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領導者該幹什麽?


    張妍也不太清楚。


    她在其他幾個競爭者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中,默默起身站好,環視周圍。


    這二十幾個人注視著她,大部分人都充滿了期待,等她開口說些什麽。


    張妍卻覺得頭皮都炸了,腦子有點亂。


    這個突如其來的領導者位置,讓她有些緊張。


    沉默了半分鍾,張妍想到一會兒就是晚飯時間了,她才終於無奈的憋出一句話:


    “我請你們吃飯。一個小時之後大家都來我住的那間房吧。”


    說完,張妍轉身離開,走迴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在這個觀音塘旁的小村子裏該做些什麽,她現在還沒有頭緒。


    所以,不如讓大家吃飽喝足了再閑聊一番,興許還能談出個結果來,就算聊不出什麽有建設性的話題,也能增近一些了解。


    來到廚房,她從空間戒指裏麵挑了一些不太引人懷疑的食物,放在了那裏,假裝它們本來就在那兒。


    備好油鹽醬醋糖,張妍挽起袖管,開始準備擇菜。


    當張妍抓向一顆土豆,一隻手卻從她的背後伸來,搶先一步拿走了那顆土豆。


    張妍抬頭,卻看到了一張讓她有點厭煩的臉。


    劉芒笑了笑,抓起案板上的削皮刀:


    “隊長,這種活交給我就行。”


    張妍絲毫沒掩飾自己對他的厭惡,抓起一把芹菜,摘起了葉子:


    “你怎麽跟來了?嚴卓和鄭子夜沒攔著你?”


    “就是他們讓我進來的。你倒是養了兩個好保鏢,一聽我要來,兩個人都護著你呢,就連那條狗都對我呲牙,我隻好把寧萌押在他們手裏了,他們才肯放我進來。”劉芒心不在焉的削著土豆皮,目光卻一直鎖定在張妍的芹菜上,“從這間房子裏麵的積灰程度來看,這裏最少也有一個月沒人住了,你這些菜新鮮的都能掐出水兒來,太可疑了。果然,你的異能是空間係,而且還有保鮮功能,你的雙刀隻是掩飾……嘶!”


    光顧著神采飛揚的推理,劉芒一個激動,把手指給削掉了一塊皮。


    張妍瞥了他一眼,不太情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創可貼:


    “我請你閉嘴。我就給你這一個創可貼,再多出一個傷口來沒人管你。”


    劉芒不客氣的用創可貼處理了傷口,嘴卻沒停,繼續道:


    “我注意到了,你經常從兜裏掏出許多種類的東西,我不相信那些都是你隨身攜帶的,看來空間係異能是落實了。”


    “嗯,你的推理能力很厲害。”張妍眼皮都沒抬,敷衍的誇了一下,然後吩咐他,“你去弄些木柴,把灶點上。”


    劉芒一愣,眼中有一絲困惑滑過。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去搬了些木柴過來,用自己的火係異能將灶火點燃。


    生完火,劉芒繼續削土豆,語氣變得認真:


    “我讓你當領導者,主要是不信任那些搭順風車過來的人。那裏麵什麽人都有,不放心。要是讓我們自己隊伍裏的人當,又會被人指責不公平,所以不如讓你來當。這樣的話,我們八個人負責維持基本秩序,你們幾個負責指揮那些人,互相配合,能將那些人管理的好一些。”


    聽了劉芒的解釋,張妍覺得有幾分道理。


    不過她對劉芒的敵意還是很深:


    “你居然覺得我靠譜?別忘了,我可是個殺人犯。”


    “現在已經沒有安全區了,過去那些事,就當作不存在吧。”說著,劉芒指了一下窗外,“如果有一天我們能走出高牆,我們的信息也是幹淨的,因為渤海市裏的網絡是局域網,所有的犯罪記錄都沒有辦法錄入進係統。在這裏麵殺了多少人都一樣,去外麵就洗白了。”


    他的話讓張妍沉默了。


    片刻後,張妍直視著他:


    “我們能出去嗎?”


    劉芒點點頭:


    “地麵和空中靠近高牆幾乎不可能,那裏的戒備最森嚴,隻有地下才是防守比較薄弱的。高牆下麵有十米深的鐵板擋著,十米到三十米埋著地雷,引爆一顆我們就會被發現,碰到鐵板我們也會被發現。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你把這些信息說一下,讓他們幫忙參考該怎麽離開。我說過我欠你一個人情,這條機密信息就當是還你的。”


    劉芒的這些信息,其實大部分都是人們已知的信息。


    但機密之處,就在十米和三十米這兩個數據上了。


    之前有幾個異能者試著從地下離開,但是因為觸動了鐵板和地雷,很快被高牆外的人們發現並擊斃,並且掛在牆頭示眾,這件事嚇壞了許多人,導致沒人敢再嚐試這種方法了。


    “好,我會告訴他們的。”張妍點點頭,又開始剝蒜,“去打些井水來。”


    劉芒原本隻想找機會把這件事告訴給張妍的,沒想到張妍真把他給當打下手的了。


    雖然不太情願,但話都說出去了,也不好意思不做。


    他拎著水桶走到了門外走廊,來到壓水井旁,準備壓一些水出來。


    守在門口的嚴卓一眼就發現了他,徑直走了過來,微微一笑:


    “聊完了嗎?那這種小事就讓我來吧,你出去歇著就好。”


    說罷,嚴卓不由分說搶過水桶,看上去似乎是一副熱心腸的樣子。


    但劉芒的眸子卻銳利如鷹隼,嘴角一勾:


    “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劉芒轉身去了院子裏,和寧萌聊天去了。


    嚴卓接了一桶水走進廚房。


    看到嚴卓來了,張妍反倒鬆了口氣:


    “你查過他的記憶了?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嚴卓笑著挽起袖口,幫張妍剝蒜,“不過,這件事恐怕沒那麽容易做到。”


    “總是要試試看才行。”


    張妍瞥了一眼嚴卓,他笑容和煦,褐色的眸子落在蒜瓣上,修長的手指靈巧而優雅的剝著蒜皮,一件本來很粗糙的事,落到他手中居然有一種獨特的細膩。


    就在張妍盯著嚴卓那雙好看的手發了幾秒怔的時候,一片紅光突然從窗子裏灑進了廚房。


    整間廚房被染上了一層陰鬱的紅,看到這顏色,空氣中仿佛都帶著一些血腥味。


    張妍心情複雜的看了一眼窗口:


    “我猜是張誌死了。”


    嚴卓抬起頭:


    “那我猜是孟寒冰死了,要是我猜錯了,這頓飯就我來做吧!”


    不等張妍答應,嚴卓就拉著她走到了窗邊。


    望窗外一看,天空上那幾行字,顯示的是張誌的死亡信息。


    輸掉的嚴卓卻一點都不懊惱,反倒笑眯眯的將張妍推出廚房:


    “好了,我來做飯,你去休息。”


    張妍一臉莫名其妙的被趕了出去。


    而在將張妍趕出去之後,嚴卓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那些青菜還有一掛臘肉,久久而立,沒有任何反應。


    半晌後,嚴卓的視線落在了一小瓶二鍋頭上。


    終於,他又笑了。


    從大衣內側口袋裏,他掏出了一個透明的小袋子。


    袋子裏裝著一些藍色的藥丸,是他之前在二院裏麵隨手拿的。


    取了十幾顆藥丸碾碎,嚴卓將粉末倒進了二鍋頭裏,晃勻。


    這瓶兌了藍色藥丸粉末的酒,被他貼身放在了口袋裏。


    他哼著小曲兒,熟練的開始切菜做飯。


    ……


    孟寒冰不敢迴頭看李誌的屍體。


    他捂著腦袋,拚了命的逃跑。


    當李誌死在了他的麵前,他與李誌之間經曆過的所有記憶都瞬間湧入他腦海,吞噬了他的理智。


    好不容易逃出了安全區,李誌卻死在了同行的異能者手底下,太可怕了……


    而被殺死的理由是因為他太胖,沒什麽戰鬥能力,是個廢物。


    留著拖後腿,活著還浪費資源,所以那個異能者選擇殺死了李誌。


    那個異能者的表情,就好像這件事隻是殺死一隻雞一頭豬。


    其他人雖然也覺得這個異能者太暴力,但他是異能者,李誌是普通人,沒人敢替他出頭。


    孟寒冰瘋狂的奔跑,他能聽到身後那個異能者在追逐他,並喊叫——


    “瘦猴你跑什麽!又沒說要殺你,你還有用啊!”


    孟寒冰不信。


    他覺得,隻要自己迴去,絕對會被對方殺死!


    果不其然。


    當他又跑了一會兒,後麵的人不耐煩了,開始朝他攻擊!


    一支寒冰利箭從孟寒冰的腰旁“嗖”的一聲竄了過去,紮在了孟寒冰前方的地麵上。


    孟寒冰吞了一大口口水,大叫一聲,不敢再跑直線,而是跌跌撞撞的逃。


    冰箭一支支射來,那個男人沒有要饒過他的意思。


    孟寒冰鼓起勇氣迴頭看,隻見七八米之外,那個男人正狂笑著追逐他。


    他從來沒見過那麽可怕的笑容,那笑容裏麵充滿了對他的嘲弄,就像是在玩弄老鼠的貓。


    肩頭中了一箭。


    腿肚中了一箭。


    中了兩箭的孟寒冰摔倒在了地上,疼的再也爬不起來。


    當那個異能者拉滿了冰弓,瞄準了孟寒冰的腦袋,孟寒冰終於徹底絕望了。


    完蛋了。


    他閉上了雙眼,不敢親眼迎接自己的死亡。


    但是,他卻沒等到疼痛。


    他等來的,是頭頂的一聲嬌叱——


    “住手!他隻是個普通人,又不是異能者,你在幹什麽?!”


    當孟寒冰睜開雙眼,隻看到一個婀娜的女孩背影呈現在麵前,她背上那一對黑色的羽翼擋住了他,讓弱小的孟寒冰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在這一刻,孟寒冰覺得自己遇到了天使。


    哪怕這天使的翅膀是黑色的,他也不介意。


    那個追殺孟寒冰的冰異能者皺眉看向少女,弓箭也收了起來:


    “你朋友?行,那你就領走吧,算他運氣好。”


    說完,那個男人轉頭就走,似乎他本來也不是那麽在乎能不能殺死孟寒冰。


    這更令孟寒冰感到恐慌。


    沒有任何理由的出手,因為有人阻止就輕易放棄,那男人到底將人命當成什麽了?!


    而救了他的“天使”,態度卻截然不同。


    少女目送那個寒冰異能者離去,這才放心的迴過頭,綻放了一個燦若春花的笑容,朝著孟寒冰伸出了手:


    “我叫歐陽嬌嬌,你叫什麽?”


    孟寒冰受寵若驚的抓住了歐陽嬌嬌的手,勉強在歐陽嬌嬌的幫助之下站起來:


    “我叫孟寒冰……”


    歐陽嬌嬌皺眉看著孟寒冰的傷口:


    “你有同伴嗎?要去哪兒?我和朋友兩個人是同伴,沒有治療係異能者,你受傷了,有些麻煩呢……”


    街角走出了一個穿成粽子的小胖妞,眨著大大的眼睛,咧嘴笑著,和孟寒冰打了個招唿。


    一聽歐陽嬌嬌這話,孟寒冰也有些慌了。


    他受傷不輕,要是得不到治療係異能者的幫助,他就死定了!


    可他身上沒有一枚晶核,能得到誰的幫助呢?


    同伴的話……張妍和嚴卓應該算吧?


    孟寒冰連忙打開自己的gps,指著地圖上麵的兩個小紅點:


    “我要去這裏!我的同伴在這個位置!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歐陽嬌嬌讓金佩佩過來一起看地圖,很快,他們就確定了那兩個紅點的位置。


    “這是觀音塘,離這裏有幾十裏地呢!”歐陽嬌嬌皺眉,“都快到高牆附近啦,你的同伴怎麽在那麽遠的地方?”


    孟寒冰苦笑連連:


    “我也不知道,你們能送我過去嗎?我的同伴一定會給你們足夠的報酬的!”


    其實張妍和嚴卓願不願意繼續收留他還是個問題,他和李誌畢竟在關鍵時刻跑了,當時見到張妍和嚴卓開車走了,他們也不敢上前湊。


    張妍和嚴卓一定對他鄙視死了吧……孟寒冰有些心虛,但為了活命,他也隻能先許下重禮了。


    歐陽嬌嬌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頭,捏著下巴認真思考,那嬌俏模樣看的孟寒冰心都化了。


    半分鍾後,歐陽嬌嬌笑容甜美的看著孟寒冰,說出了一句在孟寒冰看來隻有天使才能說的話——


    “我們走吧,報酬的話就算了,助人為樂嘛。”


    說完,歐陽嬌嬌看了一眼金佩佩:


    “找輛車來吧。”


    金佩佩點頭,看到幾米之外剛好有一輛翻掉的車,她便走了過去。


    那是輛寶馬x6,但現在已經麵目全非。


    玻璃基本碎光了、車門凹陷、四個車輪消失、引擎蓋打開,裏麵連發動機都被人拆了……


    看到這破損程度,金佩佩反倒笑了。


    因為座椅和車架整體都完整的,對她來說,反倒比較容易恢複。


    歐陽嬌嬌和金佩佩合力將車擺正,然後金佩佩將雙手按在了車門上。


    金色的光芒從她手中溢出,包裹住了整輛車。


    奇跡開始發生。


    仿佛變魔術一般,破爛的車開始越來越完整。


    輪子憑空出現,發動機迴來了,玻璃恢複完整,車門恢複平整……半分鍾之後,這輛破車就好像是從4s店裏剛提的新車一樣,沒有一點瑕疵!


    金佩佩的異能是時光倒流。


    但隻能作用在沒有生命的物體上麵。


    破損的東西,隻要被她修理一下,就會變迴到它最完整的狀態。


    當然,她隻能讓物品的時間倒流,卻不能憑空捏造那些丟失的元件。


    若是它的部件被拿走了,拿走部件的人會發現他拿走的東西突然消失了。


    車已經變的嶄新,金佩佩卻還在繼續修複。


    車越來越新,又過了幾分鍾後,一把鑰匙突然出現在了鑰匙孔裏。


    她把鑰匙也用時光倒流的方法變出來了。


    這下,她才停止異能,籲了口氣,朝孟寒冰微笑:


    “走吧,我們這就送你去觀音塘那邊。”


    ……


    華夏人向來習慣酒桌上談感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該聊的也都聊過了,一些原本陌生的人們也變得熱絡了起來。


    嚴卓的手藝不錯,再加上有米飯有青菜有臘肉,還有幾瓶酒,這頓飯對這些人來說已經算是豐盛了。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好幾天沒吃到過米飯,一碗飯能熬成三碗粥,吃米飯對他們來說太奢侈。


    哪怕他們來的時候交得起50枚晶核的路費,算是手頭富裕的,但舍得天天浪費的人也是少數。


    嚴卓故意讓張妍宣布自己的異能是儲物空間,而且她還有很多食物。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眾人的眼睛都開始放光,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狂喜——


    守著張妍這個領導者,起碼他們之後就不缺食物了!


    而隨後,張妍就接著將牆那邊的秘密說了出來,但具體數值沒有細說,隻告訴眾人她知道詳細數據。


    人們的表情這次開始變得複雜,大家也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起這個問題來。


    討論的很激烈,有的建議有用,有的建議沒用,張妍拿著本子逐一篩選記錄著。


    嚴卓悄無聲息的對餐桌上的所有人都用精神力場檢測了一遍,找出了三個心懷不軌的人,記下了他們,準備之後再觀察處理。


    關於怎麽逃離圍城這件事交給張妍這個領導者來關心就行了。


    對他來說,這次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微笑著走到了劉芒身旁的那個位置坐下,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小瓶二鍋頭:


    “謝謝你告訴了我們這麽機密的事,這是給你的。”


    劉芒沒有絲毫懷疑,接過二鍋頭倒了一杯,嚼著菜,一邊聊天一邊喝。


    喝了半瓶之後,劉芒的臉色開始變得不太對了。


    他眉頭微皺,有些坐立不安,也稍微有些焦躁。


    看到他這個樣子,嚴卓笑意更深。


    藥效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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