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殿重又恢複了清淨。


    賀輕塵站在龍案下,跟昭元帝父子倆大眼瞪小眼。


    半晌。


    “父皇是有事,要交代兒臣?”賀輕塵抿了抿唇,主動張口。


    昭元帝瞥了他一眼,開門見山地問他:“均州地動一事,你怎麽看?”


    “嗯?”賀輕塵有點兒懵。


    不都議論一早上了?


    怎的還問他這樣的問題?


    莫不是,父皇也察覺到了均州地動實際災情並無奏折上所言那般嚴重,隻是有人刻意將事情往重了去說?


    “父皇,您的意思是?”賀輕塵掩下了心裏頭的疑惑問道。


    重活一世,在所有人眼裏,他都是方才知道均州地動一事的,甚至,連均州災情如何,他都是不清楚的,自然,也就不能多說。


    多說多錯。


    萬一叫人察覺,怕又是麻煩。


    昭元帝看了他一眼,而後將龍案上的一份折子丟了過去。


    “昨日夜裏,均州地動的折子遞到了朕的禦前。朕一開始以為,均州地動,災情嚴重,隻是,如今看來卻未必。你手裏的那一份,是朕的人傳迴來的,時間甚至比那折子,還要早上半日。朕昨日事忙,顧不上看,倒是沒想到,均州竟還給了朕這樣兒的一個驚喜。”


    昭元帝冷笑地說,目光直直地落在賀輕塵身上。


    那話,不像是要與他探究什麽,倒像是與他陳述某個再尋常不過了的事實。


    賀輕塵接住昭元帝丟過來的折子。


    他看了昭元帝一眼,這才慢慢地將折子打開。


    入目所見,寫的全是均州地動的災情輿情。


    耳邊是昭元帝不辯喜怒的聲音,手上是一份與均州州丞遞上來的災情折子截然不同的折子。


    一件事,幾乎在同一時間,報上來的是兩種結果。


    難怪父皇會用‘未必’‘驚喜’這樣兒的字眼,來形容這事的景象。


    賀輕塵垂眸想了一下:“父皇,這折子所言,還有今日各位大人們議論的內容,顯然是有極大的出入的,也許是有人刻意隱瞞了下邊的情況。


    地動並不嚴重,均州完全有能耐處置,應對。


    然而,那州丞刻意誇大,引得您心下焦慮不安, 甚至衝動地安排人前去賑災支援,隻怕是,在那均州的地界上,早已設好了許多的陷阱,就等著您下旨賑災,主動入坑呢。”


    “朕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昭元帝斂眸細思,複又問道:“如此,你打算如何應對此次的賑災?”


    賀輕塵故意避開了昭元帝的話題。


    還期期艾艾,小心翼翼的問:“父皇的意思是……已經確定了要叫兒臣跑這一趟嗎?”


    那猶豫的姿態,甚至還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委屈。


    昭元帝默了默。


    想起方才賀承玦所提,賀輕塵身子尚且有傷病,暫時不宜奔波辛苦。


    再一想,賀輕塵前些時日還為了恭州匪患一事忙了好幾個月,受苦受累,再叫他去,確實顯得有些薄涼,不通人情了。


    他端起一杯茶,慢慢地抿了一口,壓下了渾身的不自在,訕笑道:“朕……就是問問。也想聽聽你對這事兒的想法看法。”


    賀輕塵哪裏會看不出昭元帝有些尷尬。


    他低垂著眸。


    恍若沒感覺到昭元帝的尷尬,隻苦笑著問:“父皇是真的想聽聽兒臣的看法想法?”


    昭元帝眯了眯眼。


    不知為何。


    他總覺得,賀輕塵這句話,總帶著某些他目前也沒察覺到的坑。


    他垂眸看了眼桌上的幾道熟悉的折子,咬牙道:“嗯,你說說看,均州地動這事兒,你說怎麽看的?”


    賀輕塵看著他。


    須臾。


    他張口道:“父皇,均州地動災情輕重與否,不是最要緊的。


    最要緊的還是,那州丞既將這事兒都報上來了,那至少說明,均州地動,的確是需要支援的。


    此外。


    均州既敢欺上瞞下,那必然是與朝中之人有所勾結。


    他們借著地動一事,意圖將皇子引了去,是不是還有些別的什麽圖謀?


    均州內,是不是已經設好了陷阱,就等著救災的某個人跳進去呢?


    父皇,眼下均州這事,已不僅僅是救災這一件事。


    還有一件事,同樣重要,那便是安撫住可能暴動的百姓,查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免再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試圖染指我北昭江山百姓。


    以上種種,若是不能選一個壓得住的人前去。


    怕是,救災艱難不說,還要再搭進去些人,如此,實在是得不償失。”


    昭元帝微微驚訝地看著賀輕塵。


    他沒想到,賀輕塵竟還能想到這一層。


    如賀輕塵所言,賑災一事很重要,但找出攪事的人,也很重要。


    可是,該誰去呢?


    昭元帝想了一圈,目光還是落在了賀輕塵身上。


    要照他的意思,他定是還選賀輕塵。


    但,眼下好像,的確不太合適,他身子不好,這才調養沒幾日呢。


    賀輕塵顯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勾唇淺笑:“父皇,要前去均州賑災的人選,您心裏邊可有什麽合適的人選?”


    昭元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瞥了他一眼,無奈道:“你既不能去,那,那便叫晉王帶著那幾個小的,一起去看看。”


    賀輕塵聞聲卻是搖頭。


    “父皇真覺得,晉王合適?”


    賀輕塵拐著彎兒否定了這個選項。


    說完,他似是想到了什麽,複又補充道:“父皇,其實,防擦各位大人的分析,都是頗有條理的,但他們有些話,兒臣實在是不敢苟同。”


    昭元帝微挑了挑眉.


    他迴想了一下方才在殿中,那些個朝臣形象全無,如同市井婦人那般,指指點點,各自爭執怒罵,不由地好笑:“什麽話?”


    “方才,趙大人說,均州此行,須得安排一個分量重些的人過去。


    這話本身倒沒什麽問題,問題在後邊。”


    “後邊?”


    “是,依趙大人所言,此事是極好的曆練機會,最好是多叫幾個皇子一同前去。


    可是,父皇,此行並不隻是為了救災,不隻是為了所謂的曆練,最重要的是,我們須得查清真相,叫那暗中籌謀之人,能無所遁形,再也沒法將手伸到我北昭朝廷上來。


    眼下,敵在暗,我在明。


    貿貿然地將好些個皇子放到那兒去,不是曆練,是要他們往坑裏跳啊!”


    賀輕塵這一句,說的情真意切。


    昭元帝被他這麽一提醒,倒是琢磨清楚了。


    一想到,自己倘若真的沒考慮清楚,就讓幾個兒子前去,怕是要出些不可控的意外,昭元帝便覺得後脊骨發涼。


    眼看著賀輕塵滿臉坦然。


    儼然是已經有想法的模樣,昭元帝輕咳了一聲,猶豫道:“那個,依你之見,這事,誰去最為合適啊?你說說,朕也聽聽,你想法是不是跟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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