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母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簡直有些一言難盡。


    這才結婚幾年,咋就跟自己生分了?自己對她可是毫不保留的。


    婁曉娥也看出婁母的心思,怕自己母親誤會,連忙說:


    “媽,我不告訴你真的是為你好,當然也是為了不給江河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他的一些事其實我也不清楚,但他不會害咱們這是肯定的。


    至於其他的,其實咱們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有時候不知道反而是一種保護措施。”


    以陳江河如今的等級,要保下婁家不能說沒有一點可能。


    但要付出什麽代價,是婁曉娥想象不到的,她也不願意自己男人冒這個險,所以就一直沒開口。


    今天從婁母那裏得到的消息看,自己男人應該是不會放棄婁家的,那他們就更不能打亂他的計劃。


    “好好好,我女兒說的都對,媽不問了。


    反正我跟你爸就你一個孩子,咱家的家業早晚都是你兩口子的。


    就算陳家條件好用不著咱家的,但也是你的底氣啊。”


    婁母見女兒堅持不肯說女婿的秘密,也就不再打聽。


    反正就像婁曉娥說的,大家都是一家人,陳江河不會害他們就是了。


    這邊,陳母已經開始準備午飯。


    由於現在定量統一削減,大家日子都不好過,為了顯得不那麽另類,明麵上老陳家也是頓頓窩頭鹹菜。


    但關上門,辣椒炒肉、土豆燉雞、醋溜粉皮大白菜、清蒸魚這些還是吃得上的。


    陳江河在整改廚房的時候,特地把油煙出口改到房子背麵,四合院外側沒有住戶。


    隻要不是順著煙囪爬進來,即使有味道飄進四合院,隻要不被當場抓包,別人也不知道是誰家在開小灶。


    一開始,婁母看到一籮筐的窩頭,心裏直感歎:


    陳江河自己家條件這麽不好竟然還給自己那邊送去白麵,可見這女婿是真好,隻是苦了自己閨女。


    可當飯桌上葷素搭配還有一籮筐白麵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這是什麽神仙日子,怎麽還有肉?!就連婁曉娥都有一碗加了香油的雞蛋羹……


    “親家,這太讓你們破費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現在計劃經濟當前,錢反而是不是最主要的,關鍵是票!


    糧票、肉票、油票等等。


    “嗨!不麻煩,就是多加了兩個菜的事兒。


    一會兒鯽魚湯熬好了,曉娥喝不完的話,親家母你還可以來一碗的。”


    陳母已經習慣了別人啃窩頭他們家正常吃喝的日子,反正他們家人都不太胖,可以說是怎麽都吃不胖的體質。


    也不用擔心出門會被人懷疑跟大家隔路。


    “這幾個窩頭是?”


    婁振華看著另一個籮筐裏的窩頭,還在猶豫自己是不是應該吃窩頭而不是白麵。


    畢竟登門做客,除了老臉,他就沒帶啥禮物。


    “爸,您想吃啥就吃啥,不用拘著。


    咱們關上門吃好喝好,等打開門,看在別人眼裏,咱就是啃窩頭過日子的。”


    陳江河直接道破玄機,苦日子是過給別人看的,關起門來誰還不能享受生活了。


    隻是不知道老丈人兩口子喜歡吃哪口,要是人家平時就吃白麵,現在吃點粗糧反而能調一下口味。


    要是人家跟大家一樣以粗糧為主,那這迴吃點白麵兒就當改善生活了。


    “……”


    婁振華摸起白麵就炫,陳江河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就不再端著,先吃為敬。


    在軋鋼廠,他平時都是吃倆窩頭一個素菜,偶爾吃頓白麵算是改善夥食。


    今年天災不斷,全國都在省吃儉用,他們這些人也得跟著以身作則。


    “看到曉娥在你家這日子,我們也放心了。”


    婁振華感慨道,之前還擔心能把自己女兒送進軋鋼廠的人,八成得是個混子。


    如今看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果光靠婁曉娥的工資,陳家頂多不挨餓,但要頓頓有白麵,還能有葷菜,肯定是有其他收入的。


    飯後,婁振華夫婦逗了會兒孩子,又跟婁曉娥說了會話,這才準備迴自己家。


    雖然他們不想走,但住在親家家裏,始終是不方便的。


    陳江河也看出這點,但地方就那麽大,實在不方便再住下兩個大人。


    除非他能把整個大院改造成養老院,那他們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暫時也就是想想吧,現在居住條件艱巨,多的是人一家七八口人住一間房。


    養老院這個設想隻能擱置,畢竟是個光投入沒產出的活計……


    “哥,謝謝你把我爸媽接過來。”


    送走丈母娘兩口子後,婁曉娥跟陳江河說道。


    “嗨!這有什麽。


    你先好好坐月子,等你能出門了,偶爾還能帶孩子去爸媽那邊住兩天。


    到時候讓爸媽也體會一下含飴弄孫的快樂。”


    陳江河對這些倒是無所謂,反正兒子是他的種,就算長在婁家也無所謂。


    再說,別人婁振華家裏有錢啊!隻要不教壞孩子,那孩子指定不會被虧待的。


    “真的啊!?那咱們可說好了,到時候我可真會迴娘家小住。”


    這下婁曉娥可高興了,家裏有婆婆照顧陳江河,她不用太擔心的。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會不會有別的女人意圖不軌,跟她搶男人。


    “哎呦!”


    “怎麽了?”


    自從婁曉娥生完孩子,小朝陽就沒喝過奶粉,每天母乳都能把孩子喂的飽飽的。


    陳江河一看媳婦衣服上,瞬間明白咋迴事。


    但小朝陽才吃飽不一會兒,這會兒正睡的香呢。


    倆人對視一眼,陳江河起身就把臥室門從裏邊關上了。


    “咱要是生對雙胞胎,估計也用不到奶粉,我自己就能帶好孩子。”


    婁曉娥想到啥就說啥,就憑她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完全能養活倆孩子。


    還得是老陳家夥食好,同時她還沒啥煩心事兒,這身體素質可不就比一般人都棒嗎。


    “嗯,這話在理。


    不過就算沒雙胞胎咱也不能浪費資源,我剛沒吃飽飯……”


    片刻過後,餘味迴甘。


    陳江河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兒子,內心在糾結啥時候給他切換成奶粉。


    他喜歡一人獨享,兩個人分就差了點意思。


    主要是現在大家都沒錢,他得順應潮流也沒錢才好過日子,不然容易被人嫉妒。


    而嫉妒容易使人瘋狂。


    婁曉娥順手給自家男人擦了下嘴角,俏臉一下紅了。


    “迴頭咱再生個娃,孩子多了家裏也熱鬧。”


    “行,反正咱家養得起。”


    ……


    “陳江河,陳江河你在家嗎?”


    不用看就知道是隔壁閻埠貴來了,這位一向是無利不起早的尿性,今天不知道又有什麽事兒。


    “他三大爺,江河幫他媳婦看孩子呢!你進來坐坐?”


    陳母已經把飯桌收拾完了,還開窗散味了兒,這會兒家裏沒那麽明顯的飯菜的香。


    “哎,那我等他一會兒。”


    閻埠貴也不客氣,就是一進門就聞到股若有若無的飯香是怎麽迴事兒?看來陳江河家日子還是過得不錯啊!


    等他看到桌上放的窩頭時,就開始懷疑自己了。


    看來大家日子都差不多,這不陳家也是吃窩頭呢!剛才那點香味兒不過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要是閻埠貴有點常識就會知道,有一個詞叫‘同化’,就是人進入一個環境中,很快就被環境中的氣味兒同化。


    導致他無法分辨出那種味道,直到切換進另一種氣味的環境中才能發覺這一現象。


    “三大爺,找我什麽事兒?”


    陳江河抱著孩子就出來了,這會兒兒子已經醒了,正好抱出來透透氣。


    “這孩子長得真好,看著就招人稀罕。”


    閻埠貴誇了別人孩子兩句,倒也沒忘上門的正事兒。


    “那不是幾個月大旱到處都沒水嗎,我想著去護城河那邊碰碰運氣,沒準就能撈幾條小魚開開葷。”


    閻埠貴可是知道想當年陳江河走水運,那是賺了不少,就想著問問呢他要不要一起去。


    別人運氣好啊,沒準他還能沾點光。


    “護城河能行嗎,估計幹成河溝子了。


    咱能想到這點,說不定別人也能想到,沒準人家早把魚摸完了。”


    陳江河家裏鯽魚湯就是從護城河那裏摸的野生鯽魚,那叫一個美味!


    “護城河那麽長,別人總不能全摸個遍吧!我這不想著你有自行車,正好咱倆人跑一趟。”


    閻埠貴表示願意當司機馱著陳江河跑一趟,這才略微打動別人。


    倆人一拍即合,簸箕、網兜全帶上,由閻埠貴騎車,陳江河掠陣,就奔護城河而去。


    “三大爺,您這力氣有點跟不上啊!是不是沒吃飯?”


    陳江河坐在邊,明顯感覺閻埠貴這車子騎的晃晃悠悠,這車速跟隨時都要嗝屁的一樣。


    “吃了,早上了一整個窩頭呢!等晚上迴來,再吃一個,不礙事兒。”


    定量減少了,閻算子家的每日飲食也跟著變了。


    反正現在是暑假期間,幾個孩子早上吃完也不允許出門瘋跑了,就在家躺著,不浪費糧食。


    他出門的時候楊瑞華和幾個孩子還在炕上躺著呢,不動就不消耗能量。


    “不是,你這狀態去摸魚?”


    陳江河也是服了,到時候老閻別再一頭紮進泥地裏,他作為鄰居是幫還是不幫啊!


    “沒事兒,能搞到魚就能改善生活條件了。”


    老閻感覺自己已經使上全身的力氣了,但自行車卻沒接收到,還是跑的磨磨唧唧。


    “三大爺,你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實在不行你吱一聲,我這還能幫著想想辦法。”


    陳江河從兜裏摸出半個窩頭遞過去,“你先吃著墊墊肚子,別一會兒沒力氣下河。”


    他兜裏揣窩頭也是臨時起意,要讓別人知道他家就是吃窩頭的生活水平。


    “謝謝你了,陳江河,不是日子過不下去,我把白麵跟外邊兒換成棒子麵了。


    現在又是暑假,吃多了也是浪費,我跟你三大媽商量了,日常口糧也控製到原來的三分之二。


    一反一正能攢下不少錢呢,這多好的事兒。”


    閻埠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裏外裏沒別人,他們家躺著就把錢掙了,這多好。


    等攢夠了工業票,說不定他還能買輛自行車呢!


    “把白麵換成棒子麵?那你咋不找我換呀,我家添人口了,那點白麵都不夠吃的。”


    陳江河一琢磨,要是老閻跟自己換白麵,那以後再吃飯就不用老多蒸一鍋窩頭了,省點煤也算好的。


    “你也要換?你家就婁曉娥一個人有工作,這錢能夠用嗎?我可不賒賬的昂。”


    閻埠貴又一琢磨,好像別人陳江河一直就是嘴上缺錢,也沒見他家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嗎,說不定別人還真能換。


    “啊呀!那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了,我能想辦法,你就說換不換吧!”


    陳江河就不信老閻能把持得住,扛著白麵去外麵換還得多跑路呢,跟他換也就三五步路的事兒。


    “那我要換等量的棒子麵,剩下你給我補差價?”


    閻埠貴想的是換給誰都是換,還不如便宜陳江河呢,以後別人有好事兒也能想著點他。


    “全換?那你們自己家吃什麽?你別說一天三頓全是棒子麵吧!”


    陳江河聽閻埠貴這麽說就麻了,好歹你留點白麵自用吧。


    就算大人能扛得住,孩子們也不行呀!


    “那你可說錯了,我們家當然不是一天三頓全吃窩頭,我們家就早晚兩頓飯。


    剩下時間就躺炕上,這樣節約糧食啊!再說了,棒子麵咋了,能當飯吃就成。”


    閻埠貴三口吃完陳江河給的半個窩頭,頓時覺得身上有力氣了,說起話來底氣也足了許多。


    “天呐!一天兩頓能撐到明天嗎,你那幾個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這能行嗎。”


    陳江河想到閻家老四閻解娣長大後的模樣,莫非就是這時候開始長歪了?


    全是被閻埠貴兩口子苛待的呀!


    “咋不行,現在暑假了,孩子們又不用上學,吃多了也是浪費。


    我讓他們早上吃點飯就躺平,提前跟你一樣享受躺平人生,這還不好嗎。”


    閻埠貴覺得自己這辦法很好,起碼每天能省下不少棒子麵兒。


    再說,少吃點不是不吃,餓不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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