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達訕笑:「錢在身上呢……」


    「哦是嗎?我們可享不起你的福,況且,現在到底誰有錢誰沒錢可不一定吧,到底是迴鄉資助窮親戚還是來打秋風,這問題你心裏是有數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知道你要迴來,我準備了不少東西。」


    蘇爾在蘇達好奇的目光中拿出了本相冊,方翠雲驚訝地看了過來,她說呢,蘇爾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搗鼓啥。


    蘇爾翻開相冊,頭一張就是空白:「這第一張照片本該是你的結婚照,不過我們都嫌晦氣,早給丟了,畢竟你走了以後,這家就像黴運散了似的,越過越好。你放心,是我親手燒的,要你好好走,走遠點,看來封建迷信不太可信,沒派上用場。」


    他指著相冊,從房間重新梳理到顧汐去為這個家找出路,留的照片不算多,但每張臉都是生機勃勃的。


    這些在工廠的傳記裏大多出現過,可當時隻是幹巴巴的文字,現在配上照片和生動解說,就叫蘇達不舒服了起來。


    就比如末尾的這張照片,是過年的時候拍的,那年顧汐工廠工作忙,還真沒時間採買年貨,幹脆就帶著一家人到工廠過了集體春節,隻看照片也知道當時有多紅火,蘇絲還因為討喜被人點了腮紅,綁了紅綢花,桌上的大肘子被啃得精光,嘴唇上都有油花。


    蘇達忍不住想起同一年的自己。


    那會他千辛萬苦遊到港城,才去就生了兩三場大病,因為咳嗽得太厲害,像個肺癆鬼怎麽都找不到工作,那會他抱著金山銀山的幻想,也就不覺得這麽苦,可當時的蘇家竟能吃肉!


    這還隻是開始。


    隨著顧汐的工作漸入佳境,國內的經濟發展,照片越來越多了,拍攝的頻率高,被記錄下來的東西也就愈發地多。


    方翠雲提著飯盒帶娃去給顧汐送飯、一家人一道送蘇爾高考、蘇絲打疫苗時大哭……生活和工作交織在一起,但色彩都是一樣的明亮。


    而這些明亮,讓蘇達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了自己在港城的蹉跎和努力,厚著臉皮自我包裝地找工作,被開除時死皮賴臉地求人……那是一座他從未見過的繁華都市,他無限嚮往,甚至將那城市中的每一點「先進」引申成可以被他誇讚的得意。


    有外國人、服務生都會講英文、餐廳裏菜色豐富、商場裏商品多不勝數……


    可他的洋洋得意在這會如同泡泡般被戳破,那是那座城市的優越,不是他的。


    蘇達甚至數不出他吃了多少頓剩飯,更數不出他因為背負重物身上多了多少傷痕,他學會的那些蹩腳英文,記錄下來的富貴生活,好像對他也沒有那麽深遠的意義。


    「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有盼頭。」蘇爾抬頭挺胸,很是感慨。


    蘇達跑的時候,他覺得天都塌了,是顧汐幫他撐起了天,也給了他撐起這個家的能力,現在家裏的事情,他能不麻煩顧汐的就不麻煩顧汐,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努力工作,希望有一天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迴報她。


    「還沒和你說我們現在的情況,在顧汐姐的支持下,蘇珊一直在讀書,現在已經是位老師,她在同校的老師裏學歷最高,現在還打算進行在職的學歷提升,校長早和她說了,隻要她能積極學習,帶出成績,之後學校的評先評優機會會優先給她。」


    「蘇絲呢,馬上要讀研究生了,跟的導師在國內是數一數二的專家,蘇絲很能吃苦,導師也很信重她,之後學業結束了,應該會到國外深造學習一段時間。」


    「媽呢,在顧汐姐的照顧下身體好了挺多,因為要照顧我們高考,也就辦了提前退休,後來在顧汐姐的支持下在市裏開了間小賣部,就賣點小雜貨,養活我們綽綽有餘,還替我們置辦了房產,現在年紀大了,店也就找了店員看,她每兩天去對個帳。」


    「顧汐姐不用說,她的情況隻要是人就能了解,她現在在國內工商界是一等一的人物,她捨不得紫荊花,否則之前國內好幾個重工廠都希望她去接手。她的丈夫你看過了吧?沒看過的話看看我們的全家福,天禹哥比你優秀得多,長得好,會讀書,和顧汐姐一樣,是為了紫荊花才留任,否則多的是地方去。他當時和顧汐姐結婚,好幾位領導都來吃喜宴,都說顧汐姐是掃晦氣,迎好運;說天禹哥是太精明,運氣好,這才能搶到顧汐姐。」


    蘇達:……


    他當然那聽得懂蘇爾的言外之意。


    這不就是在說他沒眼光,在說他是顧汐的黴運。


    「也不能落了我,我沒什麽出息,報誌願的時候,頭一個就想到了哥哥你,這不就當了警察。」


    這話什麽意思?


    蘇爾笑:「這不是得把所有的壞人繩之以法嗎?我也算是憨人有好運,踏實工作,現在也算是工作穩定,受到領導器重。說這些嘛是想告訴哥你,你走以後,我們在顧汐姐的照顧下過得很好,而未來,你繼續走你的下坡路的時候,我們還會過得更好,當年你不樂意我們沾你的光,現在正好,我們也不樂意你來沾光。」


    蘇達的拳頭握緊,他當年為什麽走,為的就是過好日子,可他現在竟成了對照組。


    他媽可以在這麽大的房子裏翹腳看電視,可他呢?還得兢兢業業工作,生怕丟了合作,而在蘇爾話裏能聽出的未來,更是像一個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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