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整個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烏雲在天空中劇烈的湧動,刮起一陣陣大風,連日裏悶熱的天空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夏季常見的暴風雨。


    雷雨是在深夜降臨的,嘩嘩的雨聲激在小區樹木花草之上,清涼的大雨澆退了不少悶熱壓抑之氣,草木的清馨混雜著泥土潮濕之氣撲麵而來。


    夜色濃稠如汁,趙東陽卻沒有睡意,他站在陽台上,雨點隨著風斜斜密密地飄灑在他的衣服上,他渾然未覺,隻覺得有一種發自心底的舒爽。


    何書婷不喜歡他抽煙,他慢慢將煙戒掉了,這兩天他覺得心情異常的煩躁,今天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順手買了一包香煙,他需要借煙來消消愁,嫋嫋升起的白煙模糊了他的神情,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迴憶是一道泄洪的閘門,一旦打開,奔騰的水勢洶湧而來,漫過了堤岸……


    13歲那年,媽媽帶著他和弟弟去縣城趕集,那是他第一次走出大山來到縣城,街上的喧囂和繁華深深吸引了他,尤其是那一家家早餐店裏散發出濃鬱的香味,勾起了他的食欲,他停留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酒樓前不肯離去,裏麵坐滿了人,一張張長方形的木桌上鋪著白藍相間的格子桌布,桌上擺著一個白色的花瓶,瓶裏插著鮮花,穿著漂亮工作服的服務員在裏麵穿梭忙碌個不停。


    他和弟弟貪戀地望著放在外麵一格格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和包麵,不肯離開,媽媽拗不過他們,便點了一碗包麵給他們,當熱氣騰騰的包麵端來的時候,他找老板拿了三個小碗,給媽媽和弟弟各挑了一些,自己留下的是最少的,媽媽舍不得吃,要分給他和弟弟,他們兩個人都不要。


    令他們沒有想到,店裏的服務員又給他們端來了兩碗,他們說並沒有點餐,而且他們沒有這麽多錢去付額外的兩碗包麵的費用。


    老板走過來說注意他們很久了,這是送給他們吃的。


    趙東陽特別的有骨氣,他說無功不受祿,他們不能接受這樣的施舍。


    店老板想了想,問他會做什麽,可以通過勞動來換取,趙東陽看著絡繹不絕的顧客和忙碌不停的服務員,靈機一動說道:“我會做很多事,擦桌子、收拾碗筷、洗碗,而且會比他們做的更快、更好,如果老板肯用我的話,我以後還可以利用空餘的時間學習廚藝,做出比這更美味的食物。”


    老板摸了摸了他的頭道:“小夥子你很有誌氣,將來一定會了不起的,這兩碗麵條就當是我提前預付給你的勞動報酬。”


    吃完早餐,媽媽和弟弟去買東西了,他留在了店裏,幫老板收拾碗筷。


    店老板看他做事用心,態度好,比店裏的服務員做事還要麻利,一看平時在家裏就沒有少幹活,便說道:“你要不這個暑假就留在店裏幫忙,我可以付報酬給你。”


    趙東陽當然樂意了,自己如果能夠賺錢,他就可以繼續上學讀書了。


    周老板有一個女兒,他在店裏差不多做了半個月的事,那天早上,他第一次見到周淩玲,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麽漂亮、幹淨的女孩。


    她穿著一身白色紗裙的女孩,手裏抱著一個布娃娃,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歡她了。


    他不停地努力,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有資格站在她的麵前,向她表白,告訴她,他喜歡她很久了,可是他發現他再怎麽努力,總有比他更優越的人在她身邊,他們和他一樣的優秀,他們的背景是他望塵莫及的,他選擇了逃避內心,一直以朋友和大哥哥的身份守候在她的身旁,聆聽她的喜怒哀樂,情緒隨著她的情緒而波動。


    周叔叔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他貧瘠的世界,如果沒有周叔叔的資助,他可能根本無法讀完高中,雖然那是他用勞動換來的,他更感激的是周叔叔從來沒有輕視過他,相反的他總是鼓勵他,欣賞他,這讓他不那麽自卑。


    這幾年他和周淩玲聯係少了,但是和周叔叔時不時都會聊天,迴老家的時候也會去看望周叔叔,而周叔叔也會時不時去看望他的父母。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白月光,他和她是高中的同學,大學的校友,她是他情竇初開暗戀的對象,是他心中的女神。


    她的身邊不乏追求者,圍繞著很多男孩,他從初中就開始陪伴在她的身邊,她的喜怒哀樂都樂於與他分享,他是她身邊的最佳聽眾。


    曾經有好多次他鼓起勇氣想向她表白時,但每次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忍了迴去,他害怕表白失敗後,連朋友關係都無法繼續,最終決定停留在朋友的身份。


    畢業以後他們聯係的少,對於她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無意中從同學的耳中聽到過她的消息,說她找到了一個有錢有勢的老板。


    在深市遇到過她兩次,看見她小鳥依人般的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就算是遠遠的看著,都能從她的眼裏看到她滿滿的愛意,他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見,他的眼裏滿是酸澀,他嫉妒那個能夠擁有她的男人。


    在他的心中,她這樣美好的女孩,應該是一朵生長在溫室裏的嬌花,風霜雨雪不是她的生長環境,她需要有人細心的嗬護和照顧,肆意的生長、開花。


    他是家裏唯一上大學的人,舉全家之力供他讀完了大學,他是父母全部的希望和寄托,他肩上的責任重大,家裏的兄妹需要他扶持,他根本沒有能力給她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他有什麽資格和條件向她表白,如果和他在一起,她需要吃苦受累。


    在第二次偶遇到她,他們相隔的並不遠,這次他看得很清楚。


    男人高大英俊,成熟穩重,氣質高貴,一看就是一個成功人士。手裏提著很多袋東西從商場裏走出來,倆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男人時不時望向她,眼睛裏對她滿是寵溺與縱容,而她眼睛裏都是崇拜與愛意。


    他們擦身而過,周淩玲並沒有注意到他。沉浸在愛情裏的女子,眼睛裏隻有相愛的人身影,哪裏容得下其他人的身影。


    他悵然若失,目送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們走到路旁停著的一輛越野車旁。


    這輛車一看價值不菲,他想隻有這樣的男人才能給她幸福。


    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她要結婚,一定是找到一個讓她欣賞並且崇拜的男人。


    在那一刻他雖然心痛卻也由衷地釋懷了,隻要看到她幸福,他就知足了。


    愛一個人並不是一定要擁有他。沒有得到過卻一直存在自己內心的某個深處懷念,充滿了美好。


    他以為隻要遠遠看著她,隻要她過得好,他就安心了,他那麽視若珍寶的一個人,怎麽在別人那裏就一文不值了。


    我們每個人心裏都或多或少有一兩樣無比珍視的東西,它是那樣神聖,或是需要竭力嗬護, 或是根本不可觸碰,我們往往小心翼翼的,甚至不願和最親近的人去分享。


    在他的心中她如一朵聖潔白蓮,神聖而不可侵犯。可是她卻弄得遍體鱗傷,他心底充滿了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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