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放心了,反正這幾天總監也不能開車,那就麻煩謝導了。」苗卉卉說完又對席鈞奕說:「總監迴去後記得發我雕花的圖。」


    「嗯。」席鈞奕當天的行程就這樣被兩個人安排妥了。


    隻是當苗卉卉走遠了,謝昱才馬後炮似的補了一句:「你不介意跟我一起迴去吧?」


    席鈞奕轉頭打量謝昱,眼神裏的信號怎麽看都有些危險,謝昱立刻趕在席鈞奕發話前投降:「當我沒說。」


    席鈞奕轉開視線,才慢條斯理地說:「我沒這麽早,這部分圖案拚接上去我才會迴,可能要到收工為止了,你要是有事著急的話自己先走,我跟貨車迴,他們其中有一輛要開去城裏運貨。」


    謝昱就知道他早有準備,不過他怎麽可能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和鈞奕單獨相處的機會,連忙說:「我今天沒什麽事,你還是坐我的車更方便,貨車隻是去城裏,你還要轉車的不是嗎?」


    席鈞奕點點頭,這才又看謝昱:「那就麻煩謝大導演載我一程了。」


    謝昱總覺得這「謝大導演」的稱唿裏帶著生疏,而不是以往的那種自在和調笑。


    鈞奕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這麽奇怪的,謝昱每次迴想,能想起來的都有限。


    因為他對於爭吵的態度一直就是可避就避的,對喜歡的人服個軟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難,但到了後來他開始捉摸不透鈞奕的脾氣,以至於躲比吵多。


    他用工作躲,用應酬躲,到了後來甚至一有苗頭就躲,他不習慣說重話,不擅長爭吵,他懷念曾經與鈞奕共同創作互相激發靈感的那些日子,但是隨著他們的關係發展越來越離譜,以至於最後兩人同在一個片場工作也成了問題。


    他顧忌鈞奕的存在因此不敢跟任何男演員做肢體接觸,盡管他知道鈞奕公私分明,可是他卻始終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似的,這讓他如坐針氈頻頻出錯,他還從不曾在自己的領域裏顯得如此笨拙過。


    午飯是苗卉卉打包開車帶過來的,所有施工人員都有,這裏距離最近的旅店開車大概十五分鍾,旅店位於一個小鎮上,貨車來迴運材料也在那裏,如果小鎮上沒有的話,還要先訂購再等貨車運過來。


    謝昱悄悄關注了席鈞奕的午餐,果然都是素的。


    他暗自皺了皺眉,卻也沒多置喙,他現在無權管鈞奕的三餐,光是想到這點,謝昱就又一次痛恨自己的「分手」提的太隨便——那時自以為分手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如今看來這是最糟糕的一個選擇,如果能讓他穿越迴一年前,謝昱覺得他一定不會說什麽「分手」說什麽「還是做朋友」,而是好好的跟鈞奕溝通一次,一次不行就兩次,再不行就二十四小時都守在他的身邊,這樣他應該就不可能像那樣不告而別、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謝昱的惆悵難以言說,這一年他去過不少地方,但是隻找到了寥寥一些信息,鈞奕是,他最終隻找到了接收鈞奕的那所孤兒院。


    下午謝昱也沒讓自己閑下來,匯總了一遍鹿台要拍攝的鏡頭,又拍了各種角度和攝影師連線。


    席鈞奕作為美術總監,還要統管服化道的設計和整體風格協調,他手中過的圖非常非常多,隻是這裏沒有網絡,他暫時隻能和美術設計電話溝通,這也是他必須迴去一趟的緣故。


    他出來已經三天了,傍晚迴到住處才有網絡,不過由於他手受傷的緣故,不能直接在電腦上幫忙改圖,但他也不需要親自修改,隻是正如鹿台一樣,各種設計圖馬上也要進入製作環節,所以他得迴去盯一盯。


    太陽下山後施工就停止了,大部隊迴到小鎮,謝昱的車在小旅館門口停了停就直接穿越小鎮駛入公路往迴去的方向開,剛剛苗卉卉已經在等在了樓下,將席鈞奕早上就收拾好的一小包行李拿給了他。


    席鈞奕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謝昱目不斜視,專心開車。


    事到如今,和鈞奕在一起不談工作的時候,他完全不知道能跟他說些什麽。


    好像說什麽都是錯,問什麽都是超過。


    車在公路上快速行駛,車窗緊閉,因為空間狹小,身邊的人就變得特別有存在感。


    事實上,謝昱已經許久都沒有過鈞奕就在他身邊的感覺了。


    他很想載著鈞奕就這樣一路開下去。


    「那個……咳,要不要放歌聽?」


    開出小鎮後路上特別安靜,謝昱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但長時間沒說話,嗓子啞了。


    水在後座,席鈞奕很自然從後麵取了一瓶,打開後遞給謝昱。


    「謝謝。」


    「放你手機裏的歌?」


    「你的也行。」


    「行。」謝昱沒換車,席鈞奕換了電話卡但是手機沒換,本來就連了這輛車的藍牙。


    席鈞奕隨便找了首英文歌放了出來,多少打破了車裏過分的安靜。


    然而這之後又是沉默。


    謝昱很想說點什麽,可惜一路無話。


    席鈞奕撐著下巴轉頭看窗外,暮色早已下沉,謝昱看不見他的臉,這一刻,他想起了分手那時候的鈞奕,也一樣不讓他看見他的臉。


    他現在會是什麽樣的表情?他那時的表情又是怎麽樣的?


    迴想起來,他似乎沒有見過席鈞奕傷心的樣子,他隻見過鈞奕冷冷嘲諷他的模樣,鈞奕從沒有歇斯底裏,他鬧脾氣的時候也不會大著嗓門說話,就隻是一眼都不會看他,一句話都不願跟他講,得他去哄,多半是能哄好的,他放下身段去哄的時候,能清楚看見鈞奕眼神裏的變化,那是一種不帶抗拒隻有懊惱和後悔的神情,也因為鈞奕喜歡他,所以在那之後他會變得異常乖順,不會再多說一句的話刺他,他的唇隻會用來親吻他,然後他們會在床上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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