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


    戴維看了眼那隻貓,沉聲道:“我們原本還身處冥河之中,現在卻突然來到了這裏……那死亡女神呢?”


    “我們確實還處在冥河中。”


    奧利維亞開口向戴維解釋道,“但冥河中的‘現實’已經被定格了……你還沒達到七階,可能有點難理解,簡單來說就是,我們隻是暫時離開了那個維度。”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戴維感覺有些混亂。


    “請稍安勿躁,我的朋友會給您答案的……”死疫笑眯眯的指向那隻黑貓。


    這時,戴維又聽到了一大堆雜亂的聲音,就好像這宴會廳中驟然間多出了許許多多的客人,人們都在交頭接耳,你卻無法分辨其中的意思。


    “您戴著瘋狂冠冕,已經有資格傾聽神明的聲音,現在,請您靜下心來——您會看見那位真正的死亡女神的。”


    死疫話音剛落,四周就響起了嘩然的掌聲。


    戴維抬起頭,就見那舞台上的幕布正在緩緩的向著兩側打開。


    原本漆黑的舞台落下了聚光燈,照亮了一位癱坐在舞台上的黑裙女子……


    戴維的瞳孔微微收縮,神經立刻繃緊。


    但老師的手卻按住了他的手背,示意他不必妄動。


    那位黑裙的女子自然就是死亡女神。


    可奇怪的是,戴維現在看見的死亡女神身上卻沒有那些猙獰醜陋的拚接痕跡,對方的頭上也沒有戴麵紗。


    那張屬於伊芙利特的臉落入戴維眼中,一如他曾經在那張禁忌物畫像上看見的女子。


    這一位麵露悲傷的美麗女人。


    她的懷裏抱著一隻小提燈,就像是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戴維忽然覺得,眼前的那位並不是什麽女神。


    她隻是那個可憐的女子——伊芙利特。


    “我為什麽會看到這些?”


    “噓……這是神在對您講述她的故事……”


    然後,戴維便在那舞台上看見了當年的一幕幕悲劇。


    年輕的姑娘成了權力鬥爭下的犧牲品,她的身體和靈魂均被撕碎,孩子也被製造成了充滿怨恨的禁忌物提燈。


    在她最痛苦最淒慘的時候,那位皇子殿下卻不在她的身邊……


    在她最需要守護的時候,那位強大的獵人父親卻不知所蹤……


    並沒有人能履行那份保護她的諾言。


    活著的時候沒有珍惜,死後還能挽迴什麽?


    戴上那頂扭曲現實的皇冠後,被重新拚接的伊芙利特成為了死亡女神……


    曾經的戴維認為,死亡女神已經沒有了人性可言。


    但他錯了。


    伊芙利特是偽神,可她並沒有被死亡的神格徹底支配,反而還保留了人性中的執著。


    她拋棄了那段害她慘死的愛情,更無法原諒那位令她失望的父親。


    所以她賜予了蒙泰特“不死”,讓他可以死上萬遍……


    同時,她也希望蒙泰特能找迴她的孩子。


    那是她唯一的執著與牽掛。


    可蒙泰特再次令她失望了。


    不死者被關進死獄,再也無法逃出來。


    可伊芙利特並沒有放棄,她透過蒙泰特接觸到了死獄中的那位典獄長——一條奇特的死亡之蛇。


    戴維這才知道,那條蛇原來並不是冥河爪牙。


    它誕生自死獄,由此處萬千不死之物的絕望所化,可以說,它就是另一個位麵、另一個世界的冥河中的一條小小支流。


    看到這裏,戴維就發現了一個讓他意外的秘密。


    原來當年的不死者是被死亡女神放出死獄的……


    為了做到這一點,伊芙利特將自己的一部分權柄送給了死亡之蛇,讓那位本就已經得到了腐海霸主們的空殼的典獄長變得更加強大。


    “外界並不知道,這處位麵本身並不是什麽監獄……”


    舞台上,那條幻化出來的死亡之蛇朝台下說道。


    “無知者把此地當成了囚籠,卻不知這黑塔,其實是登臨神界的階梯……它是一位神明死後留下的墓碑。”


    大蛇說出了死獄位麵的真正秘密。


    但伊芙利特卻並不在乎這些……


    她隻想找迴自己的孩子。


    之後的事情,當年的戴維也“有幸”見證過。


    三皇子秘密將逃出死獄的蒙泰特救走,然後在那處礦洞中瘋狂的召喚了黑河。


    伊芙利特也在那時取迴了提燈,她的孩子就在提燈之中,從此迴歸冥河與她相伴。


    又一次被扔進死獄的蒙泰特徹底淪為了死亡女神與死亡之蛇交易的犧牲品。


    不死者的身體成為了那條蛇的居所,諷刺的是,死亡之蛇卻因此獲得了某種本不應該存在的人性。


    它原本已經變得足夠強大,它已經得到了海族的遺蛻,它已經掌控了自縛的‘囚籠’,可到了最後,它依然沒能如它所說的踏上那登神的階梯。


    就連戴維也想不懂它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但這並不妨礙戴維搞清楚它的本質……


    這劇場向他揭示的真相中,就包含了殺死大蛇的方法——它作為黑河的支流,並非真正的不死。


    隻要掐斷它的源頭,黑河也會幹涸。


    隻要消滅這條支流,死亡女神也會離開這個位麵……


    “您有沒有想過,祂其實並不想與您戰鬥?”


    “你有沒有想過,她其實根本就不想成神?”


    劇終之時,戴維聽到了死疫的提問,同時也聽到了另一個更神秘的聲音。


    厚厚的帷幕緩緩向中間閉合,廳堂中的燈火也逐漸熄滅,最終陷入黑暗。


    戴維仿佛又落入了冰冷的冥河包裹之中。


    不,他們是真的迴到了被洶湧黑河籠罩的現實,如同夢醒……


    反應過來的戴維立馬鎖定了自己的目標,不退反進!


    “我幫你劈開它們,你抓住機會!”


    老師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自己則化作一道開天辟地的光痕,轟然將沉重的河水切分。


    奧利維亞與戴維心有靈犀,她也是有幸目睹了真相的人,自然知道戴維要做什麽。


    耀眼的光芒爆發之時,戴維也終於抵出了蓄勢待發多時的神屍之手。


    三根深紅的手臂結成三角,構成了掐斷一切規則的“反儀式”……


    另外三根深紅的手臂凝聚起接近三百億生命力的等效毀滅攻擊……


    戴維的目標就是那條將自己身體撕開的死亡之蛇。


    但他要做的不是殺死那條蛇,而是打破那條蛇溝通冥河的那一部分規則,掐斷源頭!


    無聲的爆發在黑河中炸開……


    沒有人能想象三百億生命能量所化的毀滅之力到底有多恐怖。


    反正那足夠將死亡之蛇這種七階存在殺死十幾次。


    有趣的是,死亡女神並沒有阻止戴維的攻擊……


    她就這麽任由戴維接近了那處源頭,靜靜的看著他把河水打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靜謐的冥河中傳來死亡之蛇的慘叫,它連複活的機會都沒有,戴維的“反儀式”在神拳打出的同時就轉動了三次,掐滅了所有逸散的死亡規則。


    這種反儀式的運用還是戴維從那劇場中得到的知識。


    他此前也不知道反儀式除了對抗秘儀之外,還能直接針對規則進行攻擊……


    死獄的典獄長——死亡之蛇就此隕落。


    沒人知道它所指的登神階梯到底是什麽,或許那隻是它的臆想,又或許,那隻是它對神之門的特殊理解。


    就算真是如此,它也隻是那長階旁邊死掉的一條野蛇罷了……


    【發現冥河遺物,是否進行接肢儀式?】


    戴維聽到接肢儀式熟悉的提醒時,仿佛又聽見了那個劇場中傳來的嘩然掌聲。


    這一次,那些掌聲似乎是獻給他的。


    就連那位癱坐在舞台上的伊芙利特,也在默默的為他鼓掌……


    ……


    冥河之水就此消退。


    來得洶湧,退得無聲……


    戴維站在典獄長的辦公室中,看了眼與自己並肩的奧利維亞,又看了看四周被河水衝刷得一片漆黑的環境,輕輕唿了口氣。


    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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