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一行人在後山的活動,因周迴兩人落水,周迴受了較大的驚嚇而草草結束。


    彼時。


    沈歸荑正舉著木杆子,小心翼翼地往樹上探。


    眼看著馬上就要粘上的知了,在聽到侍衛匆匆跑過來的聲音時,動作頓住。


    它撲騰了幾下翅膀,便迅速飛走了。


    沈歸荑:“……”


    她兇巴巴地側頭看向來人。


    那人心裏一滯:“王,王妃,春嵐姑娘和周迴侍衛落水受傷了,周迴侍衛叫小人過來與您迴稟一聲,想問問您,要不要下山迴去?”


    他說的支支吾吾,生怕惹了沈歸荑不高興。


    畢竟,落水是周侍衛和春嵐姑娘的事,斷沒有叫主子遷就下人的道理。


    隻是,周迴的顧慮,他也清楚。


    方才,他隻是去拿些粽子的功夫,隻走開那麽一會會兒,王妃整個人就跟畫風突變似的。


    如今,他若是帶著春嵐迴去換衣裳,腳程定然更長,換洗的時候更久,屆時,萬一要出點兒什麽事,誰也擔不起這責任。


    思來想去,周迴這才決定問問沈歸荑的意見。


    一起下山。


    隻是,他總歸是全身都濕了,狼狽難看,總不好這副樣子出現在王妃跟前兒。


    這才另外叫了人過來迴稟。


    “落水受傷了?怎麽迴事?”


    沈歸荑頗有些遺憾地迴頭看了眼馬上就要粘下來的知了,然後放下了木杆,“罷了,先迴去吧,你跟本王妃說說,究竟是怎麽迴事?”


    不是叫他們倆去撿田青嗎?


    莫不是,被石子滑倒了?


    不能吧?


    那水裏的石子是滑,但也不至於叫兩人同時落水,還受傷吧?


    沈歸荑默然想著。


    方才那侍衛連忙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與她說清楚。


    待聽到春嵐是被水裏的蛭蝚嚇著時,眉心緊緊擰著。


    又聽到那侍衛說,周迴和春嵐是以什麽樣的姿勢落水,又是怎麽處理那條蛭蝚的,她眼神陡地亮了亮,滿臉都是吃到瓜了的神色。


    山下莊子門前。


    兩個女子迎風站在門外。


    她們的肩上,還各自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其中一人低垂著頭,後背抵著莊子門前的一棵大樹幹,另一人則百無聊賴地踢著腳邊的石子玩兒。


    她們倆,赫然便是雲舒和幼白。


    聽到往來的聲音,她們倆下意識地抬眸,與沈歸荑一行人對上了眼。


    沈歸荑一愣,連忙快步上前:“你們怎麽來啦?”


    幼白張口就要說,雲舒拽了拽她。


    沈歸荑會意。


    她與身後的眾人道:“你們都先迴去吧。”


    眾人看了幼白和雲舒一眼,恭敬應是。


    “周侍衛,春嵐,你們趕緊先去洗漱幹淨,換身衣裳,這幾日好好歇著,就別亂跑了。周侍衛受了傷,你們找個人去請大夫過來給他看看,窈書,辛苦你和靜月多煮些薑湯,給大家都喝一些,小六,你也去幫忙,看看春嵐,窈書她們哪裏忙不過來的,你就去幫誰吧。”


    沈歸荑淡淡地吩咐眾人。


    周迴有些愣。


    他沒想到,沈歸荑還惦記著他們,還願意叫人給他請大夫。


    這要放在以前,他們多是在病的傷的熬不住了,府裏的總管才會叫大夫給看看。


    隻要人不死就行。


    後背此刻隱隱作痛,但這不算什麽,更叫他動容的,是沈歸荑不經意的一些安排。


    “都快些迴去吧,不必跟著了。”


    沈歸荑淡淡的吩咐,說完,才看向雲舒和幼白:“你們跟我來。”


    她的這一係列安排,懂得都懂。


    已經迴到了莊子上,她身邊又有懂武的兩個妹妹,周迴要就不那麽憂心了。


    沈歸荑前腳剛走,他便步履匆忙,動作極快地迴了自己屋裏洗漱。


    不過片刻。


    就又守在了沈歸荑的院子裏。


    看護院子,保護沈歸荑的人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敢吱聲,生怕攪擾了王妃和兩個姑娘敘話。


    屋裏。


    沈歸荑隨手坐在軟榻邊:“怎麽過來了?”


    不是叫她們倆各自看好融安樓和古月閣等幾家鋪子的嗎?


    雲舒將小包袱放下,打開,從裏邊翻出了兩個折子,其中一個折子稍厚一些。


    她將折子遞給了沈歸荑:“師姐,師父來消息了。他說,會在近日迴京,屆時,有要緊事要與你說。”


    沈歸荑有些驚訝:“小舅舅要迴京了?”


    怎麽提前了這麽多?


    是計劃有什麽差錯,以至於舅舅不得不提前迴京嗎?


    雲舒抿了抿唇,點頭應是。


    沈歸荑手在桌上敲了敲,似在思索什麽。


    須臾。


    她伸手打開了另一本折子問道:“那,這又是什麽?”


    雲舒老實迴答:“也是師父的手書。”


    沈歸荑更疑惑了。


    有什麽事,還要他寫兩份兒?


    她沒再猶豫,直接打開,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兩份折子的內容看著,都是極為尋常的一些話,沒什麽特別的。


    但折子有兩份,就足以叫她覺得有問題了。


    她抿了抿唇,複又將兩份折子的內容比對著看,從裏邊找出她的小舅舅真正想與她說的話,看完以後,她便是一陣沉默。


    雲舒直覺不對:“師姐,怎麽啦?”


    沈歸荑看了她一眼,沒有隱瞞:“那兩個東西,找到了。”


    這些年,因著那些東西的消失,他們隻能一次次迂迴著與林淮安周旋。


    他們從未停止過尋找東西的下落。


    但一直都沒消息。


    她在鄉下待了許多年,一心想找出它們,卻始終沒有結果。


    誰能想到。


    那東西,會在林淮安鄉下老家的地盤上?


    雲舒愣了下:“你是說?”


    旋即反應過來,沈歸荑口中的東西,是什麽?


    是一份婚書。


    還有一隻玉佩。


    前者是一份婚書。


    後者,則是宮裏的某位貴人給的物件。


    北昭建國前,天下分裂,群雄爭霸,許多規矩律法並不完善。


    贅婿三代還宗的老規矩,叫不少贅婿惦記著吃老泰山的絕戶,以至於最後,霍霍了不少對這天底下有大貢獻的人。


    北昭的太祖皇帝深受其害,故而,建國初便立下規矩。


    贅婿進門,除簽署婚書,在族譜上言明身份,簽訂相關契書外,還需簽定一個與終身賣身契相似的契書,直接杜絕了所謂的三代還宗的種種小算盤。


    一旦成了贅婿,那就一輩子都是嶽丈家裏的附庸。


    嶽家需一次性給予其本家足夠的補償,以此買斷贅婿與本家的關聯,贅婿進門後,需得以妻族為尊,必要時,妻族可發賣贅婿。


    當然,這事須得官府判決,妻族單方麵不能做主。


    這一律令,幾乎是將贅婿釘死在了與奴隸無異的位置上,終身都不得翻身。


    即便入府後,妻族並未與其訂立相關契書,但隻要入贅的婚書在,贅婿的身份,便默認了妻族享有支配他處事的全部權利。


    這份婚書的存在,足以證明林淮安的贅婿身份。


    足以證明當年他們散播出來的,沈歸荑的生母是妾的謠言不攻自破。


    齊家嫁女,更是一個謊言。


    至於那隻玉佩……


    沈歸荑隻知,那是宮裏的某位貴人給的。


    但究竟是哪位貴人,那玉佩有何作用,她一概不知。


    當年她娘親也沒得來得及與她細說,隻叮囑她,必要時,可拿著玉佩入京到鎮國公府找國公爺鄭垣,他自會找機會帶她入宮尋人。


    沈歸荑這些年不止一次地在想,她的娘親會和宮裏的什麽人有關聯?


    是什麽關係?


    求那人,能做什麽。


    皇宮森嚴,外男不得在後宮隨意走動。


    鄭國公年紀再大,也是外男,倘若是後宮的某個人,他如何能帶著她入宮尋人?


    能勞動鄭國公親自牽線搭橋,那人,會是誰?


    沈歸荑幾番猜測。


    每一次的推論結果,都是昭元帝。


    可她又敢相信。


    倘若,她的娘親有昭元帝這一份兒淵源,如何會導致沈氏的下場淒慘至斯?


    沈歸荑手裏拿著折子,神色有些空。


    雲舒斂了斂眸:“師姐,師父既馬上入京,這東西也找著了,那我們的計劃,可要提前?”


    沈歸荑看了雲舒和幼白一眼。


    許久。


    “嗯,傳信與小舅舅,京城已準備妥當,可以動手了。”沈歸荑麵無表情地點頭吩咐。


    幼白興致勃勃:“師姐,我們要不要迴去看看?”


    看什麽?


    沈歸荑和雲舒一時間沒跟上她的腦迴路,都茫然著一雙眼看她。


    “迴去看看他們的下場啊,我倒要看看,那林……他們壞事做盡,還能有個什麽好結果。”幼白儼然是對林家落井下石很有興致。


    沈歸荑卻是興致缺缺。


    雲舒見狀,連忙踹了幼白一腳,示意她安靜些。


    幼白冷不丁地被踹了一腳,正委屈呢,看到雲舒皺著眉頭的神色,頓時從心了。


    雲舒看了沈歸荑一眼,示意幼白先出去。


    待屋內清淨下來,雲舒才試探著問:“師姐,你是在猶豫?”


    “嗯?猶豫什麽?”


    “倘若真的動了手,林氏一族也就再也沒有迴緩的餘地了。


    不過,結果應該也不會太差。


    林氏在京城雖根基不深,但有宮裏的娘娘皇子周旋,又有齊氏與趙家為援,最差的結果,約莫也就是闔族流放了。


    指不定,林夫人的戀愛腦稍稍清醒,能帶著林公子幾個和離歸家。


    最後受累的,也就隻是林氏族人。”


    沈歸荑眼神漸漸發冷。


    “為何你會覺得,林氏最差的結果,是流放,而齊氏,還能和離歸家?”


    “這事,畢竟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沈氏也早已長眠地下,真相如何,陛下未必就真的在意。


    即便是,他真的信了那真相。


    但這事,與陛下終究沒有關係,針不紮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死人如何能說的過活人?


    這事,隻要齊家稍加運作,陛下再為了宮裏的娘娘皇子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指不定真就是那樣兒的結果了。”


    沈歸荑陰沉沉地看著窗外遠處。


    雲舒的話,倒是提醒了她。


    林齊兩家這些年,早就牽扯不清了。


    即便是不為林夫人和她的那一雙兒女。


    定遠侯府也得掂量掂量,林淮安的那些破事,會不會將他們給牽扯進去,得仔細想想,如何將事情的害處,降到最低。


    跟陛下沒有關係嗎?


    關係,是可以現拉的,林齊兩家會如何應對不重要。


    隻要陛下站在她這一頭,那就夠了。


    沈歸荑揉了揉眉心,有些沉重地看著雲舒:“這事,我會仔細想想,計劃照常進行即可,餘下的,我來處置,林家該是什麽下場,就會是什麽下場。”


    雲舒點頭:“嗯,好。”


    “我記得,之前我們去嶺南采藥的時候,曾路過一個地方,那地方有不少客居之人,他們都已經養成了吃甜食的習慣,故而,琢磨出了不少保存果子,製作果子食物點心的樣式?”


    “嗯,是有這麽些。”雲舒不明所以,卻還是老實點頭。


    “莊子上的果子不少,每年裏都送這人,送那人的,今年,王爺下令不往不該送的地方送了,我想著,既如此,不若製成別的吃食。其中一款果肉罐頭便很不錯,我記得,幼白好吃,是特地跟著當地人學過了的?”


    “嗯,確實學過。”


    “那便好,你一會兒叫幼白先去拿些桃子試試,叫她做幾罐過來嚐嚐。”


    “好。”


    “這幾日,我不在,京城裏頭,可有什麽要緊事嗎?”


    雲舒歪了歪頭:“倒也沒有。


    就是,那位林大小姐,來了古月閣好幾趟,似是在打探什麽,我已經叫人注意著些了。


    此外,師父來信提及,均州地動,決不能叫王爺前去,有陷阱。


    另外,顧國公府的老夫人打發了人過來,想找你去見一見。


    還有……西北月樓的使臣昨日入京了。


    為首的,是月樓的二皇子和剛及笄,不曾婚配的小公主。


    聽說,月樓有意和親。


    那小公主安置後,便尋了空,跑到燕王府外盤桓,怕是……來者不善。”


    她一口氣,將近幾日裏,京城的事都一一與沈歸荑細說。


    沈歸荑:“……”


    這叫沒有?


    不過短短幾日。


    就有這麽一連串的事兒,沈歸荑隻覺得頭疼。


    “雲舒,最近的事兒太多了。


    你晚些時候,將這些大大小小的事都列一列,屆時,我再一樣一樣處理安排,你和幼白辛苦跑了這一趟,先去歇一歇吧。


    今日,他們現摘了不少果子,正是好吃的時候,你跟幼白也去吃些。


    另外,下邊的人撿了不少田青迴來,你跟幼白既喜歡,就琢磨琢磨,怎麽做好吃些。


    餘下的,我們晚些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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