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突然被拉入了一場夢境。


    墜落。


    在一片紅與白的夢境中墜落。


    睜開雙眼醒過來時, 她看見層層疊疊的紅綢與白布從赤紅的房梁飄落下來垂落到巨大的鏡麵之上,腳下或是四麵八方, 都隻能看見滿目的紅與白。四周安靜到隻有自己的唿吸聲,像被密不透風的繭包裹住。


    這是——她入學時第一次完成的任務, 那個特級咒靈的鏡麵領域。


    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


    十貓鈴子嗆出喉間積壓的水, 卻發現身上的髮絲和服裝卻沒有半點水痕, 她握緊手中的刀, 思緒漸漸清晰起來, 蹙眉用咒術試圖擊碎腳下的鏡麵, 但沒有任何反應,細探之下,發現這裏感知不到一絲咒力。


    這裏不像是咒靈的領域,此處的時間像是被停止了一般,死寂無聲。


    她警惕地撥開層層紅綢,眼前是無盡黑暗,沒有聲響、沒有出口……這到底是哪裏?她直覺有些不妙起來,往前繼續走著,不知道經過多久,眼前出現了一條朱紅色向上延伸的樓梯,陳舊的,布滿灰塵的,隻有兩側搖曳的燭火在黑暗中閃爍。


    看起來這是唯一的選擇。


    她踏上了那條朱紅色的樓梯,幾乎是同一時間,耳邊響起了無盡的祈念,如潮水般湧來。


    「神明大人,請您保佑我們吧!」


    「神明大人,請您降下雨水吧!」


    「神明大人,請您憐憫我們吧!」


    「神明大人……」


    無數的唿喊傳遞到她耳中,那些熟悉的、虔誠的……直到最後變成絕望的、無望的。


    祂在朦朧的黑暗中等待著,直至被蔓延得負麵情緒吞沒,身軀化作紅線,與冰冷的惡意融化為一體,失去所有的記憶。


    祂最終墮落成了「怪物」。


    她明白這個空蕩蕩的領域主人是誰了。


    所以她那時才會……看不清它。


    最後一步,朱梯的盡頭是一扇門,十貓鈴子推開它,有風帶著花香吹過來,白色的日光溫暖的灑下來。


    她站在一個庭院中,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不見,紫色的繁花燦爛的盛開著,日式的建築看起來似曾相識……十貓鈴子在記憶中搜尋了一番,往最裏間的房間走去。


    這是五條悟居住的那個庭院,她短暫的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離開前略有印象,這是幻境嗎?


    十貓鈴子憑著記憶往前走到五條悟的房間,本想推開門,卻驚詫的發現自己觸碰不到任何事物。


    ……怎麽迴事?這裏,是什麽地方?


    十貓鈴子又試著發出聲音,卻沒有任何人迴應這份喧鬧,是夢?不,不對,她明明隻是和那個一級咒靈戰鬥結束後……撿起了一張畫。


    她思考著前因後果,和室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十貓鈴子下意識抬頭,卻沒看見人影,於是又低下頭,一個穿著規整的藍色和服、大約五六歲的男孩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白色的柔軟髮絲,蒼藍色的雙瞳冷漠,見他走出來,轉角處的僕人立刻弓著腰恭敬地跟在他身後。


    是五條悟吧?是五條悟沒錯吧?為什麽這麽小一隻?


    她疑惑起來。


    「五條少爺?」僕人似乎想詢問他有什麽需要,但這個五六歲的五條悟並沒有理會他,而是逕自往外麵走出。


    他手中拿了一本書,像是什麽詩集。


    十貓鈴子一時間對這個年紀頗小的五條悟產生了好奇,跟著他走出去,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月份,太陽熱烈得晃眼睛,從陰影處走到庭院中的台階旁,他在那裏坐下,抬起頭問道。


    「你有名字麽?」


    她順著五條悟的視線看去,隻看見一顆翠綠茂盛的樹在陽光下閃爍出不同的深綠淺綠來。


    過了好一會兒,從繁茂的綠葉中若隱若現出一個雪白的身影,那是一個身形瘦小的女孩,蒼白的麵容,白色的髮絲,白色的和服……這就顯得她那一雙淺緋色的眼眸格外顯眼。


    十貓鈴子怔住了,打量了一番猶疑著:這是……她?


    她極少照鏡子,也對從前的自己毫無印象,並不太確定。


    樹上的白髮小女孩看向五條悟,搖了搖頭。


    「那你……」被風吹起的風鈴聲發出叮鈴脆響悠悠晃蕩著,五條悟並沒有思考太久,淡淡開口,「那你就叫鈴吧。」


    「鈴。」


    這個名字,是五條悟取的嗎?


    看到另一個自己的感覺有些怪異,幼時的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也不顯露出一絲情緒,整個人疏離在世界之外,擁有一種屬於神明的冷漠。


    鈴聽了五條悟的話,並沒有迴答,但也沒有拒絕,隻是沉默地注視著他。五條悟也不在意,翻開詩集,開始緩慢地一字一句念起來。


    樹上的鈴並沒有隱去身影,而是坐在樹椏間靜靜地聆聽……他是念給她聽的?


    十貓鈴子蹲下身去看年紀還很小的五條悟,嬰兒肥的臉頰看起來很好捏,短短的白色髮絲,藍色的眼睛圓圓的,但眉目間很冷淡,聲音稚嫩而清冷。


    和長大後的性格完全是天差地別。


    鈴待了一會兒後從樹上跳下來,坐在他旁邊安靜地聽他說話,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細碎的交談幾句,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不言不語的。


    十貓鈴子並沒有駐足多久,往前繼續走,她還有一堆任務要解決,留給她的新口味大福也還沒吃到,早點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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