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發生於天衡山與陸地近海岸的激戰大約持續了五個日夜。


    海獸群的屍體,千岩軍的遺骸,破碎的防禦工事殘渣,喋血身隕的夜叉,上空激戰魔神灑落的血液……


    天衡之巔,傾落的黑炎,崩碎的磐岩……


    漫天波濤起起又落落,疊巒山影破碎又呈現……


    種種戰火硝煙帶來的痕跡打破了往昔平和畫麵,慘烈於此遍布整個近海海域。


    戰爭的血腥、這場天定“遊戲”的殘酷……


    於此,又一次彰顯……


    ——


    天衡山之巔。


    龍與神大戰無數個迴合之後,終於短暫的停了下來,二者如今的狀態都不是很好,隻好平靜對視。


    黑龍尼德霍格那龐大身軀籠罩在整個璃月港之上,漆黑的鱗片此刻布滿了被岩槍劃破的傷痕,紫色不詳的龍血自傷痕累累的龍鱗間滲透,滴落下來,將周遭綠油油的植物覆蓋之處頃刻間化作死地。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神袍有多處破碎,手中的碧綠玉劍此時也出現了幾處微小的缺口,貫虹的淡金色槍尖被紫色龍血腐蝕,釋放著細微不詳氣息。


    一龍一神相互之間沉默良久之後,尼德霍格終於悠悠開口道。


    “天外隕星,岩之魔神……摩拉克斯,與弱小的人類諸多文明相比,你的存在與壽命已然算悠久。於此,曾經的你也應該見識過千年前那場慘烈的大戰以及憤怒歸來複仇的龍主吧……”


    摩拉克斯聞言,不由眉頭一皺,有些想不明白尼德霍格為什麽忽然會說這些。


    對於眼前這隻忽然登場的黑龍,摩拉克斯是真的沒有預料不到,不過,此次海域來襲雖然迅猛,但目前來看,局麵還算穩定。


    於是,摩拉克斯沉默片刻後,冷冷的迴了一句。


    “見過,又如何?”


    “既然如此,你對那如今的天空島之主有什麽看法?”


    尼德霍格紫黑色的豎瞳望著遠處的天空島問道。


    而摩拉克斯則沉默了下去,對於那至高之主,他沒什麽特殊的看法,隻知道站在身旁的這些人類都是的祂的造物,甚至他的身體之中也流淌著部分屬於至高之主的力量。


    “嗯?”


    尼德霍格見摩拉克斯一直沉默,沒有迴答,笑了笑,眼神卻逐漸迷離,緩緩接著道。


    “僭越者擊敗龍主,終結了龍的時代,創造了屬於‘人’的世界。


    因為‘人’的欲望,漆黑降臨,雖然深淵取締天空之戰失敗,但那原初之人再經曆龍主複仇與漆黑之主大戰之後,三月一陽皆隕,神使一族覆滅,美夢破碎,祂也遭受了重創!


    無數的碎片散落,類似於你的大大小小魔神誕生,遭受祂的蠱惑,爭奪那所謂的神座,建立虛無縹緲的新秩序……”


    說到這裏,尼德霍格目光重新迴到摩拉克斯的身上,迷離之色漸漸褪去,死死的盯著摩拉克斯道。


    “摩拉克斯!在這個地方,隻有你最有資格登上那個神座,但,你有沒有感受到你在這個過程之中,要失去很多東西?”


    “失去了很多……東西?”


    摩拉克斯聞言,忍不住看向了手中那把結綠之劍,眉宇間不由得露出一絲傷感。


    “墨……”


    與此同時,海麵上奧賽爾與希比安見海獸群遲遲攻不破防線,尼德霍格忽然與摩拉克斯停手,便也脫離了戰場,匯集在了一起。


    “你那遠親在搞什麽鬼?怎麽忽然不跟摩拉克斯打了?而且當初你還信誓旦旦與我說,有他加入,可以策反那條岩龍,怎麽沒有一點效果?”


    奧賽爾盯著天衡之巔,不滿的向希比安問道。


    “哼!這黑龍尼德霍格為何這樣,我怎麽知道?而且,奧賽爾,怎麽,當初爭奪海域霸主之時,不是很狂妄嗎?會拿不下那區區新生岩龍王?”


    希比安忍不住迴懟道。


    “你!”


    奧賽爾大怒,但還是將動手的念頭壓了下去。


    “嗯?九頭蛇,你與那不像龍的醜八怪怎麽忽然吵起來了?要不我們一起拿下他?”


    不遠處的若陀龍王見奧賽爾與希比安似乎發生了矛盾,晃了晃腦袋,忽然向奧賽爾提議道。


    “不錯,我們一起幹掉他,做一盤美食也不錯……”


    一向憨厚老實的馬科修斯先前被希比安那噴出的水柱弄得有點惡心,此時聽見若陀龍王的提議,忍不住點了點頭。


    “?”


    奧賽爾有些懵逼,先前還與若陀打了一架,此刻忽然來“拉攏”他幹嘛?


    “嗯?尼德霍格這是要幹嘛!?”


    本想迴懟馬科修斯與若陀龍王的希比安忽然睜大了眼睛,忽然抬起巨大的尾巴指著天衡山之巔大叫道。


    “嗯?”


    若陀龍王,馬科修斯與奧賽爾循著希比安的目光望了過去。


    他們隻見原本沉默不言的摩拉克斯此時身上神袍失去了原本的顏色,沾滿了濺射出的紫色龍血,手中潔淨的結綠之劍此刻也被濃厚的黑色不祥之氣侵蝕。


    而尼德霍格拖著腹部一道無比猙獰的傷口,釋放出體內殘留的所有力量,憤怒的向天衡山俯衝而去。


    “摩拉克斯!吾無法擊破你的內心深處,反而被你的全力一擊擊中要害!既然吾無法弄清那僭越者的目的,你也不願麵對那僭越者不為人知目的!那麽,便親眼看著吾毀掉你所珍視的一切!”


    尼德霍格本想利用瑪帕的隕落與墨千麟的離去打擊摩拉克斯,又加深摩拉克斯內心深處對高天之主的質疑。


    然後趁其恍惚之際,將其擊殺,沒成想到卻被摩拉克斯將計就計,擊碎了他自世界邊緣取得的沾滿了漆黑之力的原初碎片。


    碎片完全破碎之後,一股強大到王龍未曾超越的力量不斷在尼德霍格的體內肆虐,折磨的他苦不堪言。


    在他吼完怒言之後,攜帶著滿腔怒火飛升至上空,不顧大量的龍血自高空灑落,生命之息的不斷流逝,在極高之處化作一道紫黑光芒徑直向天衡山撞去,意圖以此毀掉摩拉克斯所珍視的璃月港及其子民。


    “尼德霍格!”


    摩拉克斯望著自高空越來越近的紫色光芒,不由大驚,想要提槍攔截,結果已然無力提起那把曾與他征戰多年的貫虹之槊。


    先前那擊中尼德霍格命脈的一劍,已然消耗了摩拉克斯絕大部分力量,此刻的他已然沒有餘力去抵擋傾盡一切的尼德霍格。


    遠處見情況不妙,想過來迴援的若陀龍王與馬科修斯還未來得及動身,立馬便被奧賽爾與希比安攔下。


    “我擦!你這條破蛇!居然敢攔龍爺的路!”


    若陀龍王望著攔住前麵的奧賽爾,當即便忍不住怒罵道。


    “急了?若陀龍王,一場好戲怎麽能夠被你所打斷呢?”


    “你!”


    一時間,漫天的浪濤與山海之影再次相遇。


    諸真君與眾夜叉見摩拉克斯此刻狀態不妙,若陀與馬科修斯被海域攔截,於是浮舍對削月築陽真君道。


    “削月,你們快去天衡,阻擋那黑龍!這裏的海獸交給我足矣!”


    不待削月築陽真君迴答,浮舍便毫無保留的釋放出無盡紫色雷電向海獸群殺去。


    削月築陽真君一愣,但時間已然不夠他仔細思考,隻好立馬召集其餘五大真君火速迴訪天衡山。


    “大哥!”


    水火風三夜叉見浮舍此刻那完全不顧己身的打法,立馬忍不住想要去幫忙,可還未踏出一步,便被彌怒攔了下來。


    “天衡那邊更重要!不要忘了我們與岩君簽訂的契約!”


    聽見彌怒所言,其餘三夜叉默然,隻好轉身全力趕往天衡山。


    璃月港中,聚集在一起的民眾望著那天空之上越來越接近,釋放著濃厚毀滅之意的紫黑光芒,壓下心中的不安,不斷祈禱他們所信奉的岩王帝君能夠攔截下那毀滅之力。


    天衡山之巔,六位真君與四夜叉先後來到摩拉克斯身旁。


    “老師,您……”


    削月築陽真君見摩拉克斯此刻虛弱的坐在地上,不由連忙上前關心道。


    而摩拉克斯隻是搖了搖頭,將左手中的貫虹之槊遞給了削月築陽真君,望著那快要近身的光芒嚴肅道。


    “貫虹之中我已然灌滿了剩餘的力量,此刻你們傾盡全力激發它,去攔截那想要毀滅這一切的不詳黑龍吧……”


    削月築陽真君自摩拉克斯手中接過長槍,與在場真君夜叉對視了一圈,所有人隻是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言語,便一同向貫虹之中輸入力量,堅定的看向了即將到來的紫黑光芒。


    被摩拉克斯灌滿力量的貫虹之槊在眾夜叉真君的激發下,化作一道耀眼槍芒向那紫黑光芒迎接而去。


    欲要撞到天衡山毀滅一切的紫黑光芒與傾盡摩拉克斯與眾夜叉真君之力的金色槍芒在天衡山附近相碰。


    砰的一聲。


    一股巨大的力量濺射風暴頃刻間便將眾真君夜叉與摩拉克斯震倒在地,也將近海岸大量生靈無差別抹殺。


    這場爆炸也讓又一次打起來的奧賽爾與若陀等停了下來。


    當一切似乎歸於平靜之後,隻見原本無數的殘骸被化作了虛無,而天衡山依舊挺立。


    希比安望著那隻是被削去了一部分山尖的天衡山,忍不住失望道。


    “尼德霍格竟然失敗了?”


    “看來真不能指望你那遠方親戚啊……”


    奧賽爾搖了搖最中間的蛇頭,不過又見這場爆炸將璃月港建設起來的防禦工事也毀的差不多,便當即向剛剛趕來的海獸群下令道。


    “尼德霍格的犧牲,也不是一無是處,海域的子嗣啊!璃月港的防禦此刻無比薄弱!上吧!上吧!我們渴望的陸地與數不勝數的食物就在眼前!”


    “吼!”


    一時間,海獸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攜帶起海濤不顧一切向璃月港淹沒而去。


    本欲攔截海獸群的若陀龍王與馬科修斯再一次與奧賽爾,希比安大戰了起來。


    “奧賽爾!你這蠢蛇,龍爺定要吞掉你幾顆蛇頭!”


    “嗬嗬嗬,若陀龍王,在吞掉我的蛇頭之前,還是先關心璃月港會不會先被淹沒了吧!”


    大怒的若陀龍王沒有迴應,隻是不再保留力量,軀體再一次變得龐大,山海之影不斷浮現,隨即龍尾也釋放出冰水火雷四種元素力量向奧賽爾攻擊而去。


    天衡山半腰處。


    “移霄!你幹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摩拉克斯看著移霄導天真君手中的結綠之劍,以及他已然失去的犄角,流血之處,不由關心道。


    “移霄?”


    削月築陽真君等人看著移霄那瘋狂之舉留下來的慘樣,也都流露出關切的目光。


    身為當事人的移宵導天真君卻沒有任何在意,反而化作人形,拿出酒壺飲了一口道。


    “嗬嗬嗬,岩神大人,諸位,幹嘛忽然這樣看著我?不應該慶幸天衡山沒有倒嗎?好了!海獸還真是不讓人歇息啊,諸位,浮舍恐怕要擋不住了,我們趕緊下去吧,不然先前所為的將功虧一簣!”


    移霄導天忽然指著下方不斷靠近的海獸群,不待眾人迴答,便轉身離去,臨走前還摸了摸手中那把結綠之劍,向摩拉克斯道。


    “帝君!此劍便借我用用,擊敗海域後便還給你!”


    “移霄!”


    已然遠去,投入與海獸群交戰的移霄導天沒有迴應摩拉克斯的唿喚。


    在這種情況下,削月築陽等人也來不及關心移霄的情況,連忙迴到前線,與海獸群再一次掀起大戰。


    摩拉克斯望著下方血腥的戰場,又看了眼此刻支撐著天衡山的巨大鹿角,默然一歎,便將目光望向了不遠處隻有微弱氣息的黑龍殘骸。


    “嗬嗬,摩拉克斯,沒想到吾竟然失敗了……但你終究也無法徹底殺死吾……”


    尼德霍格微弱的聲音自那殘骸之中傳出。


    “沒有超越此界的力量,此時確實無法徹底消滅你。但,時間的流逝,歲月的摧殘,能夠將你於時間長河之中抹去……”


    摩拉克斯平靜道。


    “嗯?摩拉克斯,你要幹什麽?!”


    尼德霍格看著此刻安靜的摩拉克斯,心中忽然感到無比不安。


    “沒什麽,你既然喜歡黑暗,那麽便埋葬在磐岩之下吧。你企圖毀滅我所珍視的一切,而我卻要你見證它逐漸走向繁榮!”


    “嗯?摩拉克斯,你的意思你想鎮壓吾?”


    尼德霍格見摩拉克斯此刻體內忽然釋放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凝聚成一道道玄奧的符文,不由大驚道。


    “不!你不能這樣!摩拉克斯,你不能這樣!你殺了吾!殺了吾!”


    摩拉克斯沒有理會尼德霍格的哀嚎,麵無表情的將凝聚成的符文籠罩在它的殘骸之上,形成一道道封印將尼德霍格鎮壓於天衡山之底。


    “摩拉克斯,你殺了吾!殺了吾!你不能這樣!殺了吾!摩拉克斯!”


    天衡山之底,尼德霍格的怒吼聲久久迴響。


    將尼德霍格封印之後,摩拉克斯身後浮現四把岩槍,毫不留情的向近海戰場丟去。


    做完這一切後,摩拉克斯來不及查看下方情況,便徹底昏迷了過去。


    近海戰場。


    奧賽爾此時感到極為難受,因為他被處於激怒狀態的若陀龍王壓著打。


    忽然感覺背後一道殺意襲來,迴頭看去,隻見一柄岩槍忽然向自己襲來,不由大驚,連忙閃躲,可若陀龍王的下一輪攻擊已然近身,最終還是被岩槍擊中,身負重傷。


    與此同時,正在與馬科修斯交戰的希比安也被摩拉克斯投擲出的岩槍偷襲所傷,還有兩柄岩槍落入海獸群中,將一大片海獸無情抹殺,眾真君夜叉頹勢局麵當即便被扭轉。


    “可惡!摩拉克斯,撤!”


    奧賽爾見大勢已去,隻好連忙撤離戰場,號召海獸群退去


    “奧賽爾!蠢蛇,你別逃!”


    若陀龍王見奧賽爾想要撤退,當即便想追殺出去。


    本該大怒的奧賽爾此刻卻忽然陰險一笑道。


    “若陀龍王,馬科修斯,你們還是關心關心歸離集那邊吧……”


    “嗬嗬嗬,是啊……哈艮圖斯那個小妞可不是歐利昂的對手,說不定此刻歸離集已然被洪水吞沒了吧……”


    希比安也冷笑道。


    “歸離集?”


    若陀龍王與馬科修斯聞言,身形一頓,而希比安與奧賽爾就利用他們一瞬間的失神,快速撤離了這裏。


    “可惡!”


    憤怒的若陀龍王隻好將怒意在還未來得及撤離的海獸身上發泄了。


    在海域生靈全部撤離之後,忽然一道痛唿響起。


    “移霄!不,移霄!灶神!您快救救移霄!救救移霄!”


    削月築陽真君抱著奄奄一息的移宵導天跪在馬科修斯祈求道。


    “這……移霄的命脈已然……我無能為力……”


    馬科修斯查探完移宵導天的情況後,搖了搖頭,無奈歎了口氣。


    “移霄,不,移霄……灶神大人,您一定有辦法對吧?對吧?”


    削月築陽真君見馬科修斯不願再開口,便轉向若陀祈求道。


    “龍王!龍王!您有辦法吧!救救移霄!救救移霄!”


    若陀聞言,沒有迴答,沉默了下去。


    “大……大哥……”


    這時,移霄導天微弱的聲音忽然響起。


    “移霄!你堅持住!帝君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削月築陽哽咽道。


    削月築陽真君的聲音越來越小,此時的他怎麽不清楚摩拉克斯如今的狀態肯定也無法挽迴移霄的性命。


    “大哥……別……別難過,沒什麽……好傷心的……我今天很……很帥吧?”


    移霄見削月如此模樣,反而忍不住安慰他道。


    “很帥,很帥,非常帥,龍爺覺得表現的無可挑剔!”


    若陀龍王拍了拍移霄的肩膀,誇讚道。


    “嗯……很帥……”


    削月也點點頭道。


    其餘眾人此時也圍了上來,誇讚移霄今天的勇猛表現。


    移霄見氣氛終於不再那麽低沉,便期待的看向歌塵浪市真君道。


    “那……既然如此……萍……萍兒,你可以喂我……喂我喝口酒……酒嗎?”


    歌塵浪市真君聞言,沒有任何遲疑,倒了一杯自哈艮圖斯與馬科修斯共同建造的“隱秘之地”“順手”取的酒,遞給移霄,哽咽道。


    “可,可以……”


    移霄聞見那酒香,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立即便坐了起來,一口飲盡,感歎道。


    “啊,果然好酒,咳咳,萍兒啊,我就說你身上果然好東西……喝完這杯酒,我去也無憾了……無憾……”


    眾人來不及迴應,隻見移霄忽然倒下,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歸於平靜,臉上依舊掛著品酒之後的陶醉笑容。


    削月築陽真君閉上眼睛,悲痛道。


    “移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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