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姑娘走了,郭開臉色變得陰沉,目視侍衛隊長,那護衛隊長會意,馬上指揮屬下把所有的門窗盡皆關閉,堂中之人都聽到了郭開和小姑娘的對話,心知不妙,紛紛躁動起來。


    郭開自趙王偃上位以來一直春風得意,從來都是自己欺負別人的,還未曾吃過今日這般大虧,還被堂中如此多人看見了。郭開本是一個宦者出身,就是伺候人的下人,隻是自從上位以後,覺得自己脫了下人的殼,如今是人上人,如何能容人看見自己醜態之人。


    郭開吩咐扈輒和家中兄弟子侄站在一邊,另外一邊約有四十餘人,心知自己今日見到了相國打人最不堪的一麵,掃視了一遍廳中之人,嘿嘿冷笑幾聲,道:“諸位,你們可不要怪我郭開狠心,剛才你們也聽到了,那個小姑娘說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了,我小命不保,你們要怪隻能怪那個小姑娘心狠手辣,來世去尋她報仇吧。”


    眾人紛紛跪在地上求饒,內中有幾個扈輒的心腹部將,被扈輒帶到郭開府中來沾光,沒想到運氣不佳,碰上了這等事,惹來殺身之禍。這些部將一個個紛紛哀嚎著求扈輒為自己說話,扈輒別過了頭不去看他們,那些人見扈輒在生死關頭把自己眾人拋棄了,紛紛大罵起來。


    另有一些是郭開兄弟子侄帶來的遠親,想著郭開的兄弟子侄都沾了郭開光,花了大價錢求著這些遠親帶自己到郭開府中來,想著若是相國大人開心了,自己也能落點好處,要是運氣再好些,說不定就能落個一官半職。如今一看郭開讓人把自己的兄弟子侄和自己分開來,雖然拚命往自己巴結的人身邊擠,被府中護衛毫不留情地用刀劍砸開了,好些人懊悔不已。


    郭開不理這些吵吵嚷嚷,向著護衛隊長揮揮手,那隊長指揮眾人就要開殺戒,一個噩夢般的聲音響起來。


    “郭開,想不到你殺性這麽重,即是如此的話,我看還是殺了你比較好,免得這許多人無故替你死了。”正是剛剛那個小姑娘的聲音,明明已經出了大門,不知為何又在堂中說話。


    郭開聽到這個聲音就如從萬丈高樓一步踏空,心膽都好似一起擠到嗓子眼裏來,過了好幾瞬才勉強抬起頭,看見那個小煞星不知何時坐到大梁上去了,正擺弄著她那把要命的短劍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郭開也算是性格堅韌之人,今日連番被小姑娘恐嚇,心膽俱裂,結結巴巴道:“小人隻是遵從姑娘吩咐滅口而已,姑娘為何這般嚇我。”


    “郭開,你瞞得了別人,可別想瞞過我,你老實交代,你這般濫殺無辜真是為了替我保密麽?”


    “姑娘,的確如此。”


    “郭開,你再認想想,若是真不想說實話,我覺得還是殺了你的好,免得你費盡心思編瞎話來騙我,我都替你累得慌。”


    郭開還要辯解,忽覺脖子上一陣鑽心痛,伸手一摸滿是鮮血,嚇得魂飛魄散隻道自己死定了。


    “郭開,莫怕莫怕,這次我隻想割破你的油皮,沒把握好輕重,割深了一些,不過你放心,斷然死不了人。”


    郭開再也不敢心存僥幸,撲倒在地大聲叫道:“我不是人,欺騙了姑娘,我殺他們不是因為姑娘,是因為我不容他們見到我狼狽不堪的樣子,我不是東西,自己殺人卻想著栽贓姑娘。求姑娘看在我還沒有殺人的份上,饒我這條狗命,李左車要的糧草,我再加十萬石,以向姑娘賠罪。”


    “嗯,這還不錯,李左車的糧草夠用就行了,你這十萬石倒是不必,我想你自己也變不出糧草來,若是給李左車多了,必然又去勒索百姓,你說對吧。那這些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這......姑娘,我聽聞武安君準備擴軍,這些人若是到了北地,一則對武安君有益,二則今日之事必然不會傳出去,不知姑娘以為如何。”


    “恩,此法不錯,北地雖艱苦些,到底可以活命,不知你們以為如何?”


    堂中眾人隻道自己必死無疑,想不到那煞星般的小姑娘居然會迴來救自己一命,能活著比什麽都好,哪裏還有不願意的,紛紛跪地磕頭感謝小姑娘救命之恩。小姑娘擺擺手從房梁上掉下來,又從大門走了。


    這次郭開不敢心存僥幸之心,趕忙安排人送廳中之人去北地,那些人得了小姑娘的庇護,對郭開的態度大不相同,好幾個性情暴烈之人還高聲怒罵郭開,郭開也隻能聽著。扈輒的幾個部將走過來在扈輒麵上唾了幾口,扈輒心中慚愧,一言不發,也不伸手擦拭,任由那口水在自己麵上流淌。過了半個時辰方才安排完畢,見廳堂中眾人逐漸消散,郭開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郭蓋每每想跟著消散的眾人逃走,被護衛隊長派專人盯死了,雖沒有起衝突,就是不讓他出去。這時廳堂中外人都走光了,廳堂也顯得大了許多,郭蓋覺得無論自己躲在哪裏,都會被郭開一眼看見,早晚必死。此時一橫心,撲倒在郭開麵前嚎啕大哭求饒。


    郭開看了郭蓋一眼,郭蓋為了自保打自己他並不十分怪罪,畢竟自己在那小煞星麵前也腿軟。郭開痛恨的是郭蓋罵自己的話,實在太惡毒,而且顯然郭蓋早已在心中罵了自己千百迴了,這次逮著機會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郭開很清楚小姑娘對郭蓋一絲好感也沒有,必然不會反對自己殺了他。這時郭開又恢複了掌控一切的氣度,瞥了郭蓋一眼,對護衛隊長道:“給我拉出去砍了。”


    郭蓋一聽嚇得屁滾尿流,向前死死抱住了郭開腿乞命,郭開的長兄郭建一看自己兒子要死了,也趕緊上前來求情。


    郭開狠狠瞪著自己的大哥道:“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再要多言,連你一起砍了。”


    郭蓋痛哭流涕,大聲求饒,說自己的老爹就自己一個兒子,若是自己死了,老爹就絕後了。說得郭開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大聲道:“我拚著自己斷子絕孫給你們帶來榮華富貴,你們是怎麽報答我的,罵我斷子絕孫,沒有早死。現在你怕斷子絕孫了,我偏讓你也斷子絕孫!”


    郭建在一旁看郭開動了真怒,知道自己再怎麽懇求郭開也必然不肯放了郭蓋,想著自己年不到五旬,隻要自己把郭開哄開心了,讓他出錢再娶上他幾十個小妾,還怕沒有兒子嗎,與郭蓋的性命相比,還是哄好了郭開更劃算,因此也不再多言,反而跟在後麵訓斥郭蓋居然敢辱罵叔父,罪有應得。


    不一時護衛隊長把郭蓋的腦袋放在郭開案前,郭開一揮手掃到地上,吩咐連屍體拿去喂狗,嚇得堂中郭家人一個個瑟瑟發抖。


    郭開今日遇險,隻有扈輒一人仗劍向前相助,郭家人除了拍馬屁一個有用的都沒有。因此郭開也是大大不樂,又被郭蓋狠狠辱罵了一通,想著跟郭蓋一般心思的人隻怕不少,因此看著每一個自家人都覺得別扭,吩咐把郭家人都帶到莊園上去管土地,沒有命令不準入府。


    到了下半夜相國府才慢慢恢複了平靜。


    公主正攜了小姑娘迴府,一路上興奮異常。往日公主也聽了許多郭開之事,知道此人視武安君和李左車如仇寇一般,今晚狠狠羞辱了郭開一番,又解決了李左車糧草問題,對小姑娘感激不盡。


    第二日李左車一早入軍營,公主也一樣跟著,好似前日在營中發生的事都忘記了一般。


    李左車正與趙忠整理戰陣,老將軍龐煖派人請李左車營門口相見,李左車也不知是何時。到了營門口一看營門口一字擺開數百輛糧車,上麵滿載糧米,一個軍官正在跟龐煖交割。


    龐煖看見李左車過來,十分高興,走過來拍拍李左車肩膀道:“左車你可真厲害,前日裏燕公主如此兇悍,不想一日之間就被你說服了。”見李左車一臉茫然,龐煖嘿嘿笑道:“若不是你答應了春平君的婚事,他怎麽肯獻出這麽多糧食來,嘖嘖嘖,一年一百二十五萬石,超出要求三十五萬石,有了這些糧食,你想怎麽練兵就怎麽練兵,有了餘糧還能招些新兵來替換老兵,你看我說的不錯吧,這買賣劃算。”


    公主也跟著李左車過來了,剛剛在旁邊看熱鬧,這時聽見龐煖說什麽這些糧食是春平君送來的,哼了一聲道:“你這個老東西除了知道巴結春平君還能幹什麽,這些糧食可不是春平君送來的,是郭開送來的。”


    “郭開?!你說這些糧食是郭開送來的?”老龐煖不信,他對郭開可是太了解了,若是說他又克扣了自己的軍糧自己相信,像這樣遠遠超出標準給自己軍糧,還提前把一年的數目都給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公主一看老龐煖瞪大了雙眼,心中怒氣早就消完了,笑嘻嘻道:“沒錯,你隻會出沒用的餿主意,郭開若是不為大軍籌措糧草,你們大王要他這個相國作甚麽?”


    龐煖聽了目瞪口呆,過了半刻盯著公主道:“你們對郭開做了什麽?我不信郭開無緣無故會這麽聽你的話?”


    公主笑道:“也沒什麽,就是拿把劍放在他的脖子上罷了。”


    “你......你......你去威脅郭開?”


    “有何不可,那郭開最是怕死,本來隻想要九十萬石糧足夠軍需便可,想不到相國大人惜命,還多給了三十五萬,算是便宜你了。”


    龐煖聽了勃然大怒,先去阻止了車隊卸車,卸車的士卒並不聽他的,反而加快速度卸車。


    龐煖跑迴來指著公主的鼻子罵道:“你這個闖禍精,你這樣威脅相國,可知如沒有相國會給武安君帶來多大的麻煩,如今趙國危如累卵,若是武安君有事,趙國休矣。還不趕緊把糧食退迴去,跟著我去向郭開賠罪。”見公主紋絲不動,龐煖轉向李左車道:“此事如何是好。”


    李左車笑道:“老將軍安心收下糧草就好了,我保你無事。”


    “我這麽大年紀了怕什麽郭開,你年紀尚輕,前途無量,千萬不可任性胡為自毀前程,若是牽連到了武安君,趙國休矣。”


    正在此時隻見轅門外來了一輛車,龐煖一看正是郭開的座車。往日龐煖並不理會郭開,今日覺得李左車和公主惹了禍,趕緊迎出去,李左車和公主也跟著。


    郭開下車,龐煖迎上去正要行禮,郭開緊走幾步,先向龐煖行禮道:“老將軍為國辛勞,開無能,連老將軍的糧草都無法保證,如今終於湊到了一批糧草,正好給老將軍送來,希望沒有誤了老將軍的事。”說完了不等龐煖迴答,幾步搶到李左車身前來,行了一禮道:“少將軍也在此那是最好不過,少將軍請過目,這一批糧草我經過嚴格的檢查,絕對是最好的,若是軍資還有不足之處,少將軍隻管開口,開傾家蕩產也為少將軍尋來。”


    李左車心知小姑娘昨夜出去必定有所作為,隻是他是一個誠實君子,想不到小姑娘讓郭開斷了一指,還讓郭家人無情背叛了郭開,還讓往日的心腹對郭開恨之入骨。昨夜小姑娘之所為,也就是比要了郭開的命好了一點點。因此李左車隻道郭開真是意識到自己所為不妥,因此改正來了,所以對郭開也算客氣。


    公主昨夜在房上看了整個過程,自然知道郭開是被小姑娘嚇破了膽,因此到李左車麵前來賣好,因此冷笑了幾聲。


    這幾聲冷笑把郭開嚇了一跳,郭開感覺李左車和武安君雖用兵如神,卻過於方正,自己很好對付。昨夜那個女劍神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管你什麽家國大事,趙國利益,大王尊嚴相國威風,我心情不好了就要殺你,這正是郭開最怕的,連帶連李左車身邊的女人都害怕起來,女人與女人之間最有話題,若是這公主跑到女劍神身邊去說自己壞話,豈不是大大不妙。


    郭開渾身發冷,趕緊湊到公主麵前來到:“燕公主可是還有什麽不滿,一並說來,開無有不從。”


    龐煖認識郭開也十幾年了,就算是趙王偃尚未繼位之時,也沒有見過郭開對人如此低聲下氣,心中大感疑惑。不過他對郭開也算是了解,這人貪財好利,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看他對李左車和燕公主的態度來看,果然是被嚇怕了,連報複之心也不敢起,也就放下心來。


    公主聽得郭開來討好,冷冰冰道:“相國大人不是說日食兩萬錢寒酸委屈嗎,如今怎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糧草來,看來你昨日之言可不老實啊。”


    郭開漲紅了臉道:“開往日糊塗,用錢養著兄弟子侄,如今開算是明白了,他們都是我趙國的蛀蟲,養著毫無用處。少將軍為國辛勞,為少將軍籌措糧草是開應盡之責,開就算是自己不吃也得給少將軍籌來,燕公主看開籌措糧草艱難的份上,可得在女劍神麵前給我說說好話。”


    公主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郭開訕訕的去找龐煖閑聊幾句便去了。


    龐煖送走了郭開,急急來尋公主問為何能把郭開嚇成這樣,公主這個人並不記仇,正好昨夜之事她也很有分享給別人的欲望,因此詳詳細細告訴了龐煖。


    龐煖猶如聽天書一般,呆了半晌才道:“那小姑娘的劍術,居然如此厲害?”


    公主道:“劍聖蓋聶親口所說還能有假,據我所知妹妹的武藝比之表現出來的,還要強了許多,她說好像是遇弱則強,遇強更強。”


    龐煖道:“但是武藝高強也不能保得完全,郭開善用陰謀詭計,還得小心。”


    公主道:“老將軍說得是,不過妹妹說過郭開此人十分怕死,若是沒有完全的把握必然不敢對她輕易出手,便是郭開想要出手,妹妹身邊論謀略有張子房,論戰陣衝殺有左車,論江湖中人有朱家,我們也不怕他。郭開要暗算妹妹隻有一次機會,子房直言終其一生郭開都不敢對妹妹出手。”


    龐煖素知張良之能,聞言也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十分看重李左車,若是小姑娘有失郭開必然會對李左車下手,因此也叮囑公主切不可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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