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突然霧氣彌漫,可千墨還是認出了這是龍脈曾在的山林。


    “七殿閻羅王攜我來此是讓我與龍脈在此同歸山林嗎?”


    千墨脫開七殿閻羅王,七殿閻羅王指著山間繚繞的霧氣,清淡淡地道:“這不是龍脈選擇的落腳地,你不早就察覺了嗎?”


    千墨承認她一落腳就感受到了雙腳對此處的抵抗。


    那不是她無端冒出的意識,就算是此刻已站在了地上,她的雙腳仍時不時想要自行離開。


    “您是要放過我,隨我和龍脈如何嗎?”


    “不,我會送你去見柴青,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帶你去看看十七年後的陽間。”


    千墨鬧不清七殿閻羅王想幹什麽,可她沒反抗的機會,七殿閻羅王抓住她就離了山林,她還沒去想會去哪就已見到了必然會見的人。


    是千雅,六十多歲的她和千墨曾陪伴過的千多年前的老人一模一樣,她身邊還坐著一位二十七八歲的男人。


    是貪魂黃行,他們正在公園的小亭子裏看池塘裏的小鴨子遊來遊去。


    千雅在笑,黃行陪笑的眼眸裏帶著複雜。


    千墨腳先七殿閻羅王落了地。


    她隱著身湊近了兩人,想伸手去碰千雅時,身後跟來的七殿閻羅王抓住了她,“別,貪魂會察覺。”


    千墨朝黃行看去,他眼神的餘光確實悄然間流轉到了她附近。


    她緩緩地收迴手。


    “他與十殿閻羅做了何種交易?與千雅有關,還是與柴青有關?”


    “你已沒有資格知曉,放下吧。那都是貪魂自己的選擇。”


    七殿閻羅王說完退出了亭子,千墨卻站在原地沒動,她看向笑意盈盈卻已蒼老的千雅,又朝已是成熟麵容的黃行看去,她明白肯定都有關。


    黃行,他為了千雅傷觸了柴青,而自己也為此承受了另外的代價。


    這樣看來,過去的十七栽陽間的他們全都沒有好歸處,除了被庇佑和偏寵的千雅外。


    “羨慕嗎?這女帝胞妹真是福氣盈身,從那時到如今,是唯一獲取良歸的人。”


    七殿閻羅王看千墨瞅著千雅神色凝重,突然插嘴,千墨轉迴頭看了他一眼,道:“良人不得善歸才怪異,千雅值得應得這一切。”


    “沒錯,她的良善得良歸,卻也是你們悲苦的證明。”


    “你是想說我與柴青所為不當攪亂了世道,毀了人情世故,釀下了諸多惡果活該沒有好歸途?”


    千墨已在沉寂的黑暗裏獨自咀嚼過過往的所行,她確實太懦弱了,曾傷過柴青傷過很多人。


    而她的努力也總是稱不上正確,被詬病也是理所當然。


    可她如今已身無所有,千雅最後能得良歸已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都過去了,你承受所行的代價,地府遵從世道變化……”


    七殿閻羅王突然停住,他朝亭中的人猝然看去,千墨也轉頭。


    就在剛才他們一來一去爭論之際,千雅歪在亭椅中閉眼老去了。


    “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如此突然?”


    千墨轉迴頭,她沒看到千雅魂靈出竅,隻見了黃行默然起身衝去抱住了她,他沒多言托起她就衝出了亭子。


    “這是仇千雅最後一世,因三魂攪世她死後魂靈直接噬滅化為烏有。貪魂黃行還要承受他所做交易的代價,帶著沉重的鐐銬繼續活著。”


    “如此,也罷。”


    千墨竟不難過,倒深深鬆了口氣,她走到七殿閻羅王身邊,抬頭問道:“那魂歸地府的柴玄呢?他受懲罰了嗎?”


    “沒,他會擇時重新入世。”


    “合著這世道變與未變之間全都模糊不清了?做了不做都由著你們?”


    “非黑即白的世界本就從未存在。”


    千墨還想說什麽,可她雙腳痛,也沒力氣再與十殿閻羅爭什麽。


    七殿閻羅王看千墨又一次沉默,搖頭歎息道:“女帝轉生的你真不如柴青心智明晰,他早就看出了十殿閻羅真正想要控製的是養於你身的龍脈,而你卻一直……”


    “拿我養蠱?真以為我不知道?”


    千墨突然就怒了。


    那龍脈在她身由不得她,十殿閻羅害怕融了陽間烈火的龍脈毀了地府,借四魂之力想讓千墨順從,可千墨幾經波折最後不再順從。


    十殿閻羅拘她於至陰之地,以此消磨她的意誌與龍脈,可那龍脈做了自己的選擇,它徹底融入了千墨身體,破裂了至陰之地助她出了至陰之地。


    “我送你去見柴青吧。他已知你來了陽間,他若再強力掙紮,真就隻剩魂飛魄散了。”


    千墨轉頭,七殿閻羅王已再次攜了她離地。


    她雙腳的痛楚瞬間消失了。


    等她離地隨著七殿閻羅王再落腳,瞧見了曾經來過的磚瓦房顯眼地矗立在綿綿細雨中。


    她猜到了化了魂靈遊蕩陽間的柴青會落腳在這。


    可真在細雨中看到,她還是忍不住心疼。


    不管是帶教鬼差還是柴青,他們都為她付出了太多,她承受不起,可又深覺該如柴青告訴她的那般接受。


    “他就在那磚瓦房裏,十殿閻羅從今日起不再追究你們的所為,你們可以隨意地活下去,等候命運的安排了。”


    七殿閻羅王轉身消失在雨幕裏,千墨雙腳已落地。


    竟也奇怪,她的雙腳毫無痛楚傳來,她朝磚瓦房看去,在細雨的掩映下一角的窗口裏透出了微微燈火。


    有個飄蕩的身影獨坐在那,正翻動著手中的書頁。


    她邁腳朝門口走去,還未叩門,窗口的身影已悄然起身來了門口。


    門輕晃晃地被拉開了,千墨眼裏現出了一個僅有衣物覆身的淺淡影子。


    她難以置信,伸手去碰,手瞬間穿過了懸空的影子。


    “這是真的嗎?”


    “終於找到你了,對不起,沒能在你現身陽間的那刻出現迎接你。”


    千墨隻聽得到柴青的聲音,看不到他的麵容和身體,眼裏也隻有他顯眼的衣物伴著從外吹進的風飄動著。


    “這要怎麽辦才好?”


    柴青的影子退後一步,給千墨進屋讓出了道,可千墨卻站在門口遲遲沒進,她憂心的麵容下深藏的是對自己的埋怨。


    “愛能讓人生血肉,我沒事,會好的。”


    柴青伴著笑聲的話像敲擊千墨腦袋的木魚。


    她迴頭,看著細雨漫漫而下,終於明白七殿閻羅王剛才留下的話何意。


    這樣的她和柴青何須十殿閻羅再煩心,真正該煩心的是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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