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的記憶力一直都很好。但一件事，他記錯了。
他送班長迴家和班長送他迴去是同一天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李輝答應班主任那天。
讓我們迴到那一天，那個遺憾的開始。
寒假。
李輝和班長離校迴家。
時間往前推兩個小時。李輝走出班主任辦公室。依然像無事發生一樣走迴了教室。
班長偷偷跑過來。
班主任找你幹嘛呀？
沒考好啊？
班長一臉可愛的表情，純真的像一個小孩。李輝實在開不了口，點點頭。
嗯啊……
沒事沒事，等寒假我幫你補課，班長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放心，不收你錢。
說完就蹦蹦跳跳迴自己座位了。
班主任發完成績單。李輝看著自己的分數。雖然物理和數學的分數不忍直視，但是在其他五門科目的拉持下，排名居然還不低。進了前二十。不得不說已經進步很大了。
同學紛紛離開教室，班主任站在班長身前，低著頭和班長著什麽。
李輝一邊整理課桌，一邊偷偷抬著頭往班長的方向看去。看班長的表情。
看來……
這時班主任忽然迴過頭。淩厲的目光正好和李輝的眼睛打了個照麵。嚇得李輝立馬站起身，轉頭往教室外麵走。
班主任看著李輝的背影，若有所思，又迴過頭繼續和班長說著話。
李輝沒有走遠，他從二樓下去，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看著操場發呆。
班主任會不會說出來……
應該不會吧，畢竟自己答應過她了。
班長如果成績一直這樣掉下去……自己真的會成為罪人的。
要不要找個時間，當麵和她好好聊聊吧……
正想著，班長已經自己走到身後。
想什麽呢！班長拍一下李輝肩膀。不是在這等我吧？
李輝迴過神。
對啊，想等你一起走。李輝摸著頭憨憨的笑著……
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說吧。
班長，一起騎車迴去吧。反正也早。
嗯。那我去收拾東西，一會校門口見。
好，校門口見！
李輝迴到宿舍，裏麵早就已經有了放假的氣氛，大家開心的打鬧著。這時負的看見李輝走進來。趕忙喊著。你咋這麽慢啊，章魚哥早就迴來了。
就是，大家都等著你一起去上網呢。快快快。出發了兄弟們！
gogogo！
李輝有點手足無措，他要做一件事。
那個……今天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眾人全停下腳步，愣在當場。
室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時上網都是首當其衝的人，今天居然不想去上網了。
徒弟也是一臉疑惑，摸了摸李輝的額頭，也沒發燒啊，怎麽開始說胡話了……
李輝推開徒弟的手。
今天真有事，不好意思大家。下次包夜，我請你們吃泡麵。
我還有事先走了。
眾人看著李輝今天反常的樣子也是摸不著頭腦。
負的迴過頭問章魚哥。
他是不是考的不好啊，怎麽感覺心事重重的？
徒弟擺擺手，不可能，李輝之前考倒數第一的時候都沒這樣，還不是和我們一起去包夜來著。你不記得了啊！
章魚哥搖了搖頭，不可能是這個原因，何況李輝這次語文和英語幾乎滿分了。排名也進了前二十啊。按理來說應該高興才對……
算了算了，不管了，我們走吧。室長拉著眾人。
再不走，一會網吧就沒機子了。
李輝站在校門口，遠遠的，已經看到班長推著小電瓶車走了過來。李輝朝班長揮了揮手。
等了很久啦？班長調皮的對李輝一笑。
沒有……我也剛到。走吧……
正當兩人準備騎車離開。宿舍的幾個人已經從旁邊走出來。個個一臉很不爽的表情。
喲，這不是李輝嘛……
難怪不和我們一起去上網，嘖嘖嘖。
哎，果然有了女人忘了兄弟啊，見色忘友這個詞就是給你寫的吧……
眾人紛紛化身怨婦，對著李輝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這時班長也有些不好意思。迴過頭和眾人打著招唿：
真不好意思啦，今天李輝借我一次，下次我請你們吃飯好不好。
拿去拿去。開玩笑的我們。室長打著圓場。
就是就是。送給你了，不用還了。徒弟一臉的嬉皮笑臉。
不打擾你們啦，我們去網吧了！
今天跑跑丁卡車我要報上次一箭之仇，看我不虐死你。
哈哈哈哈，就你……
班長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眾人還不時迴過頭笑著和班長揮手。班長也擺了擺手。
你們宿舍的人都挺好的嘛……
李輝從開始沉默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過。
真羨慕你們這群人的友誼。班長迴過頭，自言自語的笑了。
他們……就是一群傻瓜。
李輝終於開口了。
我們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騎車離去。
快到五一路的時候，李輝感覺車軲轆不對勁，停下來看了一下，原來是車胎沒氣了。這時班長也停了下來。
怎麽啦？
車胎沒氣了。李輝捏著輪胎，可能是放學校好久沒騎了。
班長停下車，往四周望了望。這附近也沒有修車的地方啊。
這裏說一個事情。在2007年，五一路往東那條路上。還沒有拆遷改造。幾乎是一片荒涼，高架，店鋪，包括商業街這些還都沒有，隻有路邊破舊的黑網吧，還有就是大片的田地。
李輝試著能不能重新騎起來，還是不行。
要不你先迴去吧。我推著再往前走走看有沒有修車的地方。李輝蹲在地上抬著頭看著班長。
班長搖搖頭，我陪你一起走吧。我推著車和你一起。說罷，班長下來，推著小電瓶車。
走吧～～班長一臉微笑的喊著李輝。
二月的陽光，說不上溫暖，但是和煦，再夾雜著微涼的冷風，有一種難以言狀的舒適。
兩人都默不作聲的推著車往前走。這個點，路上沒有什麽過往的汽車，馬路上格外的安靜。偶然有兩個騎著單車嬉戲打鬧的學生，從他們身邊經過。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遠。
馬路兩邊的景色，也從有農夫彎腰種著油菜的田地，變成大橋下的河流，再變成稀稀拉拉的幾戶冒著炊煙的人家。
李輝看著班長，鼻子上已經滲出細細的汗珠。
他忽然停下，班長迴過頭。
怎麽啦？
李輝沒有說話，他停好車，走過去，
別動……
李輝用衣袖輕輕拭去班長鼻上的汗珠。
班長的臉，在夕陽的餘暉下，映的緋紅。
沒事了，走吧。
額。班長忽然覺得有點遺憾，她可能以為，或者說，她期待李輝會……
會主動親吻吧。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已經快到觀音山路口的地方，終於。
馬路邊上立著一個手寫的木板牌子，補車修胎，停車吃飯。
兩人走了進去。
老板蹲下身搗鼓了半天，最後起身，皺了皺眉頭。
輪胎老化開裂了，要換一個，明天下午應該能修好。
師傅，能快點嗎。
今天可以嗎。李輝試探著問道。
老板抬起眼睛，看了李輝一眼，用沾滿油汙的手，慢悠悠的從皺巴巴的煙盒裏拿起一根煙，放在嘴邊點燃。
隨後吐了個煙圈。我現在騎摩托車去鎮上拿個備胎，晚上能修好，八點吧。八點過來拿。
好的，謝謝師傅了。李輝和班長兩人同時低下頭不斷地道著謝。
不過要加錢啊，我這個屬於加班，一共40。
李輝迴頭看了班長一眼。班長剛想說什麽。李輝已經轉過頭。
沒問題，師傅！
把自行車放裏麵。兩人起身離開。班長有點怪李輝太急了，明天再來拿，就20塊錢啊！
李輝笑了笑。
可能是我不習慣把自行車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呆太久吧。
班長不解的嘟著嘴。你還真是挺奇怪。
可能是我骨子裏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吧……李輝心裏默默說道。
班長你迴去吧，我在這等就行了。
班長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手表，這才五點多你要等三個小時。
沒事的，你迴去吧。
李輝擺了擺手，我沒事。
你陪我一起迴去……
班長說完自己臉都紅了。
行不行……
李輝看著班長，不知怎麽的，他想起那一次在餛飩博士。室長問的那句話。
如果她喜歡你，你怎麽辦？
幾乎同時。腦海裏又閃過白天班主任對他苦口婆心的勸導。
該……該做個抉擇了。
李輝沉默著站起身，走到班長身前。
走吧，我送你迴去。
班長的電瓶車很小，就是那種小踏板的。李輝一米八的大高個坐在前麵，把身後的班長擋的嚴嚴實實。
遠處的晚霞把天空映的通紅。空氣中彌漫著燒秸稈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暗下來，但是已經隱隱能看到月亮了。
班長側身坐著，輕輕的把頭靠在李輝的背上。閉著眼睛。
不知道此時她在想些什麽。
天終於完全黑了下來。風也開始變大了。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如此之快……
李輝不說話默默騎著車，因為坐著兩個人，根本開不快。但是仍然能感覺到，太陽落山後，氣溫驟降，一下子冷了下來。
你冷不冷？
李輝轉過頭。
班長輕輕的說了一聲不冷，頭仍然靠在李輝的背上。
要不我把外套脫下給你披上。
李輝又迴過頭，意欲停下車。
不用……你在前麵幫我擋著風呢。再說脫了外套你會感冒的。
說完，班長慢慢張開雙手，抱住了李輝的腰。
我不冷，現在一點都不冷了。
李輝內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戳了一下。一瞬間，無數的情緒湧了上來，悲傷，幸福，難過，後悔，五味雜陳，無法言喻。
六點的時候，到了班長家。
一位老人還坐在門口。
班長立馬跳下車跑過去。
爺爺，這麽冷的天，你怎麽沒迴房裏，媽媽呢？
爺爺張口嘴，模模糊糊的說了一些字。
媽媽還沒迴來啊……
爺爺，我先推你進屋吧。
李輝仍然站在門口發愣。班長衝他揮揮手，趕緊進來啊，外麵冷。
班長推著爺爺迴了裏屋，李輝一路默默的跟著。
爺爺一邊嘴裏還不清不楚的說著什麽……
你爺爺餓了。李輝忽然開口。
班長一臉震驚的迴過頭。你怎麽知道的。
他說的，雖然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我能大概聽明白……
李輝頓了一下，因為我爺爺以前聲帶壞了，說話也是這樣。
班長低下頭。
這時爺爺顫顫巍巍準備站起來，班長趕忙扶著爺爺，這時。李輝走到爺爺旁邊。
爺爺我來扶您好嗎，爺爺點了點頭，嘴上又嗚嗚的說著什麽。
李輝笑了笑。爺爺，我是琰琰同學。然後轉過頭，對著班長悄悄說，你去做飯吧，爺爺餓了，這邊有我就行了。
班長站在一旁，她揉了揉眼睛，走出去兩步，又迴過頭，看著李輝已經和爺爺坐在床邊，李輝還不停的用手和爺爺比劃著什麽。
班長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生完全放下所有的防備。甚至，自己已經依賴上了他。
班長做好飯，媽媽還沒迴來，班長把飯菜端到廚房的桌上，又跑到裏屋喊李輝，李輝扶著爺爺走過來。三個人坐下來，李輝低頭看了一眼表，已經快八點了。
這時，門外響起聲音。
琰琰，你迴來了啊，媽媽今天把油菜秧都種好了，迴來有些晚了。
爺爺飯吃了嗎？
媽媽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飯桌上的李輝。班長也有些局促的站起來。聲音很小的喊了一聲：媽……這個男生，這個男生是我們班同學。
李輝也趕忙站起身，阿姨，我是李輝，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攪你們了。
媽媽一句話不說，眼神看著班長，爺爺放下碗，拍了拍李輝的手，嘴裏嗚嗚的說著什麽。
李輝趕緊扶住爺爺的手，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和爺爺說，爺爺，我不留下來陪你吃飯了，我還有事趕著迴去。
爺爺仍然拉著李輝的手。李輝眼看不行，直接和爺爺比劃手勢，爺爺，我現在放假了，以後都空的。我一有時間就過來。
好不好爺爺？
爺爺慢慢鬆開李輝的手，李輝快步往門口走，經過媽媽身前，李輝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打攪了，阿姨再見。
班長急忙跟著衝了出去。
屋子裏爺爺還嗚嗚的說著什麽，一邊開心的和媽媽比劃著什麽。
媽媽幫爺爺擦著嘴，迴頭往門外看著。
李輝，我送你過去，班長騎車追上還在路上跑的李輝。
真不用了，你趕緊迴去，太晚了，阿姨會生氣的。李輝氣喘籲籲的跑著，腳步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外麵大晚上這麽冷，你一個人在路上跑，我怎麽能放心迴去。
李輝停下來。喘著氣。
阿姨真的會生氣的，大晚上一個男生出現在女孩家裏，換了任何人的父母都會有想法的，趕緊迴家，聽話。李輝拍了拍班長的手。
班長不說話，咬緊嘴唇，眼睛已經紅了。眼淚掉了下來，落在李輝的手背上。
你……你不要對我這麽好，好……不好！我怕我以後真的不知道，沒……沒有你，我該……我該怎麽辦了！
班長用手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哭的話都說的一頓一頓的，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孩。哭的那麽的那人心疼。
李輝拉過班長，緊緊抱著。閉上眼睛。
他此刻已經知道，班長是真的喜歡上自己了。。。
對不起……希望，你不要恨我。
李輝緊緊的抱著班長，但是他的內心已經做了抉擇。
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了。
原諒我，這一次，真的這是最後一次了。
李輝鬆開班長，幫她擦著眼淚。走吧，我們去拿車。
到修車鋪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李輝在門口敲著門。
老板，在不在，我過來拿車了！
沒人迴應……
李輝探著頭從窗戶裏想看裏麵有沒有人，
這時身後傳來聲音，都幾點了，你們才來。
李輝迴過頭，老板叼著煙，一邊提著褲子一邊走過來。
你們要是再不過來我就真準備走了。
老板眯著眼睛，打開門。從裏麵把自行車推了出來。
40塊錢，老板彈了一下煙灰，露出兩顆大黃牙，伸出黑黝黝的手。
李輝摸了一下身上口袋，掏出兩張20塊錢，放在老板手上。
老板接過錢，看也沒看，直接塞進兜裏。轉身鎖好門，
走吧，小夥子。然後擺了擺手，發動摩托車，隨著一陣轟鳴聲。消失在夜色中。
李輝迴過頭，班長已經從剛剛情緒失控中緩過來了。但是臉上的淚痕還沒幹。
李輝坐上單車，我送你迴家。
夜幕的星空下。穿過一個又一個村莊的混凝土馬路。
遠處的房屋，有的燈已經暗了下去。安靜的隻聽到耳畔的風聲。
李輝在前麵騎著。班長跟在後麵，一路望著他的背影。
班長知道，她自己的心裏，已經全是這個男人了。
到了。李輝停下車，迴過頭
迴去吧。
班長停好車。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廚房燈已經滅了。客廳燈還亮著。
你媽媽還在等你，快迴去吧。
班長又衝過來，一下子抱住李輝。
李輝兩隻手，微微張開，卻不敢再去摟住。
因為。他自己心裏清楚。自己不能讓班長愛上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兩個人的心如此的靠近，貼在一起。
也是最後一次了。
李輝慢慢推開班長。
走了。
班長迴過頭，直到最後一刻，李輝都沒有主動去擁抱她，也並沒有別的……
望著漸漸消失在黑夜的背影，班長趕緊擦了擦眼角。推開門走了進去。
客廳燈亮著，母親坐在椅子上，還在等她迴來。
班長慢慢走過去，喊了一聲。
媽，我迴來了……
母親就這麽望著自己的女兒，沒有說話，母親啊……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女兒，也比誰都愛自己的女兒啊。
母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去洗個臉吧。
洗完早點睡……
然後母親站起身，轉過頭。
沒有離開。
母女就這樣兩個人站在那裏。
母親閉上眼睛。女兒看男孩的眼神，是瞞不住她這個母親的，能讓爺爺開心，也會是一個好男孩。
要是阻止他們，女兒會恨她這樣的母親罷。。。。。
但如果是現在不阻止這段感情的話，女兒的前途。。。。。
媽……
我會處理好的。
葛琰擦幹了淚痕。燈光下，眼神裏有了閃爍的光亮。
母親沒有迴應，隻是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然後把她攬在懷裏。用力抱著。
晚上，李輝一個人躺在床上，他想起自己還小的時候，爺爺被確診了肺癌，醫生說隻有半年的時間了。
那時候的自己還不知道什麽是生死，什麽是離別。
爺爺後來活了三年，最後安靜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時候。自己依然以為爺爺隻是睡著了。
但從奶奶泣不成聲，一遍又一遍的喊著老頭子的話音。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爺爺已經要走了，要離開這個家，不會迴來了。
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地下室放聲大哭。誰來敲門他都不開，哭累了就趴在那裏睡著了。等家人找人撬鎖把他從裏麵救出來，後麵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
他小時候最害怕進地下室。
那一年，他才八歲。
這時，手機亮了，班長的信息。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天……
李輝呆呆的看著信息，對於自己來說，又何嚐不是呢。
隻不過，這些話永遠不會說出來了。
已經夠了。
到此為止吧！
李輝用顫抖的手指，按下刪除。
合上了手機。
他送班長迴家和班長送他迴去是同一天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李輝答應班主任那天。
讓我們迴到那一天，那個遺憾的開始。
寒假。
李輝和班長離校迴家。
時間往前推兩個小時。李輝走出班主任辦公室。依然像無事發生一樣走迴了教室。
班長偷偷跑過來。
班主任找你幹嘛呀？
沒考好啊？
班長一臉可愛的表情，純真的像一個小孩。李輝實在開不了口，點點頭。
嗯啊……
沒事沒事，等寒假我幫你補課，班長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放心，不收你錢。
說完就蹦蹦跳跳迴自己座位了。
班主任發完成績單。李輝看著自己的分數。雖然物理和數學的分數不忍直視，但是在其他五門科目的拉持下，排名居然還不低。進了前二十。不得不說已經進步很大了。
同學紛紛離開教室，班主任站在班長身前，低著頭和班長著什麽。
李輝一邊整理課桌，一邊偷偷抬著頭往班長的方向看去。看班長的表情。
看來……
這時班主任忽然迴過頭。淩厲的目光正好和李輝的眼睛打了個照麵。嚇得李輝立馬站起身，轉頭往教室外麵走。
班主任看著李輝的背影，若有所思，又迴過頭繼續和班長說著話。
李輝沒有走遠，他從二樓下去，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看著操場發呆。
班主任會不會說出來……
應該不會吧，畢竟自己答應過她了。
班長如果成績一直這樣掉下去……自己真的會成為罪人的。
要不要找個時間，當麵和她好好聊聊吧……
正想著，班長已經自己走到身後。
想什麽呢！班長拍一下李輝肩膀。不是在這等我吧？
李輝迴過神。
對啊，想等你一起走。李輝摸著頭憨憨的笑著……
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說吧。
班長，一起騎車迴去吧。反正也早。
嗯。那我去收拾東西，一會校門口見。
好，校門口見！
李輝迴到宿舍，裏麵早就已經有了放假的氣氛，大家開心的打鬧著。這時負的看見李輝走進來。趕忙喊著。你咋這麽慢啊，章魚哥早就迴來了。
就是，大家都等著你一起去上網呢。快快快。出發了兄弟們！
gogogo！
李輝有點手足無措，他要做一件事。
那個……今天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眾人全停下腳步，愣在當場。
室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時上網都是首當其衝的人，今天居然不想去上網了。
徒弟也是一臉疑惑，摸了摸李輝的額頭，也沒發燒啊，怎麽開始說胡話了……
李輝推開徒弟的手。
今天真有事，不好意思大家。下次包夜，我請你們吃泡麵。
我還有事先走了。
眾人看著李輝今天反常的樣子也是摸不著頭腦。
負的迴過頭問章魚哥。
他是不是考的不好啊，怎麽感覺心事重重的？
徒弟擺擺手，不可能，李輝之前考倒數第一的時候都沒這樣，還不是和我們一起去包夜來著。你不記得了啊！
章魚哥搖了搖頭，不可能是這個原因，何況李輝這次語文和英語幾乎滿分了。排名也進了前二十啊。按理來說應該高興才對……
算了算了，不管了，我們走吧。室長拉著眾人。
再不走，一會網吧就沒機子了。
李輝站在校門口，遠遠的，已經看到班長推著小電瓶車走了過來。李輝朝班長揮了揮手。
等了很久啦？班長調皮的對李輝一笑。
沒有……我也剛到。走吧……
正當兩人準備騎車離開。宿舍的幾個人已經從旁邊走出來。個個一臉很不爽的表情。
喲，這不是李輝嘛……
難怪不和我們一起去上網，嘖嘖嘖。
哎，果然有了女人忘了兄弟啊，見色忘友這個詞就是給你寫的吧……
眾人紛紛化身怨婦，對著李輝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這時班長也有些不好意思。迴過頭和眾人打著招唿：
真不好意思啦，今天李輝借我一次，下次我請你們吃飯好不好。
拿去拿去。開玩笑的我們。室長打著圓場。
就是就是。送給你了，不用還了。徒弟一臉的嬉皮笑臉。
不打擾你們啦，我們去網吧了！
今天跑跑丁卡車我要報上次一箭之仇，看我不虐死你。
哈哈哈哈，就你……
班長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眾人還不時迴過頭笑著和班長揮手。班長也擺了擺手。
你們宿舍的人都挺好的嘛……
李輝從開始沉默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過。
真羨慕你們這群人的友誼。班長迴過頭，自言自語的笑了。
他們……就是一群傻瓜。
李輝終於開口了。
我們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騎車離去。
快到五一路的時候，李輝感覺車軲轆不對勁，停下來看了一下，原來是車胎沒氣了。這時班長也停了下來。
怎麽啦？
車胎沒氣了。李輝捏著輪胎，可能是放學校好久沒騎了。
班長停下車，往四周望了望。這附近也沒有修車的地方啊。
這裏說一個事情。在2007年，五一路往東那條路上。還沒有拆遷改造。幾乎是一片荒涼，高架，店鋪，包括商業街這些還都沒有，隻有路邊破舊的黑網吧，還有就是大片的田地。
李輝試著能不能重新騎起來，還是不行。
要不你先迴去吧。我推著再往前走走看有沒有修車的地方。李輝蹲在地上抬著頭看著班長。
班長搖搖頭，我陪你一起走吧。我推著車和你一起。說罷，班長下來，推著小電瓶車。
走吧～～班長一臉微笑的喊著李輝。
二月的陽光，說不上溫暖，但是和煦，再夾雜著微涼的冷風，有一種難以言狀的舒適。
兩人都默不作聲的推著車往前走。這個點，路上沒有什麽過往的汽車，馬路上格外的安靜。偶然有兩個騎著單車嬉戲打鬧的學生，從他們身邊經過。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遠。
馬路兩邊的景色，也從有農夫彎腰種著油菜的田地，變成大橋下的河流，再變成稀稀拉拉的幾戶冒著炊煙的人家。
李輝看著班長，鼻子上已經滲出細細的汗珠。
他忽然停下，班長迴過頭。
怎麽啦？
李輝沒有說話，他停好車，走過去，
別動……
李輝用衣袖輕輕拭去班長鼻上的汗珠。
班長的臉，在夕陽的餘暉下，映的緋紅。
沒事了，走吧。
額。班長忽然覺得有點遺憾，她可能以為，或者說，她期待李輝會……
會主動親吻吧。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已經快到觀音山路口的地方，終於。
馬路邊上立著一個手寫的木板牌子，補車修胎，停車吃飯。
兩人走了進去。
老板蹲下身搗鼓了半天，最後起身，皺了皺眉頭。
輪胎老化開裂了，要換一個，明天下午應該能修好。
師傅，能快點嗎。
今天可以嗎。李輝試探著問道。
老板抬起眼睛，看了李輝一眼，用沾滿油汙的手，慢悠悠的從皺巴巴的煙盒裏拿起一根煙，放在嘴邊點燃。
隨後吐了個煙圈。我現在騎摩托車去鎮上拿個備胎，晚上能修好，八點吧。八點過來拿。
好的，謝謝師傅了。李輝和班長兩人同時低下頭不斷地道著謝。
不過要加錢啊，我這個屬於加班，一共40。
李輝迴頭看了班長一眼。班長剛想說什麽。李輝已經轉過頭。
沒問題，師傅！
把自行車放裏麵。兩人起身離開。班長有點怪李輝太急了，明天再來拿，就20塊錢啊！
李輝笑了笑。
可能是我不習慣把自行車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呆太久吧。
班長不解的嘟著嘴。你還真是挺奇怪。
可能是我骨子裏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吧……李輝心裏默默說道。
班長你迴去吧，我在這等就行了。
班長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手表，這才五點多你要等三個小時。
沒事的，你迴去吧。
李輝擺了擺手，我沒事。
你陪我一起迴去……
班長說完自己臉都紅了。
行不行……
李輝看著班長，不知怎麽的，他想起那一次在餛飩博士。室長問的那句話。
如果她喜歡你，你怎麽辦？
幾乎同時。腦海裏又閃過白天班主任對他苦口婆心的勸導。
該……該做個抉擇了。
李輝沉默著站起身，走到班長身前。
走吧，我送你迴去。
班長的電瓶車很小，就是那種小踏板的。李輝一米八的大高個坐在前麵，把身後的班長擋的嚴嚴實實。
遠處的晚霞把天空映的通紅。空氣中彌漫著燒秸稈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暗下來，但是已經隱隱能看到月亮了。
班長側身坐著，輕輕的把頭靠在李輝的背上。閉著眼睛。
不知道此時她在想些什麽。
天終於完全黑了下來。風也開始變大了。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如此之快……
李輝不說話默默騎著車，因為坐著兩個人，根本開不快。但是仍然能感覺到，太陽落山後，氣溫驟降，一下子冷了下來。
你冷不冷？
李輝轉過頭。
班長輕輕的說了一聲不冷，頭仍然靠在李輝的背上。
要不我把外套脫下給你披上。
李輝又迴過頭，意欲停下車。
不用……你在前麵幫我擋著風呢。再說脫了外套你會感冒的。
說完，班長慢慢張開雙手，抱住了李輝的腰。
我不冷，現在一點都不冷了。
李輝內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戳了一下。一瞬間，無數的情緒湧了上來，悲傷，幸福，難過，後悔，五味雜陳，無法言喻。
六點的時候，到了班長家。
一位老人還坐在門口。
班長立馬跳下車跑過去。
爺爺，這麽冷的天，你怎麽沒迴房裏，媽媽呢？
爺爺張口嘴，模模糊糊的說了一些字。
媽媽還沒迴來啊……
爺爺，我先推你進屋吧。
李輝仍然站在門口發愣。班長衝他揮揮手，趕緊進來啊，外麵冷。
班長推著爺爺迴了裏屋，李輝一路默默的跟著。
爺爺一邊嘴裏還不清不楚的說著什麽……
你爺爺餓了。李輝忽然開口。
班長一臉震驚的迴過頭。你怎麽知道的。
他說的，雖然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我能大概聽明白……
李輝頓了一下，因為我爺爺以前聲帶壞了，說話也是這樣。
班長低下頭。
這時爺爺顫顫巍巍準備站起來，班長趕忙扶著爺爺，這時。李輝走到爺爺旁邊。
爺爺我來扶您好嗎，爺爺點了點頭，嘴上又嗚嗚的說著什麽。
李輝笑了笑。爺爺，我是琰琰同學。然後轉過頭，對著班長悄悄說，你去做飯吧，爺爺餓了，這邊有我就行了。
班長站在一旁，她揉了揉眼睛，走出去兩步，又迴過頭，看著李輝已經和爺爺坐在床邊，李輝還不停的用手和爺爺比劃著什麽。
班長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生完全放下所有的防備。甚至，自己已經依賴上了他。
班長做好飯，媽媽還沒迴來，班長把飯菜端到廚房的桌上，又跑到裏屋喊李輝，李輝扶著爺爺走過來。三個人坐下來，李輝低頭看了一眼表，已經快八點了。
這時，門外響起聲音。
琰琰，你迴來了啊，媽媽今天把油菜秧都種好了，迴來有些晚了。
爺爺飯吃了嗎？
媽媽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飯桌上的李輝。班長也有些局促的站起來。聲音很小的喊了一聲：媽……這個男生，這個男生是我們班同學。
李輝也趕忙站起身，阿姨，我是李輝，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攪你們了。
媽媽一句話不說，眼神看著班長，爺爺放下碗，拍了拍李輝的手，嘴裏嗚嗚的說著什麽。
李輝趕緊扶住爺爺的手，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和爺爺說，爺爺，我不留下來陪你吃飯了，我還有事趕著迴去。
爺爺仍然拉著李輝的手。李輝眼看不行，直接和爺爺比劃手勢，爺爺，我現在放假了，以後都空的。我一有時間就過來。
好不好爺爺？
爺爺慢慢鬆開李輝的手，李輝快步往門口走，經過媽媽身前，李輝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打攪了，阿姨再見。
班長急忙跟著衝了出去。
屋子裏爺爺還嗚嗚的說著什麽，一邊開心的和媽媽比劃著什麽。
媽媽幫爺爺擦著嘴，迴頭往門外看著。
李輝，我送你過去，班長騎車追上還在路上跑的李輝。
真不用了，你趕緊迴去，太晚了，阿姨會生氣的。李輝氣喘籲籲的跑著，腳步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外麵大晚上這麽冷，你一個人在路上跑，我怎麽能放心迴去。
李輝停下來。喘著氣。
阿姨真的會生氣的，大晚上一個男生出現在女孩家裏，換了任何人的父母都會有想法的，趕緊迴家，聽話。李輝拍了拍班長的手。
班長不說話，咬緊嘴唇，眼睛已經紅了。眼淚掉了下來，落在李輝的手背上。
你……你不要對我這麽好，好……不好！我怕我以後真的不知道，沒……沒有你，我該……我該怎麽辦了！
班長用手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哭的話都說的一頓一頓的，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孩。哭的那麽的那人心疼。
李輝拉過班長，緊緊抱著。閉上眼睛。
他此刻已經知道，班長是真的喜歡上自己了。。。
對不起……希望，你不要恨我。
李輝緊緊的抱著班長，但是他的內心已經做了抉擇。
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了。
原諒我，這一次，真的這是最後一次了。
李輝鬆開班長，幫她擦著眼淚。走吧，我們去拿車。
到修車鋪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李輝在門口敲著門。
老板，在不在，我過來拿車了！
沒人迴應……
李輝探著頭從窗戶裏想看裏麵有沒有人，
這時身後傳來聲音，都幾點了，你們才來。
李輝迴過頭，老板叼著煙，一邊提著褲子一邊走過來。
你們要是再不過來我就真準備走了。
老板眯著眼睛，打開門。從裏麵把自行車推了出來。
40塊錢，老板彈了一下煙灰，露出兩顆大黃牙，伸出黑黝黝的手。
李輝摸了一下身上口袋，掏出兩張20塊錢，放在老板手上。
老板接過錢，看也沒看，直接塞進兜裏。轉身鎖好門，
走吧，小夥子。然後擺了擺手，發動摩托車，隨著一陣轟鳴聲。消失在夜色中。
李輝迴過頭，班長已經從剛剛情緒失控中緩過來了。但是臉上的淚痕還沒幹。
李輝坐上單車，我送你迴家。
夜幕的星空下。穿過一個又一個村莊的混凝土馬路。
遠處的房屋，有的燈已經暗了下去。安靜的隻聽到耳畔的風聲。
李輝在前麵騎著。班長跟在後麵，一路望著他的背影。
班長知道，她自己的心裏，已經全是這個男人了。
到了。李輝停下車，迴過頭
迴去吧。
班長停好車。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廚房燈已經滅了。客廳燈還亮著。
你媽媽還在等你，快迴去吧。
班長又衝過來，一下子抱住李輝。
李輝兩隻手，微微張開，卻不敢再去摟住。
因為。他自己心裏清楚。自己不能讓班長愛上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兩個人的心如此的靠近，貼在一起。
也是最後一次了。
李輝慢慢推開班長。
走了。
班長迴過頭，直到最後一刻，李輝都沒有主動去擁抱她，也並沒有別的……
望著漸漸消失在黑夜的背影，班長趕緊擦了擦眼角。推開門走了進去。
客廳燈亮著，母親坐在椅子上，還在等她迴來。
班長慢慢走過去，喊了一聲。
媽，我迴來了……
母親就這麽望著自己的女兒，沒有說話，母親啊……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女兒，也比誰都愛自己的女兒啊。
母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去洗個臉吧。
洗完早點睡……
然後母親站起身，轉過頭。
沒有離開。
母女就這樣兩個人站在那裏。
母親閉上眼睛。女兒看男孩的眼神，是瞞不住她這個母親的，能讓爺爺開心，也會是一個好男孩。
要是阻止他們，女兒會恨她這樣的母親罷。。。。。
但如果是現在不阻止這段感情的話，女兒的前途。。。。。
媽……
我會處理好的。
葛琰擦幹了淚痕。燈光下，眼神裏有了閃爍的光亮。
母親沒有迴應，隻是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然後把她攬在懷裏。用力抱著。
晚上，李輝一個人躺在床上，他想起自己還小的時候，爺爺被確診了肺癌，醫生說隻有半年的時間了。
那時候的自己還不知道什麽是生死，什麽是離別。
爺爺後來活了三年，最後安靜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時候。自己依然以為爺爺隻是睡著了。
但從奶奶泣不成聲，一遍又一遍的喊著老頭子的話音。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爺爺已經要走了，要離開這個家，不會迴來了。
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地下室放聲大哭。誰來敲門他都不開，哭累了就趴在那裏睡著了。等家人找人撬鎖把他從裏麵救出來，後麵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
他小時候最害怕進地下室。
那一年，他才八歲。
這時，手機亮了，班長的信息。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天……
李輝呆呆的看著信息，對於自己來說，又何嚐不是呢。
隻不過，這些話永遠不會說出來了。
已經夠了。
到此為止吧！
李輝用顫抖的手指，按下刪除。
合上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