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驚無險。


    更沒想到的是這麽一通鬧下來,居然還有意外收獲?!


    黎念不禁想道: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原本以為已經到了人生的穀底,結果卻意外收獲喻輕舟破天荒的主動親吻。


    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麽的時候,黎念的腦子裏就跟過年放煙花似的。劈裏啪啦、五彩繽紛地炸成了一片。


    當然實事求是地說,兩個人在這之前也並非沒有過更為深入纏綿的親吻。


    更不消說,同一個場景要是換黎念來,能直接給整成限製級的——


    可,千言萬語都抵不過一句,是他大爺喻輕舟主動的啊!


    思及此處,黎念一下子又精神起來,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一掃之前的頹靡之勢。


    登時,什麽沈映雪,什麽洗牌重來的念頭……統統被踢了個一幹二淨。


    滿心滿眼就隻剩下——


    啊啊啊喻輕舟親了我!


    啊啊啊喻輕舟心裏有我!


    啊啊啊喻輕舟都這麽主動了,那麽我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表示……嗯,所以現在立刻下跪求婚會不會有些倉促?該有的儀式還是不能少的,所以訂婚和正式婚禮之間最短間隔多久比較合適???


    ……


    幸福來得太猛,就像大擺錘。


    黎念一個猛子被甩得太高,暈暈乎乎不著邊際地想得太多。


    以至於連對方是什麽時候撤迴去的,都沒有反應過來。


    愣在原地半天,一雙異色的漂亮眼睛眨呀眨的,比展櫃裏的寶石更加剔透奪目。


    其實想了那麽多,也就輕輕一吻的功夫。


    而當下之所以會呈現這樣一副光景,完全是大腦超負荷腦補的結果,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腦子宕機了。


    倒是喻輕舟見到這個樣子的黎念,覺得怪可愛的。


    認為在青年平日裏那種刻意賣乖討好的狡黠模樣的對比之下,有種說不出來的反差萌。


    終於等到黎念咂摸過味來,腆著臉還想得寸進尺時,喻輕舟一下伸手推開了對方。


    都不帶遲疑的。


    “這裏是醫院。”


    喻輕舟開口提醒,意思是讓黎念注意場合。


    但黎念似乎並不在意,反而又把臉往跟前湊了湊。


    “我知道這裏是醫院。”


    黎念原本想說的是,反正人在單人病房,把簾子一拉再從裏麵鎖上門,完全不帶怕的。


    可此時此刻,門這個話題無疑會引發不妙的聯想,使得重心偏移,自己的願望跟著落空。


    於是臨了又換了個說法。


    “……這不還沒試過在醫院嗎?”


    這話幹說可能顯得太猴急也太奔放了些,黎念於是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及時切換上一副我見猶憐的清純麵孔。


    同時善解人意道:“這麽久沒見,難道你就一點不想……一點不想要我麽?”


    說話間,他的一根手指點在唇上,白皙的指尖輕輕壓下一片嫣紅。


    另一隻手已經無聲無息地爬到了對方的兩腿間。


    同時暗示意味十足地垂下眼簾,舔了舔唇瓣。


    然後壓低些聲音,幾乎是咬著喻輕舟的耳朵低低說道:“沒關係的,全部交給我就好……”


    氣息酥麻麻地拂在耳畔,要不是身上還各種痛著,喻輕舟差點就著了對方的道。


    “不要。”


    “不是……為什麽啊?!”


    黎念沒想到喻輕舟拒絕得這麽幹脆,差點沒忍住直接失聲叫出來。


    擱半道瞧見喻輕舟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的眉眼,又驀地低了聲。


    唯恐重蹈之前的覆轍。


    “因為這裏是醫院,而我在養病。”


    喻輕舟說著,毫不留情地拍開了青年企圖作亂的爪子。


    “可是……”


    “沒有可是。”


    喻輕舟語氣平淡,看向黎念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審視,那似曾相識的目光恍若兜頭澆了青年一捧涼水。


    喻輕舟靜靜瞧了黎念一會兒,像是突然有些疲倦地垂下眼簾。


    聲音輕輕的,一字一句卻又好像砸在了後者的心上。


    “黎念,我是喜歡你的,所以也別讓我覺得後悔好嗎?”


    “……”


    心髒怦怦直跳。


    黎念在原地呆了片刻,終於還是默默起身,一貓腰鑽進了洗手間。


    隨著喀噠一聲輕響,裏頭很快傳來嘩嘩的水聲。


    喻輕舟一邊聽著水聲,一邊盯著包紮過的手掌發呆。


    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般,又抬手碰了碰隱隱作痛的肩膀。


    之前沈醫生也說要幫他看來著,但是喻輕舟下意識地就開口拒絕了,並且表示沒什麽大礙。


    但其實……還是挺疼的。


    而在看病這件事上,喻輕舟從來不是個矯情的人,更談不上什麽諱疾忌醫。


    之所以會那麽果斷地婉拒了沈醫生的建議,很大程度上隻是因為黎念在場……


    因為不想讓某個幼稚的家夥再胡亂吃飛醋,所以……


    嘶——


    冷水衝到身上的時候,黎念著實凍得一哆嗦。


    倒不是他有什麽自虐的傾向,實在是現在這情況吧,不物理降溫一下,很難從裏到外徹底冷靜下來。


    黎念邊衝冷水澡,邊琢磨剛才喻輕舟剛才的話,越琢磨越覺得心緒翻湧,胸口發燙。


    嘴角也不自覺地兀自上揚。


    (喻輕舟說喜歡……)


    (喻輕舟說喜歡我……)


    (而且是在沒有要求的情況下,主動的開口說的喜歡誒……)


    從前也不是沒從對方口中聽到過這兩個字。


    但多半是在自己個兒的窮追不舍之下被煩得不行了,敷衍著點頭附和……


    或者幹脆就是在床上被磨得不行的時候,方才半推半就地……


    想到後一種情形,黎念驀地一頓。


    心道不好,趕忙想要住腦,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於是隻好又生生含淚多洗了半個多鍾,等到冷靜地差不多了,人也在感冒的邊緣徘徊了……


    忽而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黎念聽見夾雜在水聲之中喻輕舟唿喚自己的聲音,連忙摸索著關掉淋浴,又順手抹了把臉上的水。


    “等等,馬上來。”


    他想著是不是自己占了地方這麽久,對方要用衛生間了,所以匆忙擦了擦,取了之前給陪床準備的幹淨衣服就往頭上套。


    而門外的喻輕舟在聽見青年應聲的同時,就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敲門也隻是想要確認,對方沒有在裏頭發生什麽意外……像是洗澡的時候缺氧昏倒,或是不小心打滑摔倒之類的。


    既然確認了無事發生,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喻輕舟正想開口告訴對方沒什麽事,更不用急著出來,門已經從裏頭被打開了。


    隨著門軸轉動的吱呀聲。


    從裏頭探出青年白得晃眼的臉孔,頭發幾乎還是濕的,垂落的發絲間滴滴答答像是下著小雨。


    很快在肩膀處暈開點點滴滴的深色印跡。


    黎念濕漉漉地站在門邊,仗著身高優勢略略低下眉眼,含笑望著門外的喻輕舟。


    “久等了。”


    他說。


    本該是美人出浴的養眼畫麵……可惜,因為洗的是冷水澡,少了點氤氳的霧氣。


    喻輕舟能夠直觀感到的,就是一陣微涼的濕意。


    再加上黎念站在那裏,背著光不說,直接就把光源給擋住了。


    腦海中畫麵閃迴。


    似曾相識的情景——


    下著雨的昏暗室內,飄蕩著輕柔音樂和咖啡香氣的小店,他在座位上循聲看向進門處,青年也是如此這般的站在那裏。


    因為光線和距離的緣故,無法辨別表情,因此平添了幾分的陌生和陰鬱。


    【不知道為什麽,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你還記不記得上中學那會兒——】


    熟悉的嗓音在身旁響起。


    他下意識地迴過頭,對麵本該坐著某個人的地方卻空空如也。


    【什麽都沒有。】


    【真的……不見了。】


    “你在看什麽?”


    頂著一頭濕發的黎念突然開口提問,喻輕舟才注意到自己的古怪舉動。


    “沒,隻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倒是你——”


    喻輕舟矢口否認,然後在對方狐疑的目光中先發製人地拋出問題。


    “你洗澡不知道開熱水嗎?還有這頭發是怎麽迴事?要是感冒了怎麽辦?”


    聽到這一連串的質問般的話語,青年不怒反笑,因為感受到話語中蘊含的關切而變得格外好心情。


    “這不是怕你等著急麽?”


    然後拿指尖隨意撥了撥還在往下滴水的發梢,不甚在意道:“小意思,一點水而已,死不了人的。”


    喻輕舟原本就忌諱從對方嘴裏聽到那個字,尤其……是在夢見那樣不祥的場景之後。


    睜眼閉眼就是墓碑上少年定格成黑白的臉。


    也不管手背還包著紗布,推著人就往裏頭走。


    黎念一時沒準備,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又要摔倒,所幸有牆擋著,做了個緩衝,隻是好險沒給已經腫起的腦殼來個二次傷害。


    他堪堪站定,一睜眼就看見喻輕舟走過來,直接將人堵在了自己和牆壁之間。


    ——這是什麽操作?


    黎念心中納罕,想起之前的那個吻,突然就有些想入非非。


    莫非……親愛的這是要跟自己玩壁咚?!


    想到這種可能,青年立刻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正尋思自己要不要配合著男友往下曲一曲膝蓋時,卻見喻輕舟已經抬起了胳膊朝自己伸了過來——


    黎念眼睛都閉上了,就聽見驟然響起的嗡嗡聲。


    隨即一股熱風迎麵吹了過來。


    “腦袋,低下點。”喻輕舟輕聲指令著。


    黎念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曲起了膝蓋,卻是為了能讓吹風機裏的熱風充分地吹過每一縷頭發。


    不過往好處想,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親密接觸不是。


    而且,在掌握好距離的前提下,被那樣一下下地輕輕撥弄頭發其實還蠻舒服的,尤其是想到做這一切的人還是喻輕舟時……


    慢慢地,困意上來,黎念就有些站不住了。


    姿勢也由剛開始的半彎膝蓋靠在牆上,變成略微俯身向前攬抱著拿著吹風機的喻輕舟。


    下巴擱在後者的一邊肩頭,跟隻慵懶的大貓似的,眯起眼睛任由對方梳理腦後的發絲。


    當然,青年還是收著些力的。


    即使困得都有些迷糊了,也沒有忘記喻輕舟還是個病人。


    但很快,愈發強烈的困意來襲,想要像之前那樣保持虛靠的動作逐漸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喻輕舟明顯也是感覺到了的,黎念開始控製不住地左搖右晃起來。


    所幸頭發也吹得差不多了。


    幹脆關掉吹風,拍拍青年示意對方到外邊床上睡去。


    黎念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懂沒有。摟著喻輕舟晃晃悠悠就往外頭走。


    嘴裏似乎還嘀嘀咕咕在念叨些什麽。


    聲音太小,加上又要應付對方毫無章法的雜亂步調,喻輕舟沒有能夠聽清。


    好不容易到了床邊,黎念幾乎是一頭栽倒在被麵兒上,連帶著喻輕舟一起倒了下去。


    單人陪護床頓時發出一聲悶悶的吱嘎聲,仿佛是在抗議承擔了本不該承受的重量。


    喻輕舟好容易推開黎念從床上爬起來,將青年伸出床沿的手臂收起來放在身側,又將被子從對方的身下扯出來蓋到身上。


    期間,黎念翻了個身,似乎是在無意間壓到了腦袋上的那個腫包。


    然後嘴巴裏含糊嘀咕了一句什麽。


    這次,喻輕舟沒忍住好奇,湊近了去聽。


    半晌沒等到再次出聲,想著這次大概真的已經睡著了,正要起身離開。


    青年卻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喻輕舟不得已又靠了過去,想要在不驚醒對方的前提下把手拽出來。


    “你……不要離開我……”


    “……”


    “也不要怪我……好不好……我是沒有辦法才……才……”


    聲音到這裏越發地低了下去。


    喻輕舟禁不住又湊近了些,卻在聽清後麵內容的同時驟然瞳孔緊縮,驚駭地怔在了原地。


    因為他分明聽見青年說的是——


    “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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