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米斜挎著包,跟著孫曉鵬走進了孫家屯。


    孫曉鵬不斷轉頭看她,欲言又止。


    章小米衝他使了個眼神,又塞了個平安符給他,想了想,又抬高手腕晃了晃。


    青蛇不用她開口交代,抬頭看向孫曉鵬,蛇信吞吐:“安心。”


    孫曉鵬腳步頓住,張了幾次嘴,卻說不出話。


    章小米走出去兩步,發現他沒動,迴身詫異地問:“你都知道有靈鼠,怎麽對靈蛇這麽吃驚?”


    孫曉鵬:聽過,但沒見過!也沒誰說它們還會說話啊!


    繼續往村裏走,孫曉鵬麵上正常,實則心裏波濤洶湧,也恍然大悟。


    怪不得當他提出要麽找機會見一次吳二婆子時,這位章顧問立即表示她可以扮成上門求仙兒的,一同前去。


    他當時就覺得太危險了,領導們應該不會同意,結果章顧問說服了領導,將身份編成他的戰友,目的是為家裏重病的老父親求一條後路。


    孫曉鵬心裏還在為青蛇開口而驚訝,手卻在摸上衣口袋的平安符,萬千思緒在腦海裏飛舞,章顧問的符文應該也是真的吧。


    青蛇口吐人言打斷他的思緒,孫曉鵬將最開始要說的話拋之腦後,丁點都想不起來。


    一進村裏,三五個人圍著一個婆子,領路的是愁眉苦臉的徐三嬸子。


    孫曉鵬一眼就看出中間那婆子是誰,匆匆跟章小米說:“中間那人就是吳二婆子,”


    說完立馬大聲喊:“三嬸,您這是上哪兒?”


    徐三嬸子迴頭,看見兩人,目光落在章小米身上,臉上閃過一絲驚喜,追問:“鵬啊,這姑娘是?”


    孫曉鵬立即想起來之前要說的話是什麽,硬著頭皮解釋:“她是我戰友,過來有點事。”


    徐三嬸子極有深意的‘噢’了一聲,眼神不斷地打量章小米,心裏卻認定了這是孫曉鵬的對象。


    這閨女雖然身材細溜的,長得也好,但身上沒有那股當兵的勁兒,哪可能是戰友。


    章小米注意到徐三嬸子的打量,衝她一笑,目光卻落在人群中的婆子身上。


    跟章小米想象的神婆不同,沒有黃色的袍子,沒有顏色鮮豔的法衣。


    甚至吳二婆子都不像一個中老年婦女,她滿頭黑發梳在腦後,挽成一個發髻,修長的脖頸上戴著一串珍珠項鏈,穿著一套優雅的套裝。


    除了臉上因年歲增長的皺紋,整個人看不出一點老人的模樣,也跟神婆搭不上邊。


    章小米迎著吳二婆子的目光,大方的一笑,然後用眼神提示孫曉鵬。


    孫曉鵬又問一遍:“三嬸子,您這是忙什麽?”


    徐三嬸子臉一下就垮了,沒半點遮掩,說得直白:“你二姨爺爺聽了別人的瞎話,請了人過來。”


    “那我們跟您過去看看。”


    孫曉鵬這話一出,徐三嬸子立馬急了,追著問:“鵬啊,嬸昨兒咋跟你說的,你忘了?”


    章小米上前一步,哀傷地說:“嬸子,是我家的事。我爸得病了,快不行了。”


    說著她垂下眼皮,遮住沒半點傷心的眼睛。


    徐三嬸子一把抓住章小米的手,輕拍兩下,歎了口氣,仿佛自己也釋然了。


    是安慰章小米,也是安慰自己:“閨女啊,這人啊,走到這一步,做子女的,能順著就順著吧,我們能做的也就是讓他們安心的走。”


    章小米低低嗯了一聲,跟著徐三嬸子往徐家走去。


    徐家正屋裏,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床上,進氣多出氣少,時不時哼唧一聲,那是難忍痛疼的呻吟。


    章小米第一次見病重將死的人,這會兒突然發現老人肺部的氣是深黑色的,三魂六魄沒有原本的顏色,全是死氣的青灰色。


    吳二婆子一進屋,老神在在的環視一圈,目光掃過床上的老人,停留在徐三嬸子身上。


    “訴求是什麽?通俗點,是想知道下麵是怎麽樣的,還是想提前安排好。”


    徐三嬸子瞄了眼自家公爹,想起丈夫在電話裏的交代,問:“提前安排好是怎麽樣的?”


    吳二婆子眼裏閃過精光,耐心解釋:“下麵跟咱們這兒不同,要是看看的話,花不了幾個錢,萬八千兒就能搞定。但要是提前安排好,看你們想安排到什麽程度,畢竟大仙兒打通關係,花費不少。”


    徐三嬸子臉色有點沉,她不是不願意給公爹花錢,而是她從心底覺得吳二婆子就是騙人的。


    說什麽接了柳大神的班,就吳二婆子那人就沒討過婆母喜歡,柳大神傳給誰也不能傳給她啊。


    而且柳大神供的是柳仙,吳二婆子卻自訴供的是黃大仙,有找她看過事兒的人,說她供的是紅毛的胡仙。


    這什麽仙兒都沒弄明白,徐三嬸子真是打心眼裏不相信吳二婆子。


    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她開口說:“先讓我爹看看下麵情況,我們在商量怎麽安排。”


    吳二婆子有點失望,不過還是答應了。


    她帶來的幾個人在屋裏清空一個地方,擺上供桌、香爐,又將所有人請出房間,美其名曰是對大仙兒的恭敬。


    章小米站在院子裏,隱隱感覺到屋裏有輕微的靈氣波動。


    屋裏的吳二婆子跪在蒲團上,忐忑地點燃一隻香,她上次跟大仙請示擴大範圍,大仙拒絕了,這次是擅作主張,但她有八成把握。


    她感覺到大仙越來越急,隻要讓它收走將死之人的那口氣,其餘的事,大仙也無暇顧及。


    一縷縷煙徑直向上,在空中纏繞著,良久,煙霧中才出現紅色的身影。


    紅色身影落在供桌上,帶著明顯的怒氣,直到它在吳二婆子的示意下,看向床上的人,行動有明顯的遲疑。


    院裏,章小米和孫曉鵬站在一邊,紅色身影出現在屋裏那刻,腕間的青蛇收緊蛇身提醒章小米。


    章小米換了個站姿,背對其餘人,將袖口拉上去,青蛇探出頭來,說:“屋裏有一隻紅毛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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