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凝重的目光從譚晏身上移到高部長臉上,高部長輕輕點頭,他的視線落到章小米低垂的頭頂。


    章小米知道華國的國泰民安並不是憑借他國的道德約束才有的,而是無數華國人負重前行用生命換來的,可知道總歸是知道,以前不曾聽聞哪個朋友或是認識的人參與其中,還身受重傷。


    現在聽來,隻覺得這一切離她是那麽遙遠,又觸手可及。


    內心的傷感在蔓延,她抬起頭正要說什麽,就發現大家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這一刻,她明白目光的深意。


    哪怕是她已經將係統上交,但組織依然會重視她對所得物品分配權的建議。


    章小米堅定的點頭,這是最好的迴應。


    斷腿殘疾的人不計其數,很難用量化的標準去判斷,誰能獲得誰又不能獲得,但這其中為了華國為了人民付出的英雄,必然是有資格獲得這個權利的。


    大不了下次去,她纏著青腦袋多買點腿骨,有多少買多少,就他那小攤,給他包圓咯。


    隨著章小米點頭,高部長露出欣慰的笑容,譚晏屏住的唿吸放鬆下來,激動得胸膛微微起伏。


    當然這都比不上黃院士,他越過高部長,湊到譚晏麵前,迫不及待地問:“他人呢?現在在哪兒,天亮能不能過來?仙俠區買到的食材,老高不讓隨便試,這個總算能試了吧。”


    高部長衝著譚晏一點頭,示意他可以聯係人過來了,又叮囑道:“把其中的危險性說清楚,沒有先例,讓他自己決定。”


    譚晏退出會議室去聯係人,章小米接著給大家描述這一晚上的所見所得。


    從不明原理的黑洞艙開始,說到好心推她的青腦袋長了四隻手,俠女阿姨的善意提醒,夜市裏的攤位多、門店少。


    各個世界的生物千種百樣,機械拚裝的仿生人,粗壯形似藤蔓的植人,半獸半人的獸族人,讓人眼花繚亂,聽說每次夜市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參加,還有很多沒見到的異族。


    章小米說到守門人零三的‘惡行’,讓她頭頂一隻翠綠的‘菜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新人,輪番的訛她,直到最後,才買了這根腿骨。


    黃院士滿臉不忿地跟著罵,最後又親切的安慰:“這一根腿骨已經是意外之喜啦。換成我,肯定一無所獲,老高更不行。”


    高部長沒空搭理黃院士,安慰孩子就安慰,怎麽還拉踩上了。


    他擰著眉憂心忡忡,提前知道了萬界夜市,其中的一切都讓人匪夷所思,危險和機遇都極大,每次隻能小米自行前往,一旦遇到危險,那就是萬劫不複之地。


    趁著還沒正式開啟,還能做點什麽準備呢?高部長打量著章小米瘦弱的身板,暗自琢磨,二十三歲,也還是學功夫的好時光吧?


    “對了,我要到仙俠區那人的聯係方式了。”


    章小米扔下一個重磅炸彈,會議室頓時炸開。眾人都以為這一趟唯一的收獲就是腿骨,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前邁了一步,黃院士擠到最前麵,嘴巴跟機關槍似的,問題連發:”是仙君還是仙子啊?修煉到什麽等級了?快飛升了不?飛升到哪兒啊?飛劍他會使不?有沒有隨手給你幾瓶九品仙丹?有沒有見你骨骼驚奇想要收你當徒弟?你說我還有機會嗎?”


    一個個問題,章小米越聽越難以壓住嘴角的笑意,黃院士,您這修仙小說沒少看啊。


    高部長不耐煩的將黃院士扒拉到一旁,沒好氣道:“說不出有價值的話可以不說,閉上嘴,你都這麽老了,還沒點正行。”


    黃院士嘴巴微動,想反駁迴去,對上高部長麵無表情的臉,話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章小米解圍道:“那人不像修為高深的模樣,但穿著很華麗。米白色的長袍,不知是什麽布料,像月華在上麵流淌,明明是極輕薄的紗,遮擋性又很好。就連儲物袋上都是繁重的刺繡。”


    “加上他萬界號了,我去探探他的話,保準讓他多上點食材,您想要的都給您買。”


    章小米將黃院士哄得哈哈大笑,小老頭笑得見眉不見眼。


    會議室裏氣氛是一片祥和,是危險過後的輕鬆愉悅。


    走廊裏譚晏慎重的給軍區領導打完電話,正好領導在醫院探望安民,他就簡單跟安民說了幾句。


    他著重強調了這是一場冒險的嚐試,是為了保密項目的順利推行,沒有提腿骨的神奇功效和珍貴價值,隻有這樣,他那位一根筋的老戰友才會同意。


    安民掛了電話,低垂著眼好一會,才將手機還給領導。


    領導瞟著安民的臉色,生怕這強種拒絕了譚晏的提議,安民不知道,他是知道的,譚晏為安民爭取到了難得的機會。


    窺著安民的表情,領導試探地問:“怎麽樣,我這安排人送你過去吧。”


    安民好半晌才掀起眼皮,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嗯,麻煩領導了。”


    得了準話,領導提起的心才放下,這個強種,跟他爸爸一樣。


    安民是雲省人,父親因公早逝。安父是邊境線上的緝毒警察,為了捉拿境外的偷渡過來的販毒者,在雨林裏跟蹤毒販三天兩夜,最後死於激烈的槍戰中。


    安民的名字是安父取的,滿含安父對未來的美好期盼,也是安父自身的抱負所在。


    失去父親時的安民十六歲,雲省重點中學的學霸,夢想是成為一個植物學家。


    父親去世後,安民依然是年級中優秀到讓人仰望的存在,隻是他放棄了準備好久的生物競賽,不再見到漂亮的植物葉片就留下來製成標本。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嚴苛的運動訓練成了他的日常,父親遺物中那顆警徽在他胸前的口袋裏見證了他的所有改變。


    十八歲,安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高等軍校,那一刻是安父生命的延續,也是安民心之所向的開啟。


    從軍校生到軍人,再到維和隊的隊長,安民送走了無數個受傷的戰友,他不知道哪一天會輪到自己,每次想到離開這個隊伍,心裏就百感交集,這條路早已不是想完成父親的願望,而是他自己的人生理想。


    兩個月前,掩護人質離開,一槍打到膝關節上,人質交給戰友送往安全地帶,安民墊後。


    窮兇極惡的敵人從來都是斬草除根,即使傷了一條腿,他依然頑強地跟敵人殊死搏鬥,五人圍攻,子彈耗盡,他如困獸般被圍在中央。


    人多勢眾的敵人對虐殺有著狂熱的興奮,那條中槍的腿被活生生的打斷,鋼管如暴雨般掄下,骨頭碎的難以拚接也理所當然吧。


    安民以為自己會像父親一樣,死在戰場上。是隊友的及時迴援讓他留下一條命,拖著這條爛泥樣的腿迴了國內。


    餘下的每一天,領導也好,醫院也好,也想盡力保住他這條腿,可無論哪種選擇,對他來說都是苟延殘喘的活著。


    離開了隊伍離開了戰場的他,此刻才知道,保家衛國對於他的意義原來是那麽重要。


    安民掀開被子看著傷痕累累的腿,黑色的血痂爬滿皮膚,這都無傷大雅,他用盡力氣還是無法挪動半分才是心口的痛。


    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唿吸也變得急促,安民將被子蓋過去,深深吐出一口氣,殘破的身軀即使到最後一刻,也要為他深愛的國家貢獻最後一份價值,他心之所望,不懼不悔。


    躺在移動病床上,乘坐專機,達到江城那刻,鮮紅的朝霞撫在他臉頰之上,安民的心情是兩月來從未有過的愉悅,他馬上就要迴到戰場上了,保家衛國的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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