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


    突然聽見男友提起這茬,黎念先是愣了一下。


    “為什麽這麽問?”


    青年略微訝異地看向喻輕舟,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猝然抿起唇瓣。


    “你該不會是——”


    他蹙眉注視著喻輕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什麽?”喻輕舟被對方看得有些不自在。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明明他才是那個率先發問的人。


    “就是那個啊。”


    黎念不知何時已經放下手裏的東西,湊到了喻輕舟跟前,深淺不一的一雙眸子同時映照出兩張一模一樣的茫然麵孔。


    又同時浮現笑意。


    “親愛的,莫非是在擔心我們的未來嗎?”


    “……啊?”


    喻輕舟從來都知道青年的腦迴路異於常人,但眼下這轉折還是有些太突然了。


    不等他出言否認,突然就被對方攥住了雙手。


    接著就是黎念一臉真誠的深情告白。


    “放心,一點小問題而已,早就已經解決了。而且,一份工作而已,丟了就丟了。”


    “……”


    “大不了就迴家啃老。”


    喻輕舟實在不明白,一個手腳健全的大男人怎麽可以把這種事情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好吧,如果這個人是黎念的話,好像也就不是那麽匪夷所思了。


    畢竟這個人本身就有夠……


    喻輕舟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不得不承認,經過這麽一打斷,之前那種沉重的心情確實有所緩解。


    “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可是真正想問的到了嘴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那些夢話是怎麽迴事?


    ——你真的殺人了嗎?


    ……


    喻輕舟捫心自問,假設麵對的並非青年,而是別的什麽人,自己還會這樣糾結嗎?


    不會的。


    他甚至都不會在意事情本身的真假。


    因為在察覺到風險的第一時間,喻輕舟就會選擇及時脫身。


    剩下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人士處理。


    這是喻輕舟一向信奉的處事原則。


    ——盡可能地遠離麻煩,輕易絕不惹禍上身。


    可所有這些原則,都在遇見黎念之後變得形同虛設。


    第一次接受非必要社交場合的陌生搭訕……


    第一次帶人迴家過夜……


    第一次和人同居……


    第一次抱著想要共度餘生的心情進行交往……


    最可怕的是,有那麽幾個瞬間,喻輕舟的腦海中居然前所未有地閃過了企圖包庇殺人罪行的可鄙念頭……


    可所有的這一切,對方全都一無所知。


    聽了喻輕舟的迴應,黎念抱著胳膊琢磨片刻,忽然又一拍腦袋得出了更加不靠譜的結論。


    “那就是在撒嬌,怪我最近太忙沒時間陪你對不對?”


    “……”


    “我答應你。等徹底忙完這陣,一定請個長假,到時候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國內國外,人多人少的……想去哪裏都聽你的。”


    看著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喻輕舟忽然就覺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來這麽多的殺人犯?


    偏偏被他碰上,成了交往對象不說,還就那麽當著他的麵自爆了。


    那麽多的巧合,放在小說裏尤嫌狗血,更何況是現實生活——


    所以那時候,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吧。


    喻輕舟暗自這麽想著。


    “怎麽一句話不說,是不想和我一起出去散心麽?”


    黎念一邊觀瞧著喻輕舟的神色,一邊試探著問道。


    喻輕舟看不得青年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總覺得對方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


    可,對方究竟應該是個什麽樣子。


    倘若細究起來,喻輕舟還真就說不上來……他隻知道自己絕不希望對方變成夢裏的那樣。


    為此,他可以試著,刻意忽略一些事情。


    “休息的話在家裏也是一樣的。”


    頓了頓又道:“畢竟,我可不像某些大少爺,飯碗說不要就不要,大不了還可以迴家啃老。”


    聽出喻輕舟語氣中的揶揄,意識到對方在開玩笑的某人立刻又來了精神。


    從身後一把摟住喻輕舟,咬著耳朵大言不慚:“那就一起啊。”


    喻輕舟被對方的氣息弄得有些癢,躲了躲沒躲過,微微蹙著眉道:“什麽就一起?”


    “一起夫妻雙雙把家還唄。”


    黎念拉長了聲調,有意要將喻輕舟羞惱的樣子收入眼簾。


    沒想到對方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你家裏真不介意你帶個男人迴家?”


    或許是喻輕舟的表情太過認真,黎念頓了頓,也收斂了玩笑的態度。


    “我媽死得早,這麽多年我爸那糟老頭子成天在外麵拈花惹草,大大小小的私生子恐怕他自己都數不清。可不缺我一個給老黎家傳宗接代。”


    “……”


    “當然就算哪天我真不在了,族裏那麽些個青年才俊,可都眼巴巴地等著分而食之,再怎麽也輪不到外頭那些——”


    青年嘴角勾起,笑得不無諷刺。睫毛遮蓋的眼瞳深處,隱約湧動著沼澤般漆黑黏濕的冰冷惡意……


    先前那些不安的猜測,隱約又有了卷土重來的跡象。


    喻輕舟喉頭滾動,努力想要吞下自胃部升起的不適感。


    “你——”


    聞言,黎念像是陡然迴過神。


    看著麵色不佳的男友忙不迭地擺手否認。


    “不過,老頭子是老頭子,我是我。我要是認定了一個人,就是一生一世,要是哪天你發生意外了,大不了我也——”


    這些表忠心的話,黎念沒有能夠一口氣說完。


    因為喻輕舟眼疾手快地堵了他的嘴。


    “行了,我知道了。”


    喻輕舟說:“我信你。”


    至於信的是什麽,既然沒有明說,也就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不過因為這一段小插曲。


    他們比預計的出院時間晚了一個鍾頭。


    至於為什麽是出院,而非轉院——


    那是喻輕舟跟黎念協商之後的結果。


    在黎念跑去辦理出院手續的空當,喻輕舟剛好碰到那個愛閑聊的小護士,於是就閑聊了兩句。


    “真好啊,可以出院了。就是可惜沈醫生不在。”


    這轉折略顯突然,喻輕舟一下子沒能理解前後句之間的因果聯係。


    不過,說起沈醫生——


    “好像最近都沒看見沈醫生。”


    提到這茬兒,小護士的八卦勁兒一下子就上來了。


    “對吧對吧,本來你出院,沈醫生怎麽都該到場的。”


    說到這裏,小護士忽然頓了頓,四下看看稍許壓低了聲音道:“誒,我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說是這沈醫生本來好好的——”


    “你們說什麽呢?”


    忽然插進來的一道聲音打斷了小護士的娓娓道來。


    喻輕舟一轉頭,瞧見了去而複返的黎念。


    後者微笑著在兩人麵前站定,看看喻輕舟,又看看小護士。


    “怎麽不說了,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麽?”


    “哪有,就是隨便聊聊,沒什麽的。那行,既然黎先生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喻輕舟還想說些什麽,小護士已經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個看不見的鬼在後頭追。


    可,她的身後,除了自己,就隻有——


    “怎麽了,親愛的,突然這麽看著我?”


    青年眨著眼睛笑得一臉無辜。


    “沒什麽。”


    喻輕舟搖頭,雖然確實有些好奇沈醫生怎麽了,但至少現在不是糾結這些事情的時候。


    免得再節外生枝。


    這次出院,黎念開來了自己的車。


    不知道是不是車禍的後遺症,喻輕舟心理上那種對坐車的抗拒似乎又上了一層樓。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破天荒地在車上刷起了手機。


    結果剛打開聊天軟件,就發現沉寂許久的中學班級群居然被頂到了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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