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鍾曉彤並沒有迴周天昊住的地方,她借著好消息之名強行留在了醫院。半夜十點多,周天昊的司機送來了一套嶄新的床被,還有一些洗漱用品。


    鍾曉婷故意取笑她“他對你不錯,咱也老大不小,該將就就將就吧,也別太眼高了,總挑也不是那麽迴事。”


    以前沒和鍾曉婷說過她和周天昊之間的糾葛,現如今鍾曉彤更不會說,她笑了笑。一切都瘋狂的混亂,她決定不去想了,也不再分心,一切等婷婷手術成功後再說。


    一連十多天過去了,中東那邊的血也沒空運到。


    鍾曉彤急了,期間唐彥幾乎每天都來,他從未進過病房,也沒和鍾曉婷見麵,隻是,約出鍾曉彤,告訴她願意捐贈骨髓的那人因為武裝分子幾次襲擊,輾轉的躲避,一時間聯係不上,他們已經托人,駐守那邊的中國大使館人員正在不遺餘力的尋找。


    鍾曉彤有一個星期沒見到周天昊,他四天前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去了國外出差。


    鍾曉婷情緒上並沒有任何異常,依舊積極的配合治療,隻是化療後她的頭發開始掉,她仍舊談笑不羈,可她越這樣,鍾曉彤越心疼,忍不住時經常躲到無人處偷偷哭一場。


    開始研究飲食調節,因為鍾曉彤親自做起了飯菜,她們不再吃飯館和醫院食堂的,鍾曉婷對鍾曉彤的廚藝讚不絕口,每次不自覺的給麵子多吃一些。


    時間就在這麽平淡嬉笑,隱匿的哀傷中一點一點流逝。


    因為鍾曉婷說想吃豆沙包,中午,鍾曉彤出去買,提著保溫盒迴來。病房走廊,老遠看見兩個穿著邋遢的男人在前方徘徊,最後定在她們的那間病房,一蹦一蹦的,向裏麵窺探。


    鍾曉彤皺眉快步走了過去“你們找誰?”


    聽到聲音,兩個男人同時迴頭。


    一個中等身材,四方臉龐,頭發好像幾天沒洗了,一縷一縷的,臉上曬的黝黑,仿佛好幾夜沒睡覺一樣,兩隻深陷的眼睛透著血絲,看著很兇。


    另一個,瘦高,跟麻杆似地,穿著個大褲衩,毛茸茸的腿上被蚊子叮的都是大疤,耳朵因為沒了半隻有些扭曲,顯得有些恐怖,腳上穿著雙下地幹活的灰膠鞋,有些看不出本來顏色。


    因為粗拉,顯得蒼老,年紀說四十,五十都行。


    這兩人上下打量著鍾曉彤,然後互相對視一眼,瘦高麻杆一樣的男人哼笑著說“我們找鍾曉婷?!”接著眼睛一挑“你是鍾曉彤,還真是漂亮,比相片漂亮。”


    鍾曉彤一聽這口音,一聽這話,眉心突的一跳。j省c城人!她麵無表情的隱帶疑惑的問“你們是誰?”


    二人一聽這話,又對視一眼,瘦高個仰著脖子說,眼睛圓睜顯出怒氣“我是鍾曉婷的丈夫!”


    如被雷電劈中!因不可置信鍾曉彤眼睛頓時放大,瞪著那名瘦高個。


    瘦高個好像很滿意的樣子,他盯著鍾曉彤笑了笑,露出一排泛黃的牙齒“大侄女,不知道你還認不認得我,我是趙三,你爸的朋友。”


    又是一顆悶雷,不過因為知道對方名字,鍾曉彤很快讓自己從不安中鎮定了下來,腦子飛快的轉著,她戒備又冷然問“你們怎麽找到這的?”


    他們怎麽找到這的?找來幹什麽?婷婷…………心一陣陣發凜。不要慌,不能慌,鍾曉彤雙拳緊握,冷冷的直視著對麵兩人。


    趙三洋洋自得,他冷哼著說“這你就別問了?”


    “你們既然找到這,定是摸清了底。不錯,我是鍾曉彤” 鍾曉彤掃視他們承人,壓著聲音說“這是醫院,咱們換個地方談談。”她得把他們先譴走,不能讓婷婷看見。


    那兩人雖然是男的,但麵對在外闖蕩多年的鍾曉彤,麵對她從容的神色,高雅的姿態,他們還是不由自的生出幾分緊張。


    “沒什麽好談的,我們就是要找鍾曉婷算賬,欠債還債,欠錢還錢,把欠我們的都還迴來。”趙三聲音又粗又高,帶著憤恨。


    鍾曉彤快速接口“找我也一樣,咱們出去說,看能還你們什麽。”


    兩個男人又互相看一眼,四方臉男人嘿嘿笑,有些猥褻的上下瞄著鍾曉彤“哦?你能給什麽?”


    被那目光惡心到了,鍾曉彤竭力讓自己不帶情緒“從c城來這兒一趟不容易。”說完,她從包裏掏出一打粉色百元大鈔“你們想買東西,想到處瀟灑瀟灑,就跟我走,在這僵持對你們沒好處。”


    兩個男人眼睛明顯帶上了熾熱,盯著那厚厚一遝錢。心裏罵著,奶奶的,這迴真賺大發了!


    鍾曉彤抓著時機轉身往外走,那兩男人微做遲疑,眼睛一對,也就跟著走。還沒走出幾步,後麵的病房門開了“不進來,在外麵幹什麽呢?”


    聽見門外一陣說話聲,鍾曉婷朦朦朧朧聽見了是鍾曉彤,卻半天沒見她進來,疑惑之下走了出來。


    卻不想第一眼看到了兩個她恨之入骨,挫骨揚灰也不解恨的兩個雜種!她心頭一陣劇痛,笑容冷凍成冰,仿佛有一隻野獸用尖牙在撕咬她的五髒六腑,渾身震顫起來。


    鍾曉彤一聽妹妹的聲音,渾身一僵,她快速迴頭。


    兩個男人也已經迴身。


    周圍的空氣頓時凝結,鍾曉彤一看鍾曉婷慘白著臉,櫻唇咬成了血,幽深的大眼帶著毀天滅地的仇恨,一瞬不瞬的剜射著那兩男人,鍾曉彤心底發麻,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幾步跑了過去,推著鍾曉婷。


    “婷婷,你先進屋。”


    鍾曉婷一動不動,身體抖個不停,仿佛沒聽到般,雙眼仍跟利箭一樣,整個人跟失心了一樣。


    趙三終於說話了,他一臉的陰鷙莫測,接著咆哮“□媽的,你這小□,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帶著戾氣。失色之中,鍾曉彤一把將鍾曉婷用力推了進去,然後關上門擋在了門口,她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按著一串號碼。眼睛瞪著那兩人“你們要幹什麽?如果想要錢,就給我老實點!”


    趙三獰猙大罵,眼睛有些失去理智的渙散“去你媽的,我耳朵當年就是鍾曉婷那小□給砍掉的,老子今個錢和人都要!”


    此刻就她們兩個,鍾曉彤不敢過於激怒,她大聲說 “這是b市,是講法律的!你無非是要錢,我給你,現在馬上走!”


    趙三想起這幾年都找不到一個正經女人,和這殘廢的半隻耳朵有很大關係,見到罪魁禍首,一時間豈能善罷甘休“先賠我耳朵再說!”


    電話裏傳來聲響,鍾曉彤剛想拿起說話,就被對方揮手打掉在地“想找誰啊?找誰也沒用!”


    她們這是高級病房區,本就很清靜,吃飯時間,醫生都下班了,值班小護士見這情況,也不敢上前,慌慌張張跑去打110。


    周圍到有人側目,卻因不明狀況,誰也不上前。


    趙三用力推門,鍾曉彤死死拉著。兩人爭搶間,趙三半天沒推開,急怒之下,手一揮,啪的一聲甩了鍾曉彤一個耳光“滾你媽的,給我鬆開!”


    鍾曉彤頓時覺得臉火辣辣的疼,嘴裏腥甜,兩耳發鳴,嗡嗡直響。


    “姐,讓我出去,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這兩雜種!”鍾曉婷在裏麵尖聲大叫。


    忍住不適,鍾曉彤挺直身軀,拚力拉著門,她吐了口血水,攸的揚起臉,冷冷看著推門的趙三,一字一頓厲聲說 “趙三,警察馬上來了,你敢再推一下,我保證讓你蹲一輩子牢,死在牢裏!我保證!”


    趙三一頓,他轉頭,看著鍾曉彤冰冷有些駭人的眼神,不禁怔一下,停下了手中所有動作,心底竟生出一些怯意,媽的,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目光。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鍾曉婷喘息聲越來越大,畢竟她生病,渾身虛弱,門隻欠了個縫就又被鍾曉彤拉住了。


    人圍攏的越來越多,有指指點點的,有冷眼看熱鬧的,有看不過眼皺眉的,有目光猜疑的,也有報以同情的。有個戴眼鏡的女醫生走了過來,義正言辭的指著趙三兩個男人“你們幹什麽的,這裏是醫院,有事出去解決!”


    趙三一迴神,流裏流氣著說“你管的著嗎,病房裏麵住的是我娘們,是她姐不讓我進去。”


    鍾曉彤心痛如絞,因為屈辱,眼睛含著淚水,她在心裏狠狠發誓,一定不會放過眼前這兩人,她發誓!


    就在周圍交頭接耳,小聲議論中,半弧狀的人群被衝開了,進來兩名西裝筆挺的青年男子,他們一看鍾曉彤那半張紅腫的臉,麵容劇烈抽搐了下,二話沒說,一人一個上前拽住趙三和四方臉男人的脖領子,跟仍麻袋似地貫在地上,接著堅硬的皮鞋不管頭還是腳,咣咣咣就是一頓狠踢。


    “啊-------”


    “救命啊---------”


    趙三和四方臉男人分不清狀況,隻覺鑽心刺骨的疼,他們跟陀螺一樣蜷曲在地,抱著頭,嘴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鍾曉彤冷眼看著,看著他們做垂死掙紮,心裏一陣痛快,眼淚也流了下來,順著那一側被打傷的臉,灼熱刺痛。她不鬆開門,任鍾曉婷由強硬到虛弱的叫也不鬆手,心裏隻有一個想法,不能讓婷婷再看見那倆人渣!


    警察來了,警棍抽出就要上前掄打製止,兩個穿西服的男人猛的迴頭,上前不知說了句什麽,然後雙方小聲交談一會兒,警察便走過去扣住了趙三和四方臉男人。還沒等撤,唐彥跑來了,上氣不接下氣,他頓在那,看著鍾曉彤,深吸口氣,眼睛用力一閉。接著順手擒拿,奪過一個警察手中的警棍,抿著嘴揮臂對趙三和四方臉就是一頓抽打,下手太重,砰砰砰聲中,是不成人音的鬼哭狼嚎……


    被奪去警棍的警察剛要扣他,被唐彥一瞪,威怒齊發,他沉聲說“讓何平來扣我!”然後將警棍遞了過去。


    警察一呆,何平誰啊?b市xxx區公安局局長。


    兩個穿西裝的人顯然認識唐彥,趕緊對其中一個警察解釋。那警察一臉的驚疑不定,眼神立馬露出敬畏之色。一揮手“收隊!”連帶著看了眼被打的渾身是血,辨不出本麵的倆外省人,心想,這倆sb土老帽可真能惹!


    唐彥走到鍾曉彤身前,麵色凝重開口“對不起,我來晚了。”


    鍾曉彤搖搖頭,眼睛仇視著消失盡頭的那群人,她用手快速拭了下臉頰,吐了口氣後轉身推開門。


    裏麵的鍾曉婷木然不動,她垂著眼眸靜靜的看著地麵,默無聲息,隻覺四周的一切似乎在高速旋轉,視野裏一片混沌,暈眩中,兩個男人,一個按著她的頭,一個扯著她的雙腿,無休無止,交替狠狠的按著,肮髒的,惡心的,還有野獸般的嚎叫,聲聲衝入耳中,刺得她耳膜尖銳疼痛,她疼,好疼,好疼……手猛然揪住胸口的衣襟,急促喘氣,她再也支持不住這種痛,胸口一窒,噗的一聲,一道猩紅的鮮血噴了出來…………


    兩聲驚唿隨之響起,當啷一聲,一根木棍落地,她纖細的身子後傾著倒向了地麵,被飛奔上來的唐彥一把托抱住,大口的大口的鮮血自她的口中噴濺而出,心底一處反複縫合的傷口終於生生撕裂開,鍾曉婷如墜冰淵,那麽深的寒冷自腳底爬上來,冷,真冷,她終於再沒了意識。


    “婷婷------------”鍾曉彤一聲聲驚叫著,她是那樣的慌怕,恐懼的眼淚蔓延過臉頰,流進嘴裏,苦澀難忍。她跌跌撞撞的爬起,向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醫生,醫生,醫生,快來啊,醫生!”


    唐彥抱著鍾曉婷,他低著頭看著懷中那張小臉,青白的臉,白慘慘的,沒有一絲血色,胸前的大片猩紅顯得那麽刺目。顫抖的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卻怕驚動什麽似的若有似無的勾勒著……………


    她嫵媚動人,風采奪目,何曾這麽脆弱過。唐彥嗓子一睹,顫抖的伸出手,抹掉她唇角的血,一點點描繪她的櫻唇………………


    鍾曉婷被送進了緊急搶救。


    玻璃窗外麵,鍾曉彤渾身顫抖的立在那,她緊緊抓住窗棱,覺得兩腿發軟,像站不穩了似的。


    唐彥叼了根煙,也不點。狹長的風流眸子,此刻溢滿凝重和牽痛,直直的看著裏麵。


    三個小時後,鍾曉婷被送進了icu。


    她纖弱的身子深深地陷到了白色的被褥裏,嘴唇沒有半點血色,身上插著儀器和管子,她靜靜的躺在那,氣若遊絲。


    一股懼怕從心底升起,奔騰的湧向四肢百骸,鍾曉彤狠狠咬住唇。


    唐彥眼角發紅。


    ………………………………………………………………


    “你迴去吧。”鍾曉彤對唐彥說。一開口,聲音啞的有些不成音。


    唐彥搖搖頭“沒事。”


    鍾曉彤垂著眼睛,低聲說“給我支煙,謝謝。”


    唐彥麵色微凝,最後緩緩掏出。


    鍾曉彤接過,順便取了火機,啪的點燃,熟練的放入口中。隻是吸了兩口,她胸口發酸,接著跑到垃圾桶旁一頓嘔,可因為中午沒吃一點東西,隻是幹嘔。


    唐彥有些皺眉看著。


    好久沒抽了,她似乎有些不適應了。鍾曉彤深深吐了口氣,走向唐彥。


    鍾曉彤顧不得麵子,直奔主題“能幫我個忙嗎?”


    唐彥點點頭“盡管說。”


    鍾曉彤看著手指間的飄飄嫋嫋的煙霧“中午來的那兩人是c城老家的,我和婷婷一別家鄉近十年,他們能找來,並一眼能認出,我不認為是偶然。”她輕輕一哼“別說他們,就連生我們的那個男人都不一定能認出我們。顯然這後麵有人指點,我知道你門路廣,幫我查查,是誰幫他們找到我們的,越快越好。”


    唐彥毫不猶豫的同意“好,我盡快給你答案。”


    鍾曉彤用手指彈了下煙灰,將所有情緒收起,道了謝後又說“你迴去吧,我一個人可以。”


    唐彥聽了不自覺扭頭看了眼鍾曉彤,他發現這一刻,剛剛還虛弱至極的女子此刻冷靜的讓人心驚。


    鍾曉彤扔了煙蒂,腳尖輕輕一碾,向唐彥揮了揮手,邁步離去。


    她眼睛緩緩眯起,眼睛射出兩道幽光,我們不好過,害我們的人想太平,別想!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們拖到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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