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快要到月底了,何書婷最近也變得越來越忙碌。突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了一陣鈴聲,打斷了她手頭的工作。她拿起手機一看,是趙東陽打來的。


    她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惑,心想趙東陽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呢?她按了接聽鍵。


    電話裏傳來趙東陽哽咽的聲音:“婷婷,我媽可能不行了……你能不能請假,帶著小四月和我一起迴去?”


    聽到這句話,何書婷瞬間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迴過神來,心中一軟,輕聲道:“好,我讓周姨收拾些東西。”說完,她掛斷了電話,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迷茫的狀態。


    自己和趙東陽離婚了,作為前兒媳去參加葬禮似乎不太合適。更何況,劉美娥生前一直不待見她,婆婆肯定也不願意看到她出現在那裏。


    但一想到趙東陽,她的內心充滿了擔憂,劉美娥對趙東陽還是疼到骨子裏,聽聞這個消息趙東陽大概會崩潰吧。


    何書婷不再猶豫請了三天的假,事情特殊,領導還是給她批了假,在路上她打電話告訴了周姨這件事,讓她幫忙收拾好衣服。她迴到家時,周姨已經將她和小四月的衣服放在了一個皮箱裏。


    過了一會兒,趙東陽也到了,整個人都憔悴不堪,眼睛腥紅,滿臉胡茬,甚至走路有些踉蹌。


    趙東陽一進來就把何書婷緊緊抱在了懷裏,聲音哽咽:“婷婷......”


    半晌,他才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抱起小四月,拉起門邊放置的行李箱就去按電梯門。


    臨出門時周姨不放心叮囑道:“婷婷,我看東陽狀態不好,你們還是坐車迴去吧!”


    何書婷感激地點了點頭,這半年多相處下來,周姨和他們處得像親人一樣。


    三個人進了電梯門,何書婷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東陽,我們坐高鐵迴去吧,這樣會比開車快很多。”


    趙東陽神情激動,固執地說道:“坐高鐵迴去,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我媽媽最後一麵!”


    何書婷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道:“東陽,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不好,但是你想想小四月……”


    趙東陽側過頭,看向身旁的小四月。


    今天的小四月似乎格外安靜,仿佛能感受到爸爸心中的傷痛。她緊緊地握著趙東陽的手,一雙清澈地大眼睛不安地望著他們。


    趙東陽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不再堅持。


    他們出了小區,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直奔火車站。幸運的是,現在並非車站的高峰期,何書婷很快就買到了三張高鐵票。不過他們需要等待大約半個小時才能上車。


    買票後,他們三人迅速檢票並通過安全通道,很快就登上了高鐵。


    一路上,何書婷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們。趙東陽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語。


    小四月敏銳地察覺到大人臉上的神情異常凝重,但她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為了緩解女兒內心的不安,何書婷緊緊抱著小四月,耐心地給她講起故事


    小四月逐漸放鬆下來,慢慢在母親的懷抱中入睡。趙東陽看著她們母女二人,心中的哀傷漸漸得到一絲慰藉。


    趙東菊也坐高鐵迴來了,跟他們坐的不是同一趟,她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心情沉重而複雜。


    這一年裏她不斷地跟自己說父母並不愛她,可當大姐跟她說媽媽不行時,她的心裏還是會痛,她以為自己會不在乎的,淚水竟然充滿了眼眶。


    到了終點站,他們剛一出站,就看見了周誌誠和周南等在了車站外,周南接過趙東陽手裏的行李放到了後備箱。


    人到家時,劉美娥已經靜靜地躺在了棺木裏,在棺木前麵擺放著她的遺像,趙東陽看著母親,心裏充滿了愧疚,他想到小時候,母親對自己的疼愛,總是趁著大姐和小妹給他開小灶,家裏的母雞生的蛋總是攢起來,等他迴來了做蒸雞蛋給他吃,家裏有什麽好吃的都會偷偷地給他,母親將她全部的母愛都給到了他,從來不會對他發火,要是哪次他考試考好了,母親總是逢人就誇他,在母親的心中,他永遠都是最好的,也是最讓她驕傲的孩子。


    這一年裏,他對母親冷淡了許多,總覺得要不是他,他的孩子不會流掉,他也不會和何書婷離婚,母親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冷漠,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了,春節他也沒有迴來,他知道母親很傷心,可他卻沒有當迴事,母親身體一向健康,他沒有想到母親沒有跟他們打一聲招唿,就走了。


    趙東陽看著棺木裏的母親,她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光彩,變得蒼白而憔悴,她的眼睛緊閉著,仿佛隻是沉睡了過去。趙東陽的淚水奪眶而出。


    “媽!”趙東陽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他輕輕撫摸著母親的臉頰,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心中充滿了悲痛和悔恨。


    “媽,我迴來了……對不起……”趙東陽泣不成聲,淚水不斷地流淌下來。他後悔自己沒有多陪陪母親,沒有好好關心她的生活。現在,一切都太晚了,他隻能默默地守望著母親,希望她能在天堂安息。


    趙東菊是最後一個到家的,她有些害怕,不敢看,自從在大哥家不歡而散後,她就再也沒有給母親打過一個電話,春節也沒有迴家了,她沒有想到最後一麵,就是看見她靜靜地躺在那裏,再也不會罵她了,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透不過氣來,趙東菊寧願她站起來罵她,可是卻再也不會了。


    “媽,我來了……”趙東菊輕聲說道,聲音中透著無盡的悲傷。她緩緩走近棺木,目光凝視著母親的麵容,眼中滿是哀傷。


    趙東林心裏充滿了悔恨和自責,昨天晚上,他又給母親打了電話,開口就是要錢。母親聽到他的話,非常傷心,一句話也沒說就掛斷了電話。今天早上,母親爬上閣樓去取柴禾,卻不小心失足從梯子上摔了下來。還沒有送到醫院,母親就斷氣了。如果自己沒有打那通電話,母親是不是就不會發生意外。


    平日裏,他仗著母親的寵愛,傷了兄弟姐妹的心,都不願與他來往。唯有母親關心愛護著他,無論他犯了什麽錯誤,都會選擇原諒他。每次迴家,向母親說幾句甜言蜜語,母親便會心軟,為他準備好吃的。這一年來,他找母親要了不少錢,母親雖然會抱怨幾句可最後還是怕他受苦把錢給他了。他輕輕地撫摸著母親的臉龐,多麽希望她能醒過來......


    停靈三天後,棺木被緊緊地釘住,仿佛將逝去的人與現實生活中的人們徹底分隔開來,形成了陰陽兩界。家裏請來八位身強力壯的男子,他們齊心協力抬起棺木,緩緩走向預先選定的下葬地點。


    一路上,趙東陽他們幾個子女默默地跟隨著隊伍,心中充滿了悲痛和不舍。終於,棺木抵達目的地,穩穩地落入了早已挖好的土坑之中。


    葬禮結束後,親人們也紛紛散去。到了晚上,就剩下他們幾個人了。


    趙大海這一生大事小事都是劉美娥在做決定,他生性老實木訥,不善言詞,妻子突然走了,他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他想起了與妻子共同度過的歲月,不禁淚流滿麵。


    趙東陽走到父親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爸爸,您別太傷心了。”


    趙大海點了點頭,擦去眼角的淚水,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舊的紅木箱,打開了鎖,裏麵放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從一件紅棉襖裏掏出了一個存折,遞到趙東陽的手裏。


    “三十七萬……”趙東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沒有想到母親竟然存了這麽多錢。


    趙大海眼裏含著淚花,緩緩道:“這些錢都是東陽、東菊、東梅你們三個人給的錢,東陽給的最多,東林從來沒有給過一分,倒是找我們要了不少,除了做新房用了一些,給東林的錢都是我和你媽媽這些年自己積攢的錢。”


    趙東林站在一旁,他的眼神有些閃躲,不敢直視父親。


    “你媽媽命苦,從小兄弟姐妹多,不受重視,十八歲就嫁給我了,我性子軟,你奶奶疼愛你小叔,沒有給過她半分好臉色,直到生了東陽,你奶奶才對她好了一點,東菊和東梅你媽生前對你們不好,我也有責任,這段時間她時時跟我念叨,當初不該這麽對你們,但她又拉不下麵子給你們打電話。


    “東菊啊,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那次你媽媽打了你之後,你就一直沒理她,連過年都不迴家。其實,她心裏一直惦記著你呢。當年你出生的時候,你奶奶一看是個女孩,加上咱們家條件不好,她竟然想把你放在桶裏淹死!還好有你媽媽護著,才救下了你。所以,你別怪你媽媽了。”


    父親的話讓趙東菊震驚不已,她沒想到自己身上竟還有這樣一段往事。她默默地坐著,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母親從未提起過這些事,或許正是因此,母親受到了奶奶許多白眼,導致她無法平靜地對待自己。


    整個房間彌漫著沉悶的氣息,讓人感到無比壓抑。微風輕輕拂過,掀起窗簾,發出細微的聲響。


    趙東陽看著妹妹,眼中閃爍著淚光。他深知妹妹內心的痛苦和自責,輕聲安慰道:“東菊,別難過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不再互相傷害。”


    趙大海看著兒子,眼中露出一絲欣慰,他輕輕地拍了拍趙東陽的手,道:“東陽,你從小到大就是一個省心的孩子,是我和你媽媽的驕傲,以後這個家就指望你了。”


    接著,他轉頭看向趙東林,語氣帶著些許責備,繼續道:“東林,這一年裏你媽媽為了你不知道流了多少淚,她時常懊悔自己當初對你太嬌慣了,以至於你都快三十的人都沒有一點責任心,你媽媽最擔心的就是你了。”


    趙大海輕輕歎了口氣,道:“書婷,你媽還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夠給趙東陽一個機會,跟他複婚,她還說孫子是男孩還是女孩有什麽關係,隻要有用都是一樣的,她是真心疼愛小四月的。”


    聽到這話,何書婷眼裏含著淚光,有些無措地喊了一聲:“爸……”


    趙大海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這是你和東陽之間的事情,你們兩個人好好考慮一下吧。為了小四月,我希望你們走到一起,組成一個完整的家。”


    趙大海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慢慢地閉上眼睛,道:“你們的媽媽這輩子從未得到過真正的愛,也不知道如何去關愛你們。如果她在世時犯了錯誤,就原諒她吧,畢竟她給予了你們生命。”說完這些話後,趙大海看向了自己的兩個女兒。


    趙東梅和趙東菊無法抑製內心的悲傷,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她們明白,盡管母親生前做了一些傷害她們的事情,但她始終是她們的親生母親。


    趙東陽緊握著父親的手,心中暗下決心,從今往後,他將肩負起整個家庭的重擔。讓母親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趙大海堅決拒絕接受這筆存款,讓他們姐妹幾個分了。趙東梅、趙東菊、趙東陽擔心趙東林知曉了這筆錢的存在,或許會動歪腦筋。幾個人經過商議,決定由大姐趙東梅來暫時保管這筆錢,他們打算將這筆錢當作父親的養老錢。


    趙大海聽後沉默片刻,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現在身體還算硬朗,還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平時可以養養雞、豬,種種菜,這樣就不用擔心吃飯問題了。農閑的時候再出去打打零工,賺點零花錢用。你們不用操心我的生活,隻要照顧好自己就行。”


    趙東梅、趙東菊和趙東陽三人卻堅持勸說趙大海不要再種地了。他們希望父親能夠好好休息,享受晚年生活,可以找幾個朋友聊聊天,下下棋。三個人約定每個月都會給趙大海寄錢,以保障他的生活需求。


    聽到子女們的關心,趙大海的眼眸裏浮現出一絲憂傷,他無奈地說道:“我這幾十年來一直被你媽媽管著,早就養成了勞動的習慣。如果有一天不讓我幹活,我反而覺得渾身不舒服,骨頭都要疼起來。”


    趙大海的話讓孩子們感到心疼,父母一輩子都在勞作,卻沒有享受過生活。他們擔心趙大海一個人在家,安心在家裏陪了他三天。


    趙大海躺在床上,一臉無奈地對趙東梅、趙東菊、趙東陽說道:“你們不用這麽陪著我,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他心裏明白,孩子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要忙。


    趙東梅離家較近,她向其他兄妹表示會經常迴家看望父親,並請求鄰居們幫忙照看一下。


    趙東陽、何書婷、趙東菊和趙東梅一起離開了家。


    趙東林和王紅在母親去世後,感到有些尷尬和不自在。他們在趙大海家多待了兩天,母親不在了,沒有人再給他們做飯。父親也不怎麽搭理他們,他們覺得無趣也隻得離開了。


    趙東林和王紅來到深市打工,頻繁更換工作,經濟狀況並不穩定。以前沒錢時還能找母親要一些,但如今母親離世,再也沒有人願意接濟他了。如果不盡快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家人就隻得喝西北風了。


    周圍的環境十分安靜,隻有風聲和蟲鳴聲。


    月光下,墓地顯得格外冷清,隻有趙大海孤獨的身影。他的內心充滿了對妻子的思念和對生活的無奈。


    他歎了口氣,用粗糙的手撫摸著墓碑,仿佛能感受到妻子的存在。


    無論生活多麽艱難,他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他要繼續照顧好他們的家庭,讓妻子在天堂安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須淺紅深碧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楠馨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楠馨月並收藏何須淺紅深碧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