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穀,崔令儀也忙著收拾新衣服。


    今年是她第一次在外祖父身邊過年,李重安高興的不行,一早就從縣城裏請了人,給她做了好幾套新衣服。


    馮珍珠這裏也沒有落下。


    一則仙草穀不是那樣不懂禮儀的人家。


    二則人家馮珍珠一口一個外祖父的叫著,把李重安的心都給叫化了,早就拿她當親孫女一般地看待了。


    “阿荔,沒想到我穿紅的還挺好看呢,你覺得呢?”


    崔令儀笑了笑。


    “我也覺得好看,這紅色襯你。”


    說著話,腦海裏就顯出一副畫麵來:


    前世她被那個男人用刀刺進後背的那天,馮珍珠就是一身紅裙,側身對沈度笑。


    而沈度也對她笑。


    跟此刻簡直一模一樣。


    馮珍珠這個人啊,很難叫人笑不出來吧!


    她總是這樣的坦率純真。


    有什麽就說出來了,沒有要藏著的意思....


    不,也許有一天她喜歡上沈度後,就會有要藏著的事了吧!


    正愣神間,卜色進來,說是二舅舅李長卿來了信。


    崔令儀忙接過來,展開去看。


    李長卿動身迴上京前,她求他到了上京後,就打聽一下和崔家斷親的事,順便將斷親文書要迴來。


    如今算算這日子,想來是已經到了上京,寫信迴來報平安的。


    信裏說的果然是斷親之事。


    李長卿在衙門裏認得人,已經打聽到崔自珍去京兆尹府做過備案了。


    隻不過他剛迴京就被一大堆瑣事纏繞,還沒有抽出時間去拿迴那斷親文書,迴頭就去。


    崔令儀暗暗算了一下時間,如今已經馬上年節,想來二舅舅也已經將那斷親文書拿迴來了。


    等迴頭她就拿了文書去衙門裏立個女戶,從此就是獨立的一家之主,再也沒有人能對她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她心中喜悅,根本沒有想到崔自珍把那移花插木的手段用了兩次,再次將她算計了。


    幾天後就是年關,這日天氣少見地陰霾,天空中霧蒙蒙的,晚間還下起了雨夾雪。


    正好大家也都不外出了。


    趕早去了竹幽館,跟李重安拜了年,討要了紅封就迴了蓮花塢。


    天氣濕冷,蓮花塢裏擺了好幾個炭盆。


    卜色和卜雲抱了很多花兒來,屋子裏又香又暖。


    崔令儀和馮珍珠在榻邊圍著炭盆說話,吃東西,恍惚間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期間倒是聽馮珍珠說起很多她家鄉的事兒,她覺得很有趣。


    越發覺得馮珍珠和她不是一樣的人,心裏漸漸對沈度的另眼相待理解了很多。


    年節就在這樣的氣氛裏一日日過去。


    第一個沒有在上京度過的年節,也是第一個沒有沈度的年節。


    這日,她去了一趟竹幽館,迴來的路上多走了幾步。


    無意中看見那片何首烏的藥田已經被一張張稻草被子蓋的嚴實,根本看不出那一塊曾經被她挖了個大坑。


    她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特別可笑。


    不管多深的坑,用這草席子一蓋,不就痕跡全無了嗎?


    這一世她的人生沒了沈度,但卻活的更自在了,不是嗎?


    她正想著,卻聽見一個清淩淩的聲音在喊她。


    “阿荔。”


    沈度?


    她以為是做夢或者是出現了幻覺,還搖了搖頭。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阿荔?”


    又一聲輕喚,有人從後麵朝她走近了。


    她忙迴頭,看到沈度清冷絕豔的臉。


    “你......”


    心裏一慌,腳下一個打滑,她猛地往後仰去。


    一股獨屬於沈度的清冷氣息鋪天蓋地的覆過來,瞬間將她封存已久的記憶剝裂開來。


    前世,這個時候她們已經成親了。


    他也曾這樣結結實實地抱著她,似乎要將她嵌入骨血...


    手腕被沈度緊緊拽住,腰間被一隻鋼鐵般的大手扶著。


    她整個人都貼在他的懷裏,動彈不得。


    “你放開,我已經站穩了......”


    沈度隻是垂眸看著她不做聲。


    狹長的眸子裏看不出什麽情緒,但那張俊臉,似乎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多了一點溫存的意味。


    這讓崔令儀想起前世他掀開被子,鑽進來抱住她的模樣。


    ——但那溫存不過一秒,很快便陰沉著臉將她壓倒在被子裏。


    那樣的粗野她曾經深深迷戀,但此刻卻有點羞怒。


    崔令儀不明白,為何沈度總是會輕而易舉地打亂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


    “你放開...”


    她惱怒地瞪他,不自覺地扭了一下身子。


    緊貼著後腰的那隻手動了一下,摩挲出一片燎原的熱意。


    身子當即一軟,腿也跟著打了個顫...


    “放開你必要跌倒...”


    沈度依舊垂眸瞧著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一躬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我送你迴去!”


    “不要,我自己會走。”


    崔令儀掙紮著,沈度一個眉眼掃過來,她瞬間說不出話來。


    “摟著我!還是你想掉下去?”


    依舊是冷冷的眉眼,淡淡的神情,但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崔令儀咬著唇,伸臂攀住男人的脖子。


    貼的近了,她感覺到沈度帶著涼意的肌膚下,翻湧著的滾燙熱意......


    那雙抱著她的手緊了緊,頭頂上掠過他帶著點溫熱的氣息。


    “阿荔...”


    她聽到他胸腔裏壓抑已久的喟歎,化作喉嚨間悶悶的聲音,像一株藤,強勢地向她纏繞過來....


    扯著她的心。


    崔令儀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穩定住了心神。


    ——沈度慣會蠱惑人心。


    明明是一個冷情冷性的人,偏偏一舉一動卻要人命的誘惑。


    前世她就是這樣被他撩撥,以為他愛她。


    但實際上,她看似頂著侯夫人的頭銜,實際上不過一個暖床的罷了。


    明明是沈度挑剔,愛幹淨,看不上對他有所圖謀的女子,卻被她當成是他對她的專寵。


    可笑到死才知道,沈度分明連一個笑也舍不得給她!


    “你放開我!放開!”


    她不停地捶打他的胸膛,“誰要你抱!你放開我!”


    “好好好,阿荔乖一點,我尋個地方將你放下來總可以了吧!”


    沈度似乎是被她鬧得急了,竟好聲好氣哄起她來,連聲音也柔和了不少。


    崔令儀愣了一下。


    記得很小的時候,沈度也這樣哄過她的。


    “阿荔乖,不哭了哦!”


    “不哭就不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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