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約定!


    用過晚宴後,幾位李家旁係的夫人們都帶著各自的孩子離開了,李奕奇陪著劉氏、吳氏二人又說了一會話之後,也獨自迴到了自己的房間中。


    吱啞——


    推門而入,李奕奇一眼就看見了房中那個已經等候多時的老者。


    “水伯。”


    李奕奇衝著水伯打了聲招唿,又朝著水伯身旁那個小臉通紅的俏麗身影笑了笑。


    “少爺。”


    “少爺。”


    水伯和琪兒兩人對著李奕奇微微躬身施了一禮。


    “辛苦你們了。”


    李奕奇掃了一眼房中桌案上那堆得滿滿一疊的卷宗,默默地點了點頭,看向琪兒,輕聲道:“琪兒,你先去休息吧。”


    “少爺......”


    琪兒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美眸深處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還是很快的低下了頭,乖巧的施樂個萬福之禮,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順道帶上了房門。


    琪兒走後,李奕奇徑直走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第一份卷宗,仔仔細細開始翻閱。


    “少爺,您離開的十幾天,老奴依舊按照您的吩咐命府中眼線不斷搜集上京城中的情報,這些都是老奴命人整理出來的。”水伯上前,恭恭敬敬的低頭說道。


    “水伯,我上次讓您查找關於‘那一位’的情報也在其中嗎?”李奕奇翻了翻手中的卷宗,突然抬頭問道。


    聞言,水伯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點了點頭,走上前,從袖中抽出了一份單獨的卷宗,恭聲道:“少爺,您要的‘那一位’的卷宗,老奴已經將其單獨整理出來了,請過目。”


    “很好!”


    李奕奇目中閃過一道寒光,從水伯手中接過那份的卷宗,緩緩將之打開。


    “少爺,您......”


    水伯躬身看了自家少爺一眼,隻見在燈火下,李奕奇自顧自翻看著資料。水伯欲言又止,見李奕奇神情極為專注,在房中站了一會兒之後,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水伯離開後,屋內隻剩李奕奇一人。


    靜悄悄的房間內,幾盞琉璃燈罩中的燭光輕輕搖曳著,將廂房四周白色的窗紙映得紅彤彤的,角落處暖爐中的一盆炭火正在安靜的燃燒著,房內溫度不高不低,正好適合思考。


    李奕奇盤坐在房中,看著手中的資料,一動不動。


    他的腦海裏,上一世的塵封的記憶,再次緩緩打開......


    前一世的時侯,李奕奇一心一意都撲在了儒家學問上,對這之外的東西,都不太在意。事實上,除了一些重大的事件之外,對於其他的人或事,他都僅僅隻有一些大概的了解,但是其中有一人卻不同。


    王家,王天羽!


    這位被稱之為天選之才的王家麒麟子,前任太傅鳳閣閣老王玄瀚的嫡孫,未來王氏一族的繼承人,上京城年輕一輩中能夠排名前二十的風雲人物!


    六年前,李奕奇剛剛入天府學宮拜師修行文道之時,王天羽就已經在天府學宮名噪一時了,不但聰穎慧黠,而且號稱過目不忘,幾乎包攬了數年的學宮文試第一。


    雖然王天羽為人低調,但就連那些年歲較長一些學宮師兄見到王天羽之時,神色也都很是恭敬、拘謹。


    學宮學子中,有不少人將私下將王天羽和陳文遠並稱為大夏皇朝下一代的儒壇雙璧。


    那時,李奕奇還依稀記得有自己爺爺都曾今說過,“不出意外,二、三十年之後,大夏三公九卿之位中必有王天羽一席之地。”


    不管怎麽說,王氏一族本就是三公九卿世家,大夏開國時,第一代太傅便出於王家,在朝廷曆代的文臣派係中,王氏一脈都有著不小的影響力,即便當朝的三公九卿、六部大臣與其家族和王家之間都難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可是,王家也是李氏一脈在大夏朝堂上的對頭之一!


    自古文武相輕,儒家瞧不起兵家,兵家也瞧不起儒家,這是永恆不變的道理,不管經曆多少個朝代,都不會改變。


    很有趣的是,曆朝曆代的帝王也從來沒有嚴厲嗬斥過這種現象,反而有些暗中放縱的意味......


    因為,在帝王眼中,所謂的‘將相和’何嚐不是‘文武勾結’的另一種說法。


    兵、儒兩派對立,為上者隻需要從中把握尺度便好,所謂的帝王心術,不外乎就是平衡之道。


    古來如此,如今的大夏皇朝也是如此。


    遠的不說,三十年前,李九殺出任安南都護府大都護一職時,王家就在朝議中多方諫言阻攔;後來,李九殺為了壓製蠻族在安南實行兵製改革,沒有及時通報朝廷,又被王家勢力上本彈劾......


    王家抓住李家的把柄在朝堂上作為進攻的手段,同樣,李九殺雖駐守安南,但李氏一脈在朝中經營的勢力也曾多次主動與王家角力。


    朝堂爾虞我詐,兇險萬分。


    幾十年下來,李家和王家在朝堂的博弈製衡中,雙方互有勝負,雖然說不上勢同水火,但關係也絕不親密。


    可是,李家多出武將,王家盡是文臣,作為大夏朝兵、儒兩家的象征之一,雙方雖有摩擦,但至少表麵上還是一團和氣。


    畢竟都是大夏百年王侯貴族世家,將門世家的李氏一脈奈何不得在朝政上根基深厚的王家勢力,王家也沒辦法對插手李九殺苦心經營三十年的安南都護府。


    雙方隻是官場的博弈製衡中各取所需,兩邊都知道,想要一棍子打死對方,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些事,李奕奇心中一清二楚,當初也不以為然。


    然而,李家這次陷入奪嫡之爭,背後竟然隱隱有著王家的身影,這不由的讓他極為惱火。


    王侯世家參與奪嫡亂戰,等同如履薄冰,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不慎便是傾覆之局。


    王家這是把李家往一條絕路上逼!


    絲毫不留半分情麵!


    既然是這樣,那麽李家就不得不反擊了......


    “這位師兄,進了翰林院之後,還真是低調啊!”李奕奇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


    他手中的資料,盡是從三年前王天羽奪得大夏科舉殿試狀元之後開始記錄的。


    上京城李氏一脈手中的情報網如今皆掌握在李府大管家水伯手中,信息搜集的能力雖然強大,但也僅僅查到了為數不多的情報。在往前,也隻能追溯到了王天羽三年前奪魁之後的活動資料,並不算詳細。


    資料顯示,王天羽入仕翰林院後,深居簡出,上京城仕子之間舉辦的酒宴,王天羽從不去,皇宮禦宴也極少參加,和宮中的勢力之間可謂少有來往,幾乎找不到什麽蛛絲馬跡。


    “不愧是王家後起之秀第一人,做事真幹淨啊。”李奕奇默默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雖然請報上沒有任何痕跡表明王家涉足了皇子間的鬥爭,但他已經認定——王家或者說王天羽本人,早已暗中參與了奪嫡,而且,很可能就是站在那位儒道造詣非凡的八皇子身後!


    八皇子自幼喜愛儒家經典,作為諸多皇子中儒家學問最精通的皇子,一向備受那些儒臣的關注。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三公九卿世家的王氏一脈雖然也號稱從來不參與奪嫡黨爭,可若要真的在眾多皇子中選擇一位支持,作為文臣一脈的領袖,八皇子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隻是不知為何,到目前為止,朝堂之上都沒有任何王家參與奪嫡的消息流傳出來。


    李奕奇相信,若不是他判斷錯誤,那麽隻能說王家隱藏的太深了,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壁,即便是隱藏的再深,奪嫡這樣的大事,又能隱瞞多久......


    “師兄啊師兄,既然你陷我李家於奪嫡之爭,那麽王家也就別想獨善其身了。”


    李奕奇眼中精芒閃爍,嘴角勾起一絲冷厲的笑意,腦海中掠過無數個念頭。


    前一段時間他都在東宮處理太子身邊的問題,對於其他的事情還無暇顧及,如今迴到李府,自然要想辦法將王天羽暗中捅李家的那一刀還迴去。


    ......


    時間過得很快,進入初冬之後,天色暗的越來越早,房中暖爐裏的碳火還在散發著絲絲溫度,但也將要燃盡。


    李奕奇在翻閱了一個時辰的卷宗之後,房門突然‘吱啞’一聲打開,緊隨著一陣夜風吹了進來,屋內升起一陣涼意。


    正在翻閱卷宗的李奕奇一驚,猛然抬起頭來,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跨門而入。


    “琪兒,怎麽了?”李奕奇看了對方一眼,笑了笑,又低下頭來。


    “少爺,這是水伯讓我送來的參湯,夜裏寒冷,喝碗參湯入睡能驅寒。”琪兒的聲音很小,柔柔糯糯的,生怕打擾了到了自家少爺。


    “謝謝,放那邊吧。”李奕奇頭也不抬的迴應道。


    琪兒將裝有參湯的玉碗放到一旁後,靜靜的守在李奕奇身旁,低著小腦袋,抬眼怯怯的打量著自家少爺,小臉緋紅,一副想要和李奕奇搭話的樣子。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李奕奇注意到琪兒有著古怪的模樣,臉上流露出一抹詫異之色,問道。


    聽到李奕奇的問話,琪兒美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和李奕奇對視了一眼,終於像是鼓足勇氣般,銀牙輕輕咬著紅唇,神情有些扭捏的輕聲問道:“少爺,您明日會留在府上嗎,還是會......迴東宮?”


    “明日?”


    李奕奇眉頭皺起,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眼神定定的看著琪兒,頗為疑惑的問道:“明日我不迴東宮,怎麽了?”


    “嗯嗯,沒事。”


    聞言,琪兒晃動了一下腦袋,美眸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臉上流露一抹天真傻傻的笑容,聲如蚊呐般說道:“那個......少爺......您還、還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嗎?”


    說完,琪兒低下了頭,臉頰更紅,即便是低眉垂眼,也難掩她此時的手足無措。


    “明日?明日是什麽日子......”李奕奇眼中本來就有些茫然,看著琪兒這般嬌羞忸怩,手指不斷打圈圈的模樣,神色更是疑惑。


    明日,十一月初三,什麽日子?


    “噢——”


    李奕奇疑惑的看著琪兒,突然,他眼皮跳動了一下,猛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驚唿出聲。


    十一月初三,似乎是小丫頭的生日!


    李奕奇很快便明悟過來,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苦笑道:“抱歉,我竟然把這事忘了。”


    “琪兒,明日是你生辰吧,我答應帶你上敬山祈福,對吧?”李奕奇抿著嘴,摸了摸鼻尖,臉上露出一絲歉意,苦笑道。


    “少爺,您真的還記得!”聞言,琪兒黑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絲欣喜的亮光,語氣中也透露出一絲激動與喜悅。


    這是兩人去年的約定,她一直記在心中,本以為自家少爺可能早已忘了,但是如今,心中那份小小的滿足還是讓她忍不住竊喜起來。


    “自然記得......”李奕奇苦笑的點點頭。


    敬山祈福,這是大多數上京城的女子在十五歲生日那年會做的一件事,也就是行笄禮之前的那一年。


    大夏女子十六歲行笄禮之後便可嫁人,祈福也算是一種求得姻緣的手段,向上蒼祈求自己能夠尋得一位如意郎君。


    對於這種迷信般的事情,李奕奇從來是抱著一種即不相信,也不排斥的態度。


    當初也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的答應了琪兒,今年要帶她去敬山祈福。


    “明日啊......”李奕奇雙眸眯起,臉色有些古怪,心中正在苦笑。


    他當初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個小丫頭這麽上心......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弄得他把一年多前的約定都忘記了。


    明日若真的無事可做,陪琪兒去敬山走一趟倒也無妨,可就在迴李府的路上,他可是剛好和古千陽約定好了明日在那個什麽‘紫蘭軒’見麵......


    在琪兒期待的目光下,李奕奇微微思忖了片刻,嘴角微動,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和一絲愧疚之色,柔聲道:“琪兒,這次少爺有事要辦,不能陪你去了。”


    “......”


    聞言,琪兒臉色一白,美眸中那期待的目光頓時黯淡了下來,眼眶一紅,默默的點了點頭。


    果然,自己,太不知足了。


    “是,那......奴婢退下了。”


    琪兒心中低落無比,神色卻依舊故作堅強的擠出一抹笑容,對著李奕奇深深施了一禮。


    人生的際遇,大喜大悲,莫過於此......


    望著琪兒瘦弱的背影,李奕奇微皺著眉頭,心神一動,站起身來,苦笑道:“琪兒,等等。”


    聽到耳邊傳來李奕奇的聲音,琪兒迴過頭,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淚水。


    “不至於吧......”


    李奕奇臉色有些尷尬,看著琪兒那張陪伴自己六年的精致、俏麗的小臉,眼神深處流露出一抹寵溺之色,無奈歎了口氣,從懷中抽出一張手巾遞到琪兒眼前,柔聲道:“把眼淚擦幹淨,明天少爺有事要辦,辦完事帶你去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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