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光跟著羅秋雨一起翻找,終於找到了暗室的入口。


    入口在瓷磚底下,是一個通往地下室的厚重密碼門,需要至少6位數的密碼才能開啟。


    羅秋雨試著輸了幾個實驗室內常用的密碼,沒有一個是對的。


    又試著將所有密碼反過來輸入,還是不行。


    林暮光在書櫃上翻找著,想要從那些書裏找出這個密碼,找了半天也沒有結果。


    兩人折騰了半天之後,羅秋雨歎了口氣,狠狠錘了密碼門一下,不耐煩道:


    “張奧!你還是死這兒吧!沒密碼,開不了!你要是知道密碼你就給老娘吭吭氣兒!我們忙活半天了,你一點動靜都沒有,幹什麽呢?!”


    沉默了半天的張奧,像是蓄足了力氣,才擠出了一句虛弱無比的話:


    “是妍……妍妍……生日……”


    蔣正暗室的密碼居然是張妍生日?!


    羅秋雨越來越搞不懂了。


    羅秋雨的手指剛想去按密碼鎖,突然,她皺眉頓住了,又敲了敲暗室的門:


    “妍妍生日……幾號來著?”


    說出這句話之後,羅秋雨感覺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


    她這個媽當的……真不稱職啊……


    羅秋雨居然隻記得張妍的生日是在冬天,這還是因為她送給張妍的那件羽絨服,才能讓她聯想到是冬天。


    暗室裏的張奧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居然再也沒動靜了,不管羅秋雨怎麽催問,他都不吭聲。


    既然張奧不說話了,那羅秋雨隻能硬著頭皮去猜密碼。


    密碼是六位數以上,那肯定要帶上出生年份。


    算了算自己的年齡,再想想生孩子那年幾歲,她總算是算出了張妍的年紀是23,今年是2020年,那張妍就是在1997年出生的。


    京華市穿羽絨服的季節,應該是12月到2月之間吧?


    先從12月1日開始蒙……


    羅秋雨咬著嘴唇,打下了“1997121”。


    密碼不對……試著在日期的“1”前麵加了個“0”,也還是不對。


    還好這密碼門沒有失敗報錯係統,羅秋雨就耐著性子一個個的試。


    試著試著,羅秋雨愈發自責,眼裏泛起了淚光。


    現在想想,工作和賺錢真的那麽有趣嗎?她居然能為了工作和賺錢,把張妍的生日都給忙忘了。


    每次過生日,都是讓秘書去挑禮物送給張妍,她都沒操過心。


    隻有一次她剛好在商場裏等客戶,心血來潮逛了逛,想起女兒生日好像是快到了,就隨手買了件衣服送給張妍,就是那件黑色的羽絨服。


    她的女兒陷在無盡輪迴的末日裏,隨時都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但張妍還是選擇第一時間來保護她這個媽媽。


    而她呢?她做過什麽……


    羅秋雨咬著牙,強忍著淚水,一個又一個的試著密碼。


    終於,試出來了!


    12月22。


    羅秋雨深吸一口氣,用力拉開地下室厚重的門。


    地下室內並不陰暗,也沒什麽奇怪的氣味,幹淨明亮,溫度恆定,溫暖舒適。


    繞過一堆瓶瓶罐罐和架子,羅秋雨在最裏麵找到了一個巨大的浴缸。


    一個幹瘦的男人正躺在裏麵,他就是張奧。


    要不是看到張奧臉頰上的兩顆痣,羅秋雨都不敢認他。


    張奧就像是一具幹屍,臉頰凹陷,嘴唇幹癟,泛著灰黃色的肌膚皺巴巴的貼在他的骨架上,他身上每一條肋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沒有穿衣服,身上隻罩了一層薄薄的白布,羅秋雨認識那種布,就是研究所裏麵蓋屍體用的布。


    看到這畫麵,羅秋雨感到噎得慌:


    “你怎麽搞成這樣了?是蔣正幹的?!”


    張奧用黯淡無光的眼睛看著羅秋雨,蠕了一下唇,說不出半個字來,眼角卻是有淚水淌了出來。


    林暮光看到這模樣的張奧也嚇了一跳,連忙道:


    “我記得蔣正那邊有營養劑,我去拿。”


    “不……不用……”張奧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但語氣是堅定的,“我要見……蔣正……的屍體……”


    剛才他在暗室裏發出的求救聲大概已經耗盡了他剩餘的力氣,現在他燈盡油枯,說一句話費力的很,要喘好幾次氣。


    張奧這模樣,讓羅秋雨看的一身雞皮疙瘩,這分明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的狀態。


    羅秋雨應張奧的要求,把他背了起來,迴到了蔣正的實驗室裏。


    如今的張奧,輕的就像兩三歲的孩子,羅秋雨的手接觸到張奧腿上的肌膚,就像是在摸一塊樹皮。


    羅秋雨很快就把張奧背到了蔣正的屍體旁,並不太費力。


    看到蔣正慘死的模樣,張奧嘴裏發出破風箱一般的“嗬嗬”聲,是在笑,卻聽的羅秋雨汗毛都豎起來了!


    應著張奧的要求,羅秋雨把張奧放在了地上。


    張奧居然晃晃悠悠爬到了蔣正身旁,一把按住了蔣正的喉嚨,似乎以這種行為在發泄著自己心中的苦楚。


    羅秋雨皺眉,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再跟張奧牽扯:


    “我把你從地下室弄出來了,算是盡了這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我要走了,你留在這吧,會有人救你的。”


    畢竟,她現在殺了副所長,攤上大事兒了,沒辦法再照顧張奧這種病號。


    他們感情也早就破裂了,跟陌生人沒什麽區別,她也沒必要照顧他。


    見羅秋雨要走,張奧也不挽留,而是用盡力氣吐出一句話——


    “浴缸……旁邊……有筆記……”


    說完這句話,張奧就徹底沒了力氣,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但雙手卻還是掐著蔣正屍體的脖子。


    羅秋雨又迴去找了找,果然在一個盒子裏找到了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上應該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吧?


    現在也沒空看了,羅秋雨收起本子,打算把這本子帶給張妍看。


    林暮光和羅秋雨匆忙逃跑,離開了龍力生物研究所。


    而就在羅秋雨離開後不久,張奧就因為過於虛弱,徹底斷了氣。


    臨死之前,他還死死扼住蔣正屍體的脖子,不肯撒手……


    ……


    因為張妍他們殺了湛,蟲族正處於茫然無措的狀態之中,現在的街道上,幹淨的很,很少有蟲族遊蕩。


    羅秋雨和林暮光當然不知道這個原因,他們隻覺得自己很幸運,找張妍的一路上居然都沒有蟲族礙事。


    花了一天的時間,羅秋雨終於來到了張妍麵前。


    此時,張妍正和“龍”在一個破舊小區院子裏練習格鬥技巧。


    因為激戰會讓身體變熱,春風中,張妍隻穿著黑色的背心,臉頰肩頸都掛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見到張妍之後,羅秋雨鼻子一酸。


    張妍也發現了房屋拐角處的羅秋雨,她一愣,收迴了刀。


    羅秋雨衝向張妍,狠狠的抱住了她。


    一直以女強人形象示人的她,第一次對女兒展現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麵。


    羅秋雨心疼女兒,也後悔自己在和平時期沒對張妍關心過,她緊緊的抱著張妍,除了一句“對不起”什麽也說不出口。


    雖然不知道羅秋雨到底在懺悔什麽,但看到一向強勢的媽媽能做到這種地步,張妍的心也柔軟了下來。


    天天在屍山血海裏掙紮,張妍對媽媽的那點怨氣,其實也早就淡化了,反而會經常擔心媽媽在研究所過得好不好,安不安全。


    有怨氣,是因為渴望得到更多,既然媽媽現在已經改變了很多,那也沒什麽可怨的了。


    張妍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笨拙的拍著羅秋雨的背。


    羅秋雨骨子裏也是個倔脾氣,也不肯在張妍麵前太跌份兒,偷偷擦了一下那兩滴眼淚,她恢複了冷靜,鬆開了張妍。


    此時,張妍才注意到林暮光也一起來了。


    當看到羅秋雨和林暮光站在一起,張妍嚇了一跳。


    而當聽說羅秋雨他們殺死了蔣正,張妍又嚇了第二跳。


    當得知自己的親爸被蔣正這個發小囚禁,折磨成了一副幹屍模樣,張妍……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默默接過羅秋雨遞過來的筆記本,開始翻閱。


    嚴卓等人也默默圍了過來,對這個筆記本很感興趣。


    眾人原本以為這個筆記本會對消滅蟲族有幫助,但是,所有人都失望了。


    這不是蟲族研究筆記。


    筆記本的主人是蔣正,這和他平時的工作筆記似乎不太一樣,記錄的都是一些扭曲變態的,聳人聽聞的研究。


    筆記本比較老舊,第一頁的日期是1999年4月3日,寫的是蔣正酒醉無意中殺死了一個白人女性,然後他就想辦法把女人弄到了自己的實驗室,用機器加工成了繁殖型小白鼠的鼠糧,偷偷研究小白鼠食用人類之後有什麽不良反應。


    第二頁時間就到了2000年1月23日,蔣正毒殺了一個一直看不順眼的同事,把他的肉煮熟凍了起來,一點點喂了家裏養的狗,用來研究犬類長期食用人肉是否會對人發起攻擊。骨頭則清洗幹淨做成了骨架模型,隨意的丟進了研究所的倉庫裏,直到現在估計都沒人知道倉庫裏多了一具無名骨架。


    第三頁,2001年9月30日,蔣正把一個女人灌得爛醉,拖到自家後花園殺死,做成了石膏像,然後挖了個五米的深坑埋了。他在測試人類腐爛的氣味是否會引起鄰居的疑心,結果,深埋的屍體好像並不會散發多大味道,根本沒人發現……


    這些東西雖然看的心驚肉跳,但在末世裏摸爬滾打了這麽久,張妍已經能見慣不怪了。


    直到張妍看到2003年12月20日,她的眉頭才擰了起來。


    這上麵隻寫了幾句心情隨筆,卻看的張妍怒火中燒——


    “張妍跑我家來玩了,非要去碰我收藏的工藝刀,被劃爛了手,血流了很多。


    我閑著無聊就把她的血收集了起來,和那隻最近發現的古怪寄生蟲做了個配型,沒想到……居然達到了98.95%!


    我們和各種動物做過配型,都沒有符合的,隻有那隻青蛙勉強達到了75%的臨界點,勉強被蟲子寄生了,不過寄生狀況不太好,青蛙好像快死了。上麵好像對這蟲子沒多大興趣了,命令我銷毀……


    不如,送給張妍玩玩?要是被寄生了,那就太好玩了。到時候,我就多了一個觀察目標。”


    原來,這個一直對她很熱情的“蔣叔叔”,對她熱情,對她好,那麽真摯的和她家人道歉……都是因為——她是他的觀察對象!


    張妍的臉冷的嚇人,她的手輕輕顫抖著,停了好一會兒,才有勇氣繼續翻閱下去。


    之後的,又都是殺人信息。


    這些年裏,蔣正陸陸續續殺死了十六個人,他的筆記本裏,隻有張妍一個受害者還是活著的。


    從他的行為上能看出來,蔣正也越來越大膽,越來越冷靜。


    他殺了這麽多人,卻沒有人知道,認識他的人一直都覺得他是個好人,他享受在這種反差的樂趣之中。


    筆記本的最後,記錄著他折磨張奧的過程。


    之前很少涉及到專有名詞和簡稱,到了張奧這裏卻一個又一個的用,很少用正常的漢字,內容也跳躍的多,而且記錄足足寫了二三十頁!


    要不是有嚴卓在,張妍大概看不懂上麵寫的是什麽。


    張奧被注射了各種病毒,發展到後期時再注射血清治好、調整他體內細菌群落數量、將張奧體內的脂肪抽出轉移到陰囊裏、抽掉一部分肌肉觀察肌肉的再生能力……


    除了這些折磨的過程,蔣正幾乎沒寫過心得。


    唯一的心得,就隻有夾在中間的寥寥幾句——


    “他哪兒都不如我,但哪兒都混的比我好。


    漂亮會賺錢老婆、聽話的女兒、大把的鈔票、一堆年輕漂亮的情婦隨便換……憑什麽?


    我之前一直不服,現在,他在我手裏,我心理平衡了。”


    這本筆記裏的蔣正,和張妍羅秋雨印象中的蔣正,截然不同。


    他們身邊居然有這種人,這太……可怕了。


    張妍忍不住拿湛和蔣正做了一下對比,結果,她居然覺得那個變態蟲王比蔣正還有人性一點。


    張妍歎了口氣,將筆記好好收進了自己的空間戒指:


    “媽,將來如果我們能活著挺到最後,有機會的話,讓我姥爺托托關係,把這個筆記本送到執政者的手裏。”


    羅秋雨明白了什麽,點點頭。


    從某種角度來說,蔣正是造成蟲族蘇醒的罪魁禍首。


    再加上他做過的那些事……就算蔣正已經死了,他也會被追加罪名,經受世人批判。


    死了就能擺脫一切了嗎?


    不夠。


    張妍要將蔣正釘在恥辱柱上,讓他的親朋好友,子孫後代都抬不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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