他的頭發,一腳踢到了他的膝蓋上,使他屈辱地跪了下來,在全部的人魚麵前。


    他抬起頭來,那便是神明的姿態,嘲笑,傲慢。


    那不是神明,分明是一群侵略者。


    另一個托爾曼隨即便是一杆長槍貫穿了他的頭,就這樣,天罰懲罰了皇帝,可憐的皇帝在登基的第一天,便失去了生命,隕落當場。


    皇帝死後,人魚們揣測著天罰的緣由,他們左思右想,想破頭顱,正要放棄時,看向身旁,不一樣的顏色。


    彼此間瞪大了雙眼,一隻灰色人魚抓住一隻金色魚人的脖子,試探性,不,他早就想這麽做,他的血告訴他,這樣做,是對的。


    震驚,尖叫和悲鳴,那群高高在上的托爾曼們拍手叫好,天罰自此便得到了驗證。


    由托爾曼終結的種族鬥爭,又由托爾曼挑起,魚人們並沒有意識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因為神永遠是對的。


    所以自此劃分了界限,勝利的種族成為了王,其他的種族成為了寵物和家畜,大家明明都說著一樣的話,有著一樣的生理構造,可地位卻天差地別。


    長久以來的統治自此便具有了雛形,種族觀念也愈發的根深蒂固,而每一隻人魚身上的罪也愈發的加重。


    “即便我們早就知道了托爾曼的真實身份,可我們卻早就迴不了頭,因為我們的手上早已沾滿了同伴的血。”老者一隻手捂住半張臉,無力卻又後悔。“那是絕對不可能逃脫的大罪,我們都是罪人。”


    龍天海看著眼前的老者,說道,“我能感覺到,老爺爺你是一個好人。”


    “那……絕對不可能……但還是謝謝你。”老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要說些什麽,但卻停了下來。“年輕的托爾曼,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龍天海。”龍天海微動嘴角,自然地笑了出來,“老人家,您呢?”


    “我不過是一個罪人,名字早就忘了。”老者轉身就要離去,可腳卻動不了分毫,“再次謝謝您,不管您有沒有找到莫璃。”


    突然,劇烈的本源爆裂開來,那是龍震天和龍且,僅僅隻有一瞬,想必,侵略已經開始了。


    龍天海牽著莎莉的手,朝著王宮奔去。


    而在他們的後方,腐爛的貝殼下,畸形的珊瑚中,一個又一個的灰色人魚探出了頭。


    老者看著他們,轉身又看向剛剛少年離開時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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