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公主是女帝的掌上明珠,年至三十,還未招駙馬。


    少年之時許過一高門子弟,豈料那人是個短命鬼,剛剛定親便一命歸西了。


    於是耽擱了幾年,公主也改了性子,


    不再有成親的想法,每日裏笙歌燕舞,放鷹逐犬,落個自在。


    甚至還募了幾個道士養在府中。


    女帝對此,完全沒往心裏去,任由她盤遊無度。


    九月初五,是她的三十大壽,海一樣的請柬灑了下去。近至京城,遠至東都的名流望族,各個皆像流沙一般,流向了公主府。


    是日下午,蘇獻音與祈遠同乘一輛馬車,於路上秘商大事。


    倒榮計劃已經出台,現下已有第三個人證到位。


    十天之前發生的教坊司兇案,現已基本完結。


    兇手方掌櫃乃是受一郎中唆使,設計害了一條人命。非但沒有治好家人的病,還被騙走了半生積蓄。


    於京郊將那郎中緝捕歸案,查問得知,


    此人名叫吳元意,原是大巫醫的徒弟,後因行為不檢,被逐出師門。


    於是帶著從師父那裏學來的半桶水手藝,開始坑蒙拐騙了。


    為逃避酷刑,供出了大巫醫與榮侯沆瀣一氣,謀害顏懷,活取腎髒,為榮康治病一事。


    如此,第三個汙點證人找到了,亦被秘密送入了繡衣司監牢。


    顏相那邊已然知情,各路都在積極的籌備行動之中。


    交換完了情況,祈遠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分批來到了公主府。


    此一時,顏台接上劉青羊,到的很早,有心提前看看熱鬧。


    恢弘富麗的公主府中,各路賓客被先行安置在了園中水榭,各處廳堂裏頭。草草的與他們打了個招唿,顏台便一壞笑,帶著劉青羊就往後苑鑽。


    “公子,咱們去哪兒?”


    “別說話,跟我走就是了。”


    顏台拉著劉青羊的手,一路溜小道,穿過了幾個月洞門,來在了一處曲水流觴的小別苑中。


    踩上一層層假山,兩個人扒在了一格軒窗之外。


    探頭探腦的露出四隻眼睛,劉青羊差點叫出了聲。


    屋內有個珠玉滿頭的富貴女子,隻身披一件褙子,其他部位都是原皮,半臥在一張特製的合歡椅上。


    身旁有個年青男子,斯文雋秀,


    竟拿著一條麻繩,將那女子的雙腿一圈一圈的綁縛在了椅上。


    綁完了大腿,又去綁雙臂,並打了一個叫人看不懂的繩結。


    完事之後,細長的十指拂過了女子的臉頰,


    再與她戴上了一片黑綢眼罩,然後十指下滑,按摩了一會兒之後,


    男子的衣褲也緊跟著掉在了地上。


    ……


    劉青羊趕緊背過了臉,雙頰滾燙。


    顏台小聲與她咬耳朵:“這就是真定公主,她素喜在人多的時候行此事,已然成了一種癖好。”


    劉青羊發燒臉熱,羞怯的縮起身子,蹲到了軒窗之下。


    顏台逗逗她的臉:“你也想這樣嗎?”


    劉青羊聽著室內的喘息聲,一半痛苦一半痛快,不由得搖搖頭爬下了假山。顏台一笑,大大咧咧的在後麵跟上。


    “青羊姑娘,我知道你戀上了我,不必再裝了。”


    雙手再次握上,她緊張的五指在幾番博弈之後,很快就綿軟下來。


    顏台知道,她同意了。


    晚上有事情等著做,時間就顯得格外慢了。


    兩人並肩而行,從小榭後麵繞到了前頭。一轉角的功夫,瞧見了一位官家小姐,正神色哀傷的立在這小榭門前。


    她望了眼放在門口的靴子,便速速跑開了。


    劉青羊害羞的低下了頭:“看見那景兒的,不止我們兩個。”


    顏台聳肩,與她介紹道:“跑開的這個是嘉禾縣君,屋裏的那個男人是右相之子,崔雲泫。這小子才十七,偏喜歡歲數大些的,還一拖二,周旋在她們兩個之間。”


    劉青羊很是驚訝:“那這!真定公主也知道嗎?他不會在欺騙公主吧?”


    顏台道:“公主興許並不十分在意,又或者說,那小子在公主麵前另有一番辭色,真心與否,外人怎知。”


    劉青羊默歎:“可憐嘉禾縣君了,這樣的身份地位,將來也不便做妾,隻能擇人另嫁了。”


    劉青羊的一句話,倒叫自己的心思暴露了出來。


    顏台斜眸看她,有模有樣的為她整理著釵環:“你放心,你要是跟了我,不會吃虧的。”


    劉青羊抿唇一笑。


    確實不會“吃虧”,這樣的女子隨便弄點好處打發了就是,稀鬆容易。


    可歎劉青羊還以為,等過了今夜,就成了顏台的人呢。


    酉時來到,華燈初上。


    公主府的大殿前,鍾鼓大宴,山海排場。


    一席席宴桌圍繞著中間的圓形舞台,有宮中司儀率先登場,代聖人為公主致祝壽賀詞。


    下首的宋小蝶緊挨著蘇獻音:“今兒個奇了,不是說聖人最是疼愛公主麽,怎麽壽宴都不來呀?”


    蘇獻音:“公主前幾日與聖人起了矛盾,母女兩個正鬧別扭。”


    小蝶好奇:“什麽矛盾?”


    蘇獻音淺聲:“公主要參與奪儲之爭,聖人不滿。”


    小蝶蛾眉一蹙:“為何不滿,聖人自己也是女子,難道沒想過選一位皇太女出來?”


    蘇獻音捩了她一眼:“不該你問的,就不要多問。”


    小蝶連忙認錯:“是是,是小蝶口不擇言了。”


    祝詞唱罷,百十個內官手托紅盤,將聖人的賀禮呈到了公主麵前。


    真定公主被侍女攙扶而起,規規整整的朝聖旨拜了一拜。其華服錦繡,在燈火之下浮光躍彩,熠熠生輝。


    其端正之姿,皇女之風,在劉青羊的心中留下了重重一擊。


    她第一次見世麵,還是這樣的大世麵,整個人都被憾住了,說話都不再利索:“公主就是公主,縱使私下恣肆,終歸是瑕不掩瑜!”


    顏台被她逗樂了,怪不得皇室在小民口中傳得猶如仙家。


    緊跟著鍾鼓齊鳴,有大宦官高唿——上壽果!


    但見兩列宮娥引著一隊坤道走上前來,


    打頭的那位坤道身披素袍,頭戴蓮花。肘挎麈尾,雙手交疊。一身清冷,仙姿綽約。


    所有人看住了,再品那步子,可謂是一步一頓,海峰天柱。


    蘇獻音笑道,靈兒的師父也來了。


    四絕君受邀來此,為真定公主贈上壽果,降恩納福。


    公主站起,與四絕君立掌問好。


    四絕君贈上壽果之後,單手結印,抵於公主眉心之前,默默頌念禱詞,祈天庇佑。


    一舉一動,飄逸萬千,當不是凡間之物。


    四絕君的出現,使得席間安靜一片,落針可聞,光是顏台的眼睛都不知呆愣了多久。


    行罷儀式,鼓樂再起之時,


    適才猛地一迴神,胳膊不小心觸到了劉青羊的身子,頓覺索然無味,心中厭煩。


    這世上,尚未見過的女子還有這麽多……


    顏台感歎。


    開宴之後,那位在流觴小榭揮汗如雨的公子哥也步履傲然的出場了。


    他親手捧來了長壽麵,當眾宣示自己身份似的唱道:“長壽麵,長壽麵,又長又壽。一麵永繼,一麵連綿!我崔雲泫,今願公主福壽康寧,一唿百喏,一世龍門!”


    “好——!”人群唱合。


    真定公主麵色欣然,當眾握了握崔雲泫的手,


    然後在喝彩聲中,以金筷挑住了長壽麵,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全程沒有咬斷。


    “壽麵不斷,公主接福咯~~”


    戲子將壽旗揮舞在了半空,再於掌聲之中,節目開場了。


    公主就留那崔雲泫坐在了身旁,四手相執,放眼台上。


    正當大家被侏儒戲逗得笑聲連連之時,公主突然覺得胃管疼痛,喉嚨腥甜。


    壓了一下,終沒壓住,


    然後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直將那壽果染得鮮紅!


    尖叫聲,碗碟砸碎的聲音隨即響起,


    眾人於驚詫之中一迴眸,真定公主已經鮮血滿襟,倒在了宴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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