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可以偽裝,記憶可以騙人,那麽魂魄呢?


    在玄朱麵前,他尚且可以篤定自己並非那三皇子。可,真就如此嗎?


    他此世所託之身,並非肉體凡胎,而是生長於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據魔宮書庫中的記載,他原身的種子是由龍澤的母親龍盈和魔宮上一任聖女從魔界帶來的。


    據說,這顆種子幾百年來生長得極慢,更從未在裏麵感受到有任何靈識,也感覺不到任何靈力,仿佛是一株凡間植物。


    直到五百年前,龍盈身死,魔宮聖女帶著這顆種子從魔宮消失。枯木傳出消息說,聖女貪圖魔尊遺物,故偷取魔尊遺物後逃離魔宮。


    更甚傳,此遺物與魔淵中的魔界封印有關。


    此後,魔宮聖女同時受到仙魔兩道追殺。


    而這位神秘的魔宮聖女,便是裴臨淵和裴羨魚的母親,裴姝月。


    ……在這之後,便是他帶著前世記憶轉世,裴姝月守護的那顆種子化形成一個人類幼兒,取名裴臨淵。


    魔族三皇子的名諱,也是臨淵。


    從一開始,裴姝月守護的,等待的,就是「三皇子」。


    那麽羨魚呢,她知道這些嗎?如果羨魚知道,那麽那些年她保護自己是因為那個「使命」,還是因為她是他的姐姐……不管因為什麽,羨魚與娘親保護他的那份心情都並非作假。


    自己不應該去懷疑她們的。


    但,想要知道當年真相恐怕還是要具體問一下羨魚。還有神血的事情也是,為什麽羨魚能從其中感應出屬於自己本源的力量。


    「其實,這些事情你問另一個人不也可以嗎?」


    二淵的聲音突然想起,夾雜著不懷好意的笑。


    「誰?」


    「玄朱。」


    「……」


    殿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二淵說的沒錯,魔族的事,當然要問魔族才對。更何況玄朱是「三皇子」的大哥,看他一口一個「三弟」的叫,又對裴臨淵的情況毫不驚訝的模樣,定是知道的不少。隻是……


    「我們好像剛被人趕出來。」


    短時間內,玄朱會讓他們再進去他的夢境?再說,能拉玄朱入夢本就是靠著玄朱不設防,想要再成功一次怕是有些困難。


    豈料,另一個自己卻是笑了一下:「錯了,是『你』被趕出來了,而不是『我們』。」


    「你想要去見玄朱?」裴臨淵一下子明白了另一個自己的謀算。「為什麽?」


    二淵:「你忘了,我本是你的魔相,比起你,自然是我更懂魔。」


    裴臨淵聞言皺了皺眉,良久後才妥協。


    「好吧。」


    另一邊,魔界,玄朱的夢境中


    將愚蠢的弟弟轟出去後,玄朱並沒有急著從夢境中醒來。他大手一揮,將本來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田盡數變作普通的魔界花草,又變化出一座雕欄玉砌的吊角涼亭,涼亭中央是一套大理石桌凳,桌麵上則擺放著一壺酒和兩個酒杯。


    「都準備的這麽充分了,那傢夥應該不會有什麽怨言了吧?」


    玄朱自言自語了兩句,想了一下,又劃出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河,小河上方還有一座玉砌的橋。


    看著自己的佳作,玄朱滿意地點點頭,走到石桌旁坐下,獨自斟了一杯酒,等著客人的到來。


    是的,玄朱之所以將蠢弟弟趕走,便是因為立馬會有客人來這裏。


    風起,花落,水麵盪起淡淡漣漪,玄朱再次抬眼時,他的麵前已經多了一人。


    來人一身玉皇長袍,看身形大抵是個男子,可本該是臉的地方卻泛著一層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玄朱嗤笑:「裝神弄鬼。」


    他們又不是未曾見過,偏偏這位天帝大人要跟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一樣,害羞地將臉遮起來。


    沒錯,這滿臉光明的男子就是天帝。


    「並非我故意如此,隻是這個化身乃是三千相所化,故而沒有麵容。」被玄朱這般輕慢對待,天帝卻沒有生氣,反倒是像對待任性小孩般,溫言解釋。


    「你既要見我,又緣何要用化身。」玄朱卻好似還沒有消氣,「連真身都不願來,我看天帝大人一點都不重視我們之間的合作。」


    天帝依舊好脾氣地哄著玄朱:「最近封印異動頻繁,真身需要時刻守在封印旁邊,供給力量。」


    玄朱依舊冷著張臉不為所動。


    「好啦,別生氣啦。」天帝伸手晃了晃玄朱的手臂,刻意放柔的聲音裏帶著些輕哄的意味。


    玄朱的臉色這才好了些許,道:「說迴正事吧。」


    「好。」天帝輕聲應道,向玄朱說明此次的來意。「我來,是想告訴你,『他』已經拿到鑰匙了。」


    玄朱挑眉:「這不是挺好的嗎?在我們計劃之中。」


    「可問題,那個劍靈也還在。」


    玄朱一下子就明白了天帝的顧慮:「你擔心那個小劍靈會破壞我們的計劃。」


    「非也。」天帝提起桌上的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天上京?沒想到你還記得這個酒的味道。」


    此處是玄朱的夢境,萬事萬物皆有玄朱心中所化,酒以及酒的味道亦然。


    聽天帝提起這酒,玄朱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天帝大人請我喝的酒,我自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畢竟,喝這位的酒,要付出的籌碼太貴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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