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如璋瀟灑揚手,接住至上落下的畫軸。


    他輕輕抬頭,麵沉似水,與謝公子錯開視線,淡淡瞥了一眼沈玥瑤。


    見她傻愣愣的站著看他,一雙桃花眼裏驚恐未定,似乎對於他出現在這很是意外。


    她與那白麵書生有說有笑一路行至茶樓,為何她在自己麵前,總是惺惺作態?


    想到此處,當真是氣的他心悸,聲音帶著散不去的寒意。


    “怎麽?要我上來。”


    沈玥瑤穩了穩心神,看他一身常服,想來是不願暴露自己的身份,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這位謝公子,低著頭懦懦道。


    “不敢。”


    她轉身緩緩下了樓,謝公子輕凝眉目,知道底下這人身份不簡單,這姑娘怕是難以應對。


    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心下不忍,生了幾分憐惜之情,京城權貴他也結識不少,隻是下麵這一位,他倒不曾見過。


    這姑娘生性豁達,又善良,他們原不過萍水相逢,她卻願意買下他所有的畫,又請他吃茶。


    她生的美貌,喬裝出逃,想來是不願為人所迫。


    想著自己在京城還算小有名氣,罷了,如她所說,相逢即是有緣。


    今日便試著救她一救,且看看他是什麽來頭。


    他跟在沈玥瑤身後,隨她一道下了樓。


    沈玥瑤走他跟前撚著布袍跪下,垂下頭去,謝公子疑惑的看著她,她整個人都在輕輕抖著。


    暗歎,這人當真霸道,竟將她嚇成這般,與方才的明豔大方判若兩人。


    他依舊沒能猜透這姑娘的身份。


    他抱拳向景如璋行了一禮,溫聲道。


    “不知這姑娘何處得罪了這位公子?畢竟是女兒家,還望公子善待。”


    景如璋沒看這兩人,隻展開手裏畫卷,冷冷睨了一眼,寒聲道。


    “不拘繩墨,師承柳逸。看筆鋒,你是他的二弟子謝蘭辭。”


    謝公子心下一驚,他這話說的沒帶半點疑惑,語氣篤定。


    他單憑筆鋒就能斷定自己的身份,應當是見過自己的畫。


    他溫和淡笑,謙遜道。


    “鄙人正是,還未請教公子尊名?”


    景如璋垂著眸子隻定在沈玥瑤身上,半分餘光都沒分給旁人,眸底情緒翻湧。


    一個日日與筆墨為伍的少年公子,尚不識得愁滋味,以為憑借那點才名,就荒唐的以為自己可以當救苦渡難的活菩薩。


    他心下冷嗤,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又恨他自以為是。


    這樣的人他原是半分都不會放在心上,隻是看著眼前之人,心中卻是怒意翻滾,一時間腦子裏冒出許多駭人的念頭。


    景如璋細長的睫毛下映著一層細細密密的暗影,深邃的眸子裏神色繁雜。


    他將畫卷緩緩卷起來凝在手邊,一道危險的光從眸底一閃而過,輕挑薄唇,似笑非笑道。


    “我隻是出府尋自家丫頭,怎麽公子要管這閑事?”


    沈玥瑤垂著頭,心下暗自皺了皺眉,這人胡編亂造。


    意欲何為?


    謝蘭辭心下暗中鬆了一口氣,原來她隻是個丫頭,如此,倒也好辦。


    “既是丫頭,鄙人倒願意出十倍銀錢贖了這姑娘的賣身契,還她自由身,不知公子可願成全?”


    景如璋聽完,嘴角挑了一抹冷笑,眼神死死攥著地上之人,用手邊的畫,輕輕挑起她小巧的下頜。


    兩人目光相接,沈玥瑤才發現他臉色微帶蒼白,眼裏布著血絲。神色冷凝,暗沉沉的眸子裏湧動著殺意。


    沈玥瑤長長的羽睫上掛著一滴淚,將落不落,楚楚一點。


    想著自己恐怕活不過今日了。


    “若是她自己原意,我也不勉強她留下來。你自己說,可否願意讓這位公子為你贖身?”


    這景如璋到底要幹嘛?


    她有種要被坑的感覺。


    不勉強?!


    不勉強還追出宮來?!


    明知故問,若說願意,恐怕當場斃命。


    這人好不要臉!


    沈玥瑤咬了咬牙,閉上眼,掩下隱忍,沉聲道。


    “多謝謝公子美意,不用了,我……我願意跟……公子迴去。”


    謝蘭辭眸子一驚,看著她若有所思。


    心下暗想,她分明很怕這人,為何不願?


    難道……是怕他說話不算數?


    可......


    她既然說了不願,自是無法強求。


    景如璋將修長白淨的手遞到沈玥瑤麵前,她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將顫顫巍巍的手遞到他掌心,借了點力站起來。


    她欲抽出手,卻被他緊緊握住,她稍稍掙紮一下,沒掙脫,便別過頭去。


    景如璋恨極了她這副隱忍屈辱的模樣。


    她分明就是怕他對姓謝的發難,想袒護他,握著她的手用了幾分力道。


    沈玥瑤吃痛低吟一聲,他眉間輕凝著一絲不忍,極力壓下情緒,手上鬆了幾分力道。


    他氣極反笑,側頭衝謝蘭辭道。


    “看來要辜負謝公子的一番心意了。”


    謝蘭辭還想再爭取一下,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景如璋已經沒了戲弄她的心思,鬼知道他今日為何出現在這裏!


    昨夜裏聽到她逃出了宮,跟著了魔似的。


    一會想著要將她捉迴來關起來,一會想著關起來還不夠,要打斷她的腿,叫她再也逃不了。


    想著想著,天就亮了。


    他聚集了所有的精力聽完早朝,處理完要事,馬不停蹄的趕來。


    叫他看到這糟心的一幕,他剛剛確實動了殺念,卻又在她驚恐的眸光裏散了個幹淨。


    攥著她的手轉身欲往門外走。


    沈玥瑤一個不防,身體猛然被他帶了出去,腳踝一崴,驚叫了一聲。


    景如璋聞聲迴頭,瞧她正迎麵撲上來,他側過身子,躲過她的正麵撞擊,隻伸手攔住她前傾的腰。


    謝蘭辭上前一步,蹙眉道。


    “姑娘,你沒事吧?”


    他冷著臉將她扶正,自顧自的往前走了兩步,沒聽見她跟上來的腳步聲。


    他凝著眉宇迴頭看她,她正一瘸一拐的小步前行,想來是方才崴了腳。


    沈玥瑤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暗道,跟他在一處,怎麽總摔跤?


    他走到她跟前,眸子裏含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妥協。


    拽著她的手臂往懷裏一帶,一手穿過她的腰肢,一手攬過她的雙膝,彎身下去,將人打橫抱起。


    餘光掃了一眼懷裏之人,她身子僵硬,羽睫輕顫。


    見她這副模樣,他心下又生出一股無名火,隻覺五髒六腑都絞著疼。


    他沉步走了出去,侍衛們見他抱了個男人出來,慌忙垂頭避開。


    生怕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枉送了性命。


    景如璋踩著馬凳,一把將她丟入寬大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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