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麽。」他忽然覺得這一方世界是如此逼仄狹小,那所謂的三界共主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或許他能徹底扒開這天,出去看一看。


    正在這時,天邊忽然出現一朵金蓮。剎那間,梵音充斥了整個天庭,佛光普照滿空,逐漸將窺探的黑暗逼退。


    天穹之上劃開的那一道縫隙被佛法補全,一片金色蓮花瓣倏然飄來,堪堪抵住孫悟空想要扒開天空的大手。


    生生被阻,孫悟空眸色一厲,擎金箍棒橫摜而去,砸向佛光當中的那道虛影。


    「裝神弄鬼,滾出來!」


    「唵」


    「嘛」


    梵音詠唱,聲聲高亢,響遏行雲。那聲音縈繞在天際,仿佛無處不在,吵得孫悟空頭痛難當。


    佛光之中,虛影終於逐漸顯現真身。


    金如意被無邊佛法激的渾身俱震,知曉是如來佛祖來了,心裏忐忑萬分。


    巨山壓身……五百年啊!


    大聖的劫難竟就這麽來了。


    孫悟空手腕一抖,重重將金箍棒立在身側。


    「呢」


    「叭」


    「咪」


    「吽」


    六字真言緩緩道出,每一字都重如泰山。


    孫悟空奮力與那佛法相抗,膝蓋微微一曲,又猛然站直。金如意渾身滾燙,才發覺大聖的手掌心裏已經裂開一道道口子。


    「妖猴休狂,趁早皈依。」


    隨著話音落下,如來的真身現於孫悟空眼前。


    「皈依?」他孫悟空生來自由,何處皈依?


    他的金眸子裏滿是狠戾,「老和尚,你又是誰,也敢阻我?」


    如來端坐金蓮,一張臉慈眉善目,笑道:「我是西方極樂世界釋迦牟尼尊者,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阿彌陀佛……你便是西天如來?」


    「不錯。」


    孫悟空曾聞西方有佛祖如來,佛法高強,深不可測,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他哼道:「你今來阻我,就不怕老孫一棒打上你的靈鷲山?還是說,你也想嚐嚐這天翻地覆的滋味。」


    如來淡然搖頭道:「我來此並非要阻你,而是想與你打個賭。」


    「打賭?」孫悟空眉心一擰,「你想賭什麽。」


    「就賭你的神通。」如來道:「你既想讓玉帝退位,獨占天宮勝境,也要看你是否有這個本事。」


    如來的話語仿佛能安撫人心,孫悟空心中的戾氣逐漸消散,反而多了幾分好奇和不服。他連天穹都可一指劃破,區區如來又能奈他何?


    「廢話少說,你且說說是怎麽個賭法兒。」


    如來見他應了,笑著張開一掌。那手掌瞬間化作遮天蔽日的法象,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你若一筋鬥翻出我的右掌心,便算你贏,我請玉帝去西天居住,把天宮讓給你,如若不然便算輸,你仍下界做妖,從此莫再鬧天宮。」


    孫悟空聽罷嗤笑一聲:「你當真以為老孫稀罕他那三界共主之位?」


    「哈哈哈哈」,如來聞言大笑,頗為無奈道,「你這潑猴,若你贏了,便隨你撕開這天,我也不管,如何?」


    孫悟空定定看了如來兩眼,深知此人佛法高深,若與之硬拚必然兩敗俱傷,到那時倒叫天庭有可乘之機。


    金如意有點兒著急,要是大聖能聽見他說話,說不定就可以避免被壓五行山之禍了。


    他嚐試與孫悟空溝通,結果剛張口叫了一聲「大聖」,就被孫悟空一手捏住了重要部位,那磨人的指尖還使壞勾了勾他,惹得他滿臉通紅,一時無法發出聲音來。


    金如意渾身直顫,孫悟空緩了神色,輕輕道聲「乖」,反手就把他變成了繡花針,藏在耳朵裏了。


    如來深深看他一眼,視線掃過孫悟空的耳朵,沒看出什麽來由。


    金如意的小心髒砰砰直跳,不知剛才大聖是有意還是無意。那聲「乖」……應當是說給他聽的吧?總不會是說給如來的。


    金如意有些拿不準大聖的意思,不敢再隨意說話,隻好安安靜靜地待在他的耳朵裏,並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大聖不要因此受傷就好。最壞不過就是被壓五行山五百年而已嘛,五百年後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金如意勸了自己一番,繼續傾聽外麵的動靜。


    孫悟空已然躍上如來掌心,冷聲道:「如來,你可莫要反悔。」說罷抖擻精神,將身一縱,轉瞬不見了蹤影。


    孫悟空一路雲光,無影無形,一縱就是十萬八千裏。怎知他一個筋鬥還未翻完,竟已經到了天邊。


    隻看天邊之際佇立五根通天巨柱,柱上撐起一股青氣,正是天界盡頭。


    孫悟空心中有疑,天際盡頭竟是如此之短,連一個跟鬥都翻不完?


    他從耳中拿出金箍棒,叫聲「長」,便發現連金箍棒也頂不出去,想來真是到了天邊了。


    金如意一見這五根柱子,就知道大聖上當了。柱上的青氣應是如來所設的結界,大聖若不使神通,單憑他自己之力是無法衝出去的。


    正在金如意思慮之時,孫悟空已經拔下一根猴毛,吹口仙氣,把猴毛變成濃墨雙毫筆,往中間的那根柱子上寫字了。


    ——齊天大聖到此一遊


    孫悟空喃喃道:「總要留下記號,免得那老和尚賴帳。」


    金如意心說大聖還是太單純,不知有時候神佛之心更為險惡。但凡他沒有被如來的手段欺騙而停下來,再繼續往前飛一點,後麵或許就不會被壓五行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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