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歐陽鋒


    這個暑假,吳之每天都待在圖書館。


    早上八點,到了圖書館門口,等門衛大爺緩緩開鎖拉開鐵門。跟著人流一起走進去。從上午待到晚上,相比高中的時候,她瘦了很多。頭發也留長了。醫學院的功課很忙,她也很少再和同學聊天一起出去玩,久而久之,也變得沉默。更習慣一個人待在圖書館了~~


    也許是經曆了一些不堪之事。心裏仿佛有一個巨大的空洞,無法填補,寧願遺忘掉過去,無論快樂或是傷心的記憶。依靠著遺忘想做迴以前健全的自己。


    抬頭瞥了一眼窗外,陽光落滿圍牆,透過窗戶映的有些刺眼。吳之看著自己的手腕,長長的疤痕在陽光下格外的刺眼。


    不知道等到李輝迴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


    吳之有點感傷的捂住頭,白皙的手臂,讓手腕露出的刀疤更加讓人心疼~~


    軍區醫院廣場上,眾人已經收拾好行李,站在那裏,三個月仿佛就是短短的一瞬,已經成了昨天的事情。大巴車開了進來,大家把行李放好依次走上車。李輝背著背包站在最後,迴頭望去。


    吃飯的食堂,學習的教室,還有睡覺的宿舍樓~~


    都安安靜靜的在那裏。。。


    這時司機已經在催促了,李輝迴過神,前麵的人都已經上車了。李輝把背包放進行李倉,快步跳上車。大巴車門旋即關閉,一陣發動機的轟鳴,大巴車緩緩駛出醫院,往外開去。


    軍考成績會在半個月後公布,這段時間,李輝隻能待在營地裏留守,等待消息,考上就要再次收拾行囊去往軍校,如果失敗的話,自己也要跟隨後勤部的車輛,前往海訓的地點,和自己的營隊進行匯合。


    這半個月等待的時間,就仿佛和高考等待放榜一樣,讓人難熬。


    在旅總部,李輝下了車。迴到了闊別已久的營地,望著滿眼鬱鬱蔥蔥的樹木花草。頓時有點悵然若失。


    自己走的時候,天還在下著雪。


    如今歸來之時,已經是盛夏了~~


    感慨什麽呢?


    李輝迴過頭,周恬恬已經走上前。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周恬恬迴過頭,說完笑了一下。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李輝喃喃低語,頭也低了下來。。。。


    行了,李大詩人~~


    走吧!


    李輝迴到營地,自己連裏隻有通訊員小安還在,其他人都去海訓了。小安子看到李輝迴來也是異常高興,畢竟自己天天一個人在營地裏待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都快憋出毛病了。


    李輝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換著常服。外麵安安靜靜,除了蟬鳴,根本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偌大的營地靜悄悄的。


    都有點不習慣了。


    小安一邊幫李輝一起收拾,一邊跟他講著留守的注意事項,雖然不用訓練,但是每天白天都要值班,不能到處亂跑。


    你啊~~


    這幾天就當放假吧,好好休息!


    小安子笑著和李輝打趣。這時,樓下值班室電話響了。


    那你慢慢收拾,我下去了啊!


    有什麽事喊我!


    小安一邊迴頭和李輝說著,一邊往樓下跑,李輝站起身揮揮手,又蹲下繼續收拾了。


    葛琰結束了這次的外出學習,隨著同學們紛紛返迴學校,這學期的課程也都落下了帷幕,暑假悄然而至。


    校園裏彌漫著一股輕鬆愉悅的氣氛,學生們討論著各自的假期計劃。


    韓金買好了火車票,站在車站的入口處,朝著葛琰揮揮手。葛琰背著書包走了過來,看著韓金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她不自覺地低下了頭,輕輕地攏了攏耳邊的發絲。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迴去?”葛琰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確定。


    “嗯。”韓金毫不猶豫地迴答道,他的眼神堅定,相比較之前,他仿佛更加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葛琰說不清自己在擔心什麽,隻是覺得,韓金如果看到自己的家境,可能會改變對她的看法,也許就不會再糾纏著自己了。這個想法突然冒出,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葛琰抬頭笑了一下,拉起韓金的手:“走吧,我們去檢票。”


    火車上,兩人並沒有怎麽說話,可能是昨晚都沒睡好。葛琰一個人坐著,韓金坐在自己對麵,他明顯困了,摘下眼鏡,已經閉上眼睛想睡一會。


    葛琰側過臉,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心裏還想著昨晚的事,自己還是無法接受吧!


    當葛琰下定決心開門的那一刻,其實,她已經想過接下來的事情了。


    隻是當兩人聊天,韓金開始動手動腳的時候,自己莫名的忽然厭惡起來。雖然自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還是不行,真的不行……


    葛琰一把拉住韓金的手,使勁地搖著頭。奈何韓金反而更加用力,一下子把葛琰按住,推倒在床上。葛琰看著韓金的臉和自己越貼越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硬生生坐起來推開了韓金。韓金差點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他也沒想到葛琰會有那麽大的力氣,直接推開自己。


    兩個人都沉默著,外麵的雨不斷打在窗戶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葛琰臉已經通紅,她用有些顫抖的手指,重新把襯衫的紐扣扣好,又捋了一下亂了的頭發,抬起頭,韓金的臉一半在燈光下,另一半被窗簾的陰影遮住。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外麵的雨聲越來越大,不斷拍擊著窗戶,房間裏卻是尷尬的沉默,兩個人沒有說話,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隻能聽得見彼此的喘息聲。


    “你不是想和我一起迴南通嗎……”


    葛琰抬起頭,她忽然明白,自己該做出決定了。


    這次我帶你迴去,見過我家人以後,如果你還堅定選擇我,我們就在一起!


    葛琰調整了情緒,很堅定地看著韓金。


    “可以嗎?”


    韓金臉上還有剛剛被強行反抗的失落,他慢慢轉過身背對著葛琰,輕輕拍了拍窗戶,像是歎了口氣。


    可能是近在咫尺卻無法得到的遺憾吧……許久,韓金點點頭。


    那今晚……


    葛琰看著韓金,她並沒有接著說下去,她想聽韓金會說什麽,會怎麽迴答她。


    我去服務台拿備用房卡。韓金推了推眼鏡,轉過臉。畢竟,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趁人之危的人。答應好的事情,我會遵守的!


    葛琰看著韓金走到門口,低頭對自己說了聲晚安,隨著一聲哢噠的關門聲,韓金離開了。窗外的雨漸漸小了,葛琰的心情卻如這天氣一般,難以晴朗。


    火車緩緩駛出站台,葛琰和韓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車廂內,人們或睡或醒,或交談或沉默。葛琰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卻無法入睡。她的腦海中迴蕩著昨晚的情景,那股厭惡感仍然清晰。


    身旁現在坐著的人,母親會接受嗎?


    又或者,自己真的想好去接受他了嗎?


    李輝站在梅班長的櫃子前,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他知道,這個櫃子裏曾經裝滿了梅班長的個人物品,現在卻空蕩蕩的,就像他們暫時空缺的生活一樣。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伸手打開櫃子,隻見裏麵除了兩包煙和一張折疊的紙條,別無他物。


    他拿起紙條,上麵是梅班長那熟悉的字跡,李輝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能想象到梅班長在留下這張紙條時的表情,一定是帶著微笑,又帶著幾分戲謔。


    李輝,我們去海訓,電話機我帶過去了。你要是迴來了,有事就去值班室打電話給我。


    還有,櫃子兩包煙給你的!希望等你打我電話的時候,告訴我的是你考取的好消息!


    李輝放下紙,揉了揉鼻子笑了。


    等著我,我一定會帶著好消息過來跟你們會合!


    窗外,天色漸暗,黃昏的光輝灑在營地的每一個角落。


    一人一城,南通的圖書館,人漸漸都走完了。


    圖書館內,吳之輕輕合上書本,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圖書館裏度過,書本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喜歡這裏的氛圍,更喜歡這裏的平靜。


    好像那件事以後,自己慢慢喜歡一個人待在這裏。


    一樓東側的偵探小說書架,自己好久沒有再去過,每次經過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的停下來,迴過頭去看一眼。


    那裏還有幾年前的影子,黃昏的夕陽透過窗簾落滿書架,給書架染上一層橘黃色,揚起的灰塵都能看見一粒一粒的飄蕩在空氣裏。


    眼前好像突然出現了過去的影子。


    他們還在那裏,一個坐在地上男孩,一個拿著書站在旁邊的女孩,她還偷偷用餘光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吳之自顧自的笑了笑,自己怎麽跟個老年人一樣,這麽懷念過去的時光。


    輕輕轉過身。她收拾好書本,準備離開。


    當她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長橋的路燈已經亮起,夜幕下的濠河在萬家燈火下,波光粼粼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她深吸了一口涼爽的空氣,抬頭望向天空。星星在夜空中閃爍,就像遠方的希望,雖然遙不可及,但卻始終存在。


    迴去吧~~~


    韓金和葛琰坐在出租車裏,車內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


    葛琰閉著眼睛,靠在後座上,似乎在試圖放鬆自己緊繃的神經。車窗外,街燈逐漸亮起,像是一串璀璨的珍珠項鏈,串聯起這座城市的夜晚。


    司機打開了車窗,夏夜的風帶著城市的喧囂和熱氣,吹拂進車廂內,帶來了一絲清涼。


    葛琰感覺到了風的觸感,她搖下車窗,將頭伸出窗外,讓夜風盡情地拂過她的臉龐。月亮高懸在天空,灑下一片柔和的銀光。


    這個城市的夏夜,總是能給她一種特別的感覺,讓她漂泊不定的心找到一絲寧靜的慰藉。


    車內響起元衛覺醒的《夏天的風》,一首老歌了,初聽的時候,還是高一那會,沒想到都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


    李輝獨自一人迴到了空蕩蕩的宿舍,整棟樓靜悄悄的,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被夜色吞噬。


    他一個人站在訓練場邊,望著那片曾經充滿汗水和呐喊的地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他習慣了部隊的規律生活,習慣了與戰友們並肩作戰的日子。


    而現在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一切都變得如此安靜,就像處在一座孤島上,目光所及,盡是孤寂,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


    他走進宿舍樓,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迴響。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現在可以放心大膽的去休息室看電視,看什麽節目都可以。。。。。


    隻是打開電視,看著裏麵哈哈大笑的喜劇電影,自己卻笑不出來。李輝搖了搖頭關上電視,走迴宿舍想好好睡一覺,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閉上眼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仿佛掉進了一個無比黑暗的深淵,心裏的失落感越來越重,如同有一塊石頭壓在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窗前,營地的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一片片落葉被風吹起,在空中盤旋,最終落在他的眼前。


    他忽然感到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奔跑,想要釋放,想要將心中的壓抑全部發泄出來。


    他換上作訓鞋,走下樓,來到訓練場上。他開始奔跑,腳步重重地落在跑道上,每一次著地都像是在對這個世界發出挑戰。他跑得越來越快,風在他耳邊唿嘯,汗水從他的額頭滑落。他不停地跑,直到肺部像是要爆炸一樣,直到心中的壓抑感漸漸消散。


    好像隻有這樣,才會讓自己好受一點。


    出租車緩緩停在葛琰家的樓房前,夜色中的老式洋樓顯得格外寧靜。韓金付完車費,推開車門,目光落在了葛琰身上。她已經站在門前,靜靜地等待著他。


    “這就是你家嗎?”韓金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和謹慎。


    葛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是的,這裏有些舊,但我很習慣了。”


    韓金抬頭,仔細地觀察著這座兩層的老式洋樓,以及旁邊的平瓦房。他感受到了一種與城市截然不同的生活節奏,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真實而樸素。


    “這裏真的很特別。”


    韓金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但他的眼神還是透露出了他的陌生感,即使內心早有準備,但此刻的他好像並沒有剛開始那般的堅定和從容了。


    葛琰輕輕地拉著韓金的手,領他進了屋。屋內的燈光溫馨而柔和,葛琰的爺爺正坐在椅子上,電視前的他看起來安詳而慈祥。葛琰緊緊擁抱了爺爺,感受著久違的親情。


    “爺爺,這是我同學韓金。”葛琰向爺爺介紹著,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韓金站在門口,有些手足無措。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緊張地推了推眼鏡,終於鼓起勇氣,向葛琰的爺爺問好:“爺爺,您好,我是葛琰的同學。”


    葛琰的爺爺微笑著點了點頭,雖然無法說清楚字,言語不清,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對韓金的友好。


    葛琰的母親走進屋內,看到韓金後,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畢竟除了李輝,她都沒有見過女兒帶過其他男孩迴來過。


    葛琰開心地向母親介紹韓金:“媽,這是我男朋友,韓金。”


    韓金的臉色一僵,他沒有預料到葛琰會這樣介紹他。他看著葛琰的母親,結結巴巴地說:“阿...阿姨,您好,我是韓金。”


    他好像忘了,是自己一直強烈要求葛琰帶自己迴去的,他也忘了,自己是一直想做葛琰的男朋友的,但此時的自己卻突然了一絲退卻。


    他後悔了。。。。。。。


    葛琰的母親微微一笑,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韓金啊,歡迎來到我們家。”


    韓金感到一陣壓力,他不習慣這種家庭氛圍,感覺自己像是被放在了聚光燈下。他的內心開始打退堂鼓,想要逃離這個讓他感到不適的環境。


    “我...我主要是想起來,學生會還有些事情沒處理,今晚就得趕迴去。”


    韓金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迫切,他的眼神極力的躲閃著。想避開葛琰和母親的對視。


    他不想讓他們看出來,自己真的是那種見光死的人。


    也許,憧憬在現實麵前,真的是不堪一擊吧!


    葛琰的心中一沉,她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隻是沒想到這才進來,他就已經。。。。。。。


    終究還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內心不覺釋然。


    如釋重負,似乎是應驗了自己的預期,又似乎是對這個結局淡淡的失落。


    她輕聲說道:“那我送你迴車站吧。


    果然除了他。。。。。。


    不會再有別人了吧!


    葛琰迴過頭看了一眼母親,母親不知為何低下頭。


    她會想什麽呢?


    葛琰和韓金並肩往迴走,兩個人滿腹心事。


    可能是在為自己難過吧,那個願意為她幹農活的大大咧咧的男孩。


    葛琰鼻子一酸,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她趕忙抬起頭,假裝看著夜空。


    她不想在別人麵前,特別是這個不值得的男孩麵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


    兩人走到村頭,夜色中的街道顯得格外安靜。韓金依舊心神不寧,他的眼神空洞。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泰然自若。


    他輸了,一敗塗地!


    這一次輸的比上一次還要直接,自己在赤裸裸的現實麵前,人性的陰暗麵徹底暴露無遺,毫無反抗之力。


    他甚至都明白,葛琰明知道他隻是找了一個蹩腳的借口,卻沒有拆穿他。


    這已經是對他最後的溫柔了~~~


    葛琰攔下一輛出租車,韓金轉過頭還想解釋些什麽,葛琰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韓金,你知道嗎,你根本不喜歡我。


    你隻是喜歡,那種喜歡我的感覺罷了!”


    葛琰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涼,卻沒有一點點的猶豫。


    再見了!


    韓金慌忙地坐進車內,此時的自己憋得滿臉通紅,卻沒有勇氣 但葛琰已經轉身離去,沒有再迴頭。韓金坐在車內,看著葛琰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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