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悅覺得很沒意思,她難道要對一個古代人說,人家又沒傷害你,就因為現在在你之下,你就要隨意踐踏別人?


    這怎麽可能說得通啊,古代人會當她是神經病的。


    祝寅也是古代人,祝婉也是。


    他們不會共情在他們之下的人,除非他們自己成了最底層。


    祝悅也不覺得自己善良,她隻是有自己的原則。


    人不欺我,我不犯人,僅此而已。


    且祝寅這種人本質上就是欺軟怕硬啊。


    有本事跟對著祝坤本人發泄怒火,哪怕打一架,打輸了,祝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看不上他。


    看祝寅一直沉默著,她也懶得多費口舌。


    轉頭跟祝婉說。“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幽州往南一千裏的梧州。”


    她用手指沾上茶水,在桌子上畫出地形圖給祝婉看。


    “那裏不像幽州這麽冷,又距離京城有很遠的距離,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畢竟名義上還是流放之人,在那裏,不可能遇到認識我們的人。”


    她在描述梧州的時候畫了一株小麥,“梧州好就好在那裏氣候很適合種糧食。我們離開時帶的錢財,足夠生活了,但是我不建議我們把錢都花了,買大宅子,買很多地。”


    祝婉疑惑,問道:“為什麽不可以?”


    “太顯眼了。”祝悅在小麥的形狀處點了點,“我們以後是沒有宗族,背後沒有依靠的平民百姓,在這樣的世道,兩個弱女子一個半大少年,有錢卻沒有庇護,我們買的宅子和地最後也會被奪走。”


    這是有水分的實話,想沒有危險對祝悅來說一點也不難,隻是她覺得沒必要,體驗一下她一直期待的種田生活有什麽不好,且越是搞那些看樣子祝寅越容易捅婁子,還不如幹脆點,全都去種地得了。


    祝婉下意識的輕輕皺眉,多了幾分愁緒。


    “也不用那麽愁。”祝悅安慰她。“買個小院子,不要用仆人,地也不用許多,我們自己種,表麵上像平民百姓那樣生活就好,不是真的像百姓那麽苦,我們帶的錢財足夠咱們三個活一輩子了。”


    “還有,等到了梧州,我們三個就分錢,平分,祝寅的錢讓他自己管,大姐,你先不要反駁我,我們雖然是她的姐姐,但是他這個年紀做爹的都有了,總不能一直把他當孩子吧,這樣真的是為他好嗎?”


    男人越是順境和溫室越是不成器這點是真的。


    看著祝寅有些期待的眼神,祝婉原本要說的話拒絕了。


    她道:“這錢你們兩個分便好了,我不需要。”


    祝悅笑笑,堅定道:“不行,我給了你隨便你用來幹什麽,但是這個錢一定要平分。”


    “咱們家以後都商量著來,每個月花多少就從自己的錢裏往共同的賬本上添多少,還有,白鷺以後也不是我的婢女,她也是家裏的一員,誰也不要使喚她,”這話是看著祝寅說的。


    祝寅乖乖的點頭,看起來很溫順,讓祝悅想起了對他的第一印象。


    人都是複雜的,這個弟弟對兩個姐姐確實不錯,但是他對比他地位低又不是家人的人,分外的殘酷。也並不把他們當人。


    祝悅這麽做,也是想讓他明白,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侯府少爺了,他隨時有可能跟他看不起的下人成為一樣的存在,他們都是百姓。


    希望處於低位後,他能明白過來。


    ——


    初春下了一場小雨,帶來幾分料峭寒意。長春宮朱牆碧瓦,牆角斜倚一株梨樹,一陣風過,梨花紛紛落入院內裏。


    這處小院並不大,勝在位置很好,附近很清靜,離得近的地方有一家書院。


    “這個院子采光也好,你們要是現在買,隻要兩百兩就夠了,平時至少要兩百三十兩才能看到這樣的房子呢,要不是賣家要離開梧州,這樣的好房子是見不到的。”


    人牙子嘴裏滿是誇獎的話。


    祝悅詢問的眼神看向身後的兩個人,她挺滿意的,隻是不知這兩人如何想。


    祝婉覺得太小了,她從未住過這般小的院子,還沒有原本侯府她獨自住的樓閣大,要住她們姐弟三人……但她也明白,今時不同往日。再也不是以前了。


    想想現在一無所有的她們,這樣的房子也不錯。


    祝婉點點頭,表示沒意見。


    祝寅看姐姐們都同意了,也便同樣乖乖點頭。


    祝悅掏出銀子,讓白鷺跟著人去官府辦房契。


    她們現在用的身份文書不是真實的,是路上買通了人做的,已經改名換姓了。


    “這個房子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祝悅想了想,看著祝寅道:“以後不能讓大姐一個人做飯,輪流來,你要去學,還有你的衣服,不準讓任何人幫你洗。”


    以前是不住在一起,院子之間隔的那麽遠,眼不見為淨。


    現在就在眼皮子底下,祝悅絕不允許任何人占她便宜。


    特別是多幹活。


    祝寅鼓起勇氣抬頭看著祝悅,道:“二姐,以前的事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祝悅看著這一刻少年眼中的認真。


    他的麵相很好,不是什麽壞人,甚至眉宇間有絲絲紫氣,這樣的麵相,祝悅還是國師的時候,常在朝中重臣身上看到。


    這說明,在未來,這個弟弟的成就不會低。


    同時她也看到了他的本性,他是因為覺得她在乎下人,生氣了,所以不再做了。不是真的認為自己哪裏錯了。


    祝悅深深的看著他,“寅兒,沒有老太君,假如我們現在還在流放,是個罪人,你覺得你的處境,會比那些伺候你的人更好嗎?”


    “你對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需要對我道歉。”


    祝寅雙眸中劃過陰鬱,他難以自製道:“可是,他們跟你沒什麽關係,我才是你弟弟啊,你怎麽能因為……我都為了你不再做了,你還想怎麽樣!”


    祝悅:“祝寅,你厭惡挑釁的坤哥兒,不去對付他,卻對不相幹的下人發怒。”她氣極反笑。


    “你若覺得我和大姐不該對此生氣,問罪你,老太君還在的時候,你怎麽不敢如此做,為什麽要壓著自己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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