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最後一個月,就要下連隊了。


    新兵營的生活,轉眼已經過去了一大半,李輝也不再是一開始來的那個吊車尾了。體能測試的五公裏,從一開始的半小時都跑不完,漸漸的,已經能跑進25分鍾了,現在,更是快突破二十分鍾。


    行啊,李輝,你小子可以啊,兩個月就能跑進二十分鍾了!


    班長掐著秒表,拍了拍李輝的肩膀


    那還得是班長教導的好啊,李輝扶著樹停下腳步,笑著說道。


    哈哈哈,就你小子嘴貧,快去洗把臉。


    後麵的人快跟上,再慢就不準吃午飯了啊。


    還有最後一分鍾倒計時!我要開始數了啊!


    跑在後麵的新兵喘著粗氣,扶著腰,有的已經跑不動了,直接開始走了起來。


    59,58,57……


    果然這招比什麽都管用,新兵們瞬間跟上了發條一樣,咬著牙憋著勁的往前衝,跑在前麵的察覺到不對,也不管腿酸不酸了。


    這還猶豫啥啊,趕緊跑吧,不然午飯就隻能站大門口眼睜睜看著別人吃了。


    營長這時走過來,翻著體能測試表。


    今年的新兵跑進二十分鍾的有五個,比往年還多啊。


    是啊,班長笑著說。


    今年新兵可以,要好好培養。


    不過下了連隊,老兵十七八分鍾的一抓一大把,他們還有的練呢!


    一會通信營要過來挑人,你選三個人過去。


    營長合上測試表,轉過身說道。


    通信營來咱這挑人?班長很是疑惑。


    也是剛得到的消息。聽說今年通信營的新兵就招了十幾個,要在其他營再選六十個人去通信營一起集訓,最後選前25名下連隊,其他人原路返迴原部隊。


    班長遲疑了一下,我們這四十個裏麵挑三個過去………


    營長走出幾步,又停下,迴過頭。


    挑幾個記性好點的,到時候能留隊我們臉上也有光,知道吧。


    明白!班長原地挺胸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待營長走遠,才低頭鬆了一口氣。可是翻著花名冊,頭又開始疼起來。


    這該怎麽選啊。


    二月的南方,已經漸漸褪去寒意,過完寒假,又要返校了。


    南大街的十字路口,室長和章魚哥兩個人邊走邊聊著什麽,這時火雞從他們身後跳了出來


    啊!啊!


    火雞扮著鬼臉,期待中被嚇到的畫麵並沒有出現,相反隻看到倆人一副嫌棄的表情。


    真幼稚,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今天是他們105宿舍幾個人高中畢業以後的第一次相聚,雖然從畢業開始算起,也隻是隻過去了半年得時間。但是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了。


    看我,看我,像不像學生會主席。


    哥幾個看著穿著小西裝的負的,領口居然還打了一個紅色的小領結。實在是哭笑不得。


    我覺得啊,你更像柯南。徒弟說完,自己憋不住先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我覺得像工藤新一。


    這倆不是一個人嘛!


    不一樣柯南是縮小版啊,負的矮啊!


    眾人也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來。


    到了二樓的雞煲店,點完單,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天。


    負的,你那邊學校咋樣?


    老樣子吧,畢竟我還在南通啊,而且現在的大學離我家也不遠,時不時還能迴家一趟。


    總之,有點像迴到高中的時候,說完自己撓了撓頭,都沒有上大學的興奮感。你們呢?


    我啊,我和徒弟還好。


    我們倆在南京離得都挺近的,徒弟還經常來我們食堂蹭飯吃。火雞推了推眼鏡,


    徒弟一臉不樂意。嘴裏嘟囔著,那沒辦法啊,誰讓我們食堂的菜太難吃了。


    難吃你還胖了啊,哈哈哈。


    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吃不胖啊,胖你就不是章魚哥了,應該叫……


    徒弟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想不出來詞了。


    大家也樂了,室長笑著說,胖的話應該叫什麽,你說啊。


    徒弟忽然低下頭,沉默不語。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師傅在的話,他一定會知道……


    眾人都沉默了,望著徒弟旁邊空著的座位。


    是啊,也不知道李輝現在一個人,過得怎樣


    室長走過來,拍了拍徒弟肩膀。


    我們也挺想他的,頓了一會,又抬起頭對大家說,今天照舊吧,一人兩瓶啤酒。


    然後低頭壞笑得看著徒弟。


    既然你師父不在,就由你來代勞了。


    哈哈哈哈,室長,果然還是你套路深啊!


    不對啊,憑什麽是我啊,猜拳剪刀包袱錘!


    不要,讓章魚哥喝,他酒量好。


    喂喂喂,不帶這樣的啊……


    是啊,也不知道,李輝在那邊一個人,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吳之自言自語道。趴在椅背上歪著頭,看著頭頂的吊燈,父母大人還在開心的挑著家具。


    你看看這個好不好。


    嘖嘖,你這個也太土了,你現在什麽眼光啊老吳。


    吳之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個寒假都被父母拉過來看家具,雖然一臉不情不願,不過也沒辦法,誰讓她大學就在這所城市,以為上了大學就能擺脫父母的嘮叨,沒想到……


    吳之你看看這個沙發好不好看啊


    還有這個配套的茶幾,我覺得啊,放在客廳最合適了。


    好看,老媽。吳之有氣無力的迴應著。


    哎,還不如呆在學校呢,在學校還能睡個懶覺。真是的……


    而此刻,一路之隔,王府井一樓的肯德基,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站在櫃台前,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鼓足勇氣走上前。


    經理,下周我就要迴學校了。


    經理停下手中活,微笑的看著班長。


    要迴校啦,真快啊這一個月,等會我去和財務說一下,工資的話下個月八號會打到你卡上。


    那就麻煩經理了。


    哪裏的話,這段時間辛苦你啦!


    那經理再見!


    經理揮了揮手,繼續忙手中的活,班長走進更衣室,換好衣服,認認真真的把工作服疊好,看著寫著自己名字的櫃子,用手又摸了一下自己工牌。把衣服放了進去。


    走出門外,天色已經漸暗。


    起風了啊。


    班長戴上頭盔,把圍巾係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了兩隻撲閃撲閃的眼睛,正準備掉頭,看見對麵走出來的吳之,興奮的剛要揮手喊住她,一看後麵有兩個人跟在吳之後麵,還給吳之披上羽絨外套,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揮著的手也慢慢放了下來。


    還好沒有喊出來,不然被叔叔阿姨看到就太尷尬了。


    想到這裏,不自主的吐了吐舌頭。右手擰了一下油門,伴隨著亮起的路燈,消失在了夜色中。


    新兵營地內,三個身穿常服的軍官手拿名冊和紙筆坐在學習室講台前,眼神不停著打量著眼前的新兵,左邊的軍官還時不時提筆在本子上記著什麽。


    李輝已經有點緊張了,半小時前還在吃飯。還沒吃完就被班長拉過來,隻說了有別的營來選人,至於選什麽人,去做什麽,倒是一個字沒提。


    自己飯還沒吃完呢,真是的。


    正想著還有多久才結束,坐在中間的軍官先開口了。


    你們誰是大學生,李輝愣了一下,看下左邊兩人,兩人同時舉起了手,李輝一看自己也把手舉了起來。


    這時右邊的軍官也開口了,有本科的嗎?不是大專,是本科的。


    這時左邊兩人同時又把手放了下去,李輝這下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這到底是幹啥,查學曆嗎?


    部隊還查這個嗎。


    李輝抬頭看了一眼軍官,兩位軍官都用眼神注視著他,李輝低下頭,剛剛準備放下去的手又舉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輝……連長


    李輝看了一眼軍官的肩章,頓了一下,大聲迴答。


    左邊的軍官這時轉過頭,又和他們說了幾句,然後站起身。


    是這樣的,通信營現在前往各個營挑選新兵進行一個月的集訓,選出60人,最後考核留下25人,因為考慮的兵種特殊的原因,通信兵對記憶力的要求很高,所以學曆越高的人會更有機會在通信營展露才華。


    當然,通訊兵對體能的要求也很嚴格,每年六月份的海訓,八月的外訓,十一月的演習,以及十二月的拉練都是需要通信兵攜帶電台去配合執行任務。所以你們是否有信心前往通信營參加選拔!


    李輝聽的雲裏霧裏。就聽明白了要記憶力好,海訓外訓還有拉練什麽的自己完全沒聽明白,正當自己還準備舉手詢問教官時。旁邊兩人已經異口同聲的同時答到


    有信心!首長


    這下李輝也不敢怠慢,也立馬高聲附和


    報告首長,有信心!


    很好,你們三個跟我來吧。


    一個月集訓,那就是一個月以後就迴來了,


    想到這裏李輝鬆了一口氣,又反應過來不對。


    好像是選拔啊,前麵的是要留在通信營,那豈不是我以後就變成通信兵了啊。這什麽情況……


    正當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班長過來叫住了他。讓他趕緊迴宿舍整理東西,準備出發去通信營。這下李輝反而有些遲疑了,一想到自己剛熟悉這個陌生的環境,又要去一個新的地方,更何況自己對前麵會出現的各種情況完全不知道怎麽去處理,自己的班長也不會在幫到自己了。


    班長一邊幫李輝打著背包,一邊抬頭問。


    李輝,你在想什麽呢?


    我可告訴你,咱們爆破連,就去了你一個人,你現在代表了我們整個爆破連,可別到那裏給我們連隊丟臉。知不知道?


    李輝慢慢走到班長身前,埋頭整理自己的行李。


    班長看了李輝一眼,停下手上的背包。


    你還記不記得你剛來部隊的時候。


    那時候你哭的和娘們似的,哪裏有一點軍人的樣子。


    現在呢,再看看之前的自己。你現在已經是個堂堂正正的軍人了。


    記住,在部隊,尊重是要靠自己努力爭取的,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隻有自己才能逼自己,才能救自己。聽明白了沒有!


    嗯。


    我問你聽明白沒有!


    明白!班長!


    李輝站起身,抬頭挺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這就對了嘛,班長拍了拍李輝的肩膀,轉頭蹲下身繼續打起背包。


    趕緊收拾吧,晚了去那邊就趕不上晚飯了。


    此時此刻的南通火車站,負的在站台送客區,目送火雞和徒弟登上了火車。


    半小時之前,室長和章魚哥已經先行一步坐大巴迴蘇州了,待兩人坐到座位上,徒弟急忙打開車窗大喊,負的,迴去吧,外麵冷!


    負的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等五一我們迴來,到時候提前群裏聯係!


    話音未落,火車發出長長的一聲轟鳴。往西邊駛去


    五一見。


    負的看著前方,佇立良久,火車已經漸漸駛遠,遠到變成了一個黑點,消失在視野中。


    一路順風,各位!


    相反方向,去往淮安的火車上,班長靠著車窗沉沉睡去。


    一晃而過的鐵軌邊的燈光,打在她的臉龐,又刹那間被黑夜吞沒,隻留下車輪軋過鐵軌的轟鳴聲,隨著後退的車窗外景色一同遠去。


    附院旁的家屬樓下,吳之已經坐在車上,這時媽媽探出頭對著樓下車裏的兩人大喊。


    老吳,女兒的維生素片和魚肝油你忘在桌上啦!


    一邊喊一邊拿著匆忙走下樓,到樓下還不忘數落兩句。


    你說你能幹點啥事,能不能對女兒上點心……


    行了,媽。我們走了。


    你等會,我還沒說完,到學校記得按時喝牛奶,按時睡覺……


    知道了,媽!


    爸,爸,快,


    趕緊開車!


    哎,哎~


    我說你這個孩子,我還沒說完呢。


    老吳一腳踩下油門,一溜煙就跑了。


    這兩人……


    什麽跟什麽嘛,一點也不省心。


    媽媽搖了搖頭,轉身往樓上走去。


    吳之靠在窗邊,滿眼華燈初上,搖下車窗露出上麵的空隙,街邊音像店的歌聲穿過街道,隨著風飄進車裏。吳之靜靜閉上眼睛。


    好熟悉的歌。


    是coldy的yellow啊,


    你聽見了嗎。


    吉普車上,李輝和另外三個新兵擠在後座,前往通信營,山路上,顯得格外的寂靜


    這時司機打開收音機。廣播裏放起了歌。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這歌真好聽啊!


    這什麽歌啊?


    你知道嗎?


    yellow,coldy的yellow


    李輝看著窗外,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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