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塵抬眼打量了一圈,低矮的草屋,凹凸不平的牆皮,上麵還有剛翻修過的印記。院子裏竹架上掛著的不知是何物,想必應該是一種食物。


    幾個月前,許慕塵就去了寧州,在那裏接管家族的生意。直到三日前,才迴到了族宅安乾鎮,從好友口中聽說了一位名叫蘇娘子的廚藝十分精湛,菜裏出現的麻辣一味兒至今令他迴味無窮。劉府、夏府、王府、周府皆破例讓該女子為掌廚,且每一家的菜品都別出心裁。他們許記的老對頭張記酒樓也在打聽這位女子,隻是下雪後就一直杳無音訊。


    許慕塵心裏暗自納悶自家二弟為何遲遲未去招賢納士,詢問之下才得知對蘇娘子做了如此糊塗事,當即對他臭罵一頓,若是被對手搶先一步得到了,許家將會麵臨一個巨大的災難。


    這位蘇娘子家境貧寒,想必隻要給一筆不錯的銀子定然願意將所有的手藝賣了。


    宗老完全當沒有看見來人,自顧自端地著碗坐在火爐旁。往隻有火星的爐子裏放了一把柏樹枝,緊接著發出哧啦哧啦的,爐子的前方又開始冒濃濃的青煙。


    此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濃烈的豬肉香味兒。


    “瑩瑩,你莫不是又在弄新鮮吃食,不知我可有這口福?”林紅袖見蘇瑩瑩從廚房走了出來,走上前拉著她的手,嫵媚的眼眸裏蕩漾著笑意。


    許記酒樓的大少爺不知從何處知道她和蘇瑩瑩有些交情,大清早就找了來,並告知了來意。自家老爺和許記酒樓有些交情,甚至親自囑咐了她。紅袖見推脫不了,又想著蘇瑩瑩能夠賺些銀兩,就同意領著他們去乾北村。


    現在正是午時,林紅袖本就感覺肚子有點餓了,看見桌子上的飯菜,一直使勁吞口水。如今空氣中飄來的香味兒,再也按耐不住了。


    “今日,來的可巧了,我做的熏肉,今天就能熏好了。”蘇瑩瑩用手指了指正在冒青煙的爐子,又將竹筒裏的柚子糖,倒一半出來在還未吃完的碗裏。


    許記酒樓的大少爺,不可能隻是為了道歉而來,肯定還是想買鹵肉方子。


    手裏又有現成的柚子糖,何不拿出來讓他們嚐一嚐,沒準可以多一筆收入。隻是委屈了星雨了,姐姐下次做時再多給你留些。


    果然不出所料,蘇瑩瑩剛把柚子糖倒出來,眼角就瞥見他們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之前,在鎮上去辦酒席的幾位大戶人家的家裏也見過糖的,種類少,顏色也沒有如此鮮豔好看的。


    “這是我新做的柚子糖,你們嚐嚐!”


    林紅袖和蕭清河打了一聲招唿,就坐了下來不客氣的拿了一顆吃,“唔!真好吃!”


    柚子糖剛倒出來,許慕塵就被它吸引了。碗裏的柚子糖像一顆顆裹著白色雪霜的紅瑪瑙。拿起一顆放進嘴裏,就感覺上麵裹著的白色雪霜在慢慢融化,其中的香甜也在舌尖綻放,繚繞口中,迴味無窮。咬上一口,軟綿綿的,帶有一股柚子的香甜,非常好吃。


    之前的都是傳聞,許慕塵沒有親自嚐過,心裏有著一絲的懷疑,現在嚐了這所謂的果子糖後,才完全相信了傳聞,心裏對冒著青煙的爐子和院裏掛著的吃食更加的感興趣。


    蘇瑩瑩見許慕塵身後站著的小廝和王家三兄弟一動不動,隻是一臉渴望的看著糖,端起碗給他們每人抓了一把。


    椅子上躺了一個少年,雖然身穿粗布麻衣,但也難以掩蓋其精致的五官,許慕塵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想必這位就是蕭郎君吧!在下許慕塵。”


    許慕塵打量蕭清河的時候,蕭清河也在打量許慕塵。


    這位少年看起來驚為天人,渾身散發著書生氣,蕭清河在他的麵前有了一絲的自卑,麵上卻鎮定自若地向他點了點頭。


    待蘇瑩瑩坐下後,許慕塵就開口道,“蕭郎君,蘇娘子,我此次前來是有要事想和二位相談。”


    林紅袖知道許慕塵打算說明來意了,她也不便留下,就向王家三兄弟使了個眼色,一起出了院子。


    “我們家的情況許公子也看到了,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不知道許公子具體是要商量的是什麽事情?”


    蘇瑩瑩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也沒道理和錢過不去,此外,既然他沒有說清楚,蘇瑩瑩也不點破,等他主動提起,這樣主動權才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聽見是蘇瑩瑩迴答他的問題,許慕塵有一絲的詫異,看了一眼蕭清河,發現他完全不在意。蘇娘子廚藝是不錯,但談論買賣這些大事不應該是男子做決定嗎?


    蘇瑩瑩沒有錯過許慕塵臉上的神情,知道他也是受了這個時代男尊女卑思想的毒害。


    “蘇娘子,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想要把你所有的菜方買斷,並請你到我們許記酒樓去當掌廚。”


    “我生性自由散漫,去你們許記酒樓當廚子怕是隻會徒增麻煩。”


    “許公子也知道,我們就是普通的農家人,若是現在將所有的方子賣完了,一時得到了許多的銀兩,但是很有可能在我們這一代就會揮霍完了。而手藝就不同了,可以代代相傳,一直有點穩定的收入,不至於坐吃山空。所以,許公子,鹵肉菜方我不賣。”


    “買斷,這很難實現,我相信你也是懂得菜方是最難保密這個道理的。每一個新的菜麵世以後,難免不會被其他的店家琢磨出來,許記酒樓也隻能是搶占先機。”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技術入股分紅,但蘇瑩瑩明白,這裏的人思想還很保守,斷然不會願意家族生意插入一個外人,她才選擇賣方子。


    說完這些,她也不理會許慕塵滿臉驚訝的表情,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喝。


    一個普通的農婦見到他還能如此氣定神閑的說出如此有遠見的話,許慕塵確實被驚到了,這和他預想中的差的太多了。


    “蘇娘子說的道理我都懂,那一個菜方蘇娘子打算賣多少兩?”


    “既然許公子特意找上門來,想必也是知道我手裏菜方所能創造的價值。許記酒樓在安乾鎮也是眾所周知,我相信你是個公道的,所以還是你開價,合適我就賣,不合適我們就當交個朋友,買賣不成仁義在。”


    蘇瑩瑩肯定他是很想買下菜方,不然也不會是“第二次”來找她。她還不是很了解這裏的行情,就不動聲色的把開價這個難為人的問題丟給了他。


    許慕塵把玩著手裏的水杯,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蘇娘子,若是在一個繁華的地區,這個方子的價錢肯定不菲,但是寧州是一個偏遠貧苦之地,我也隻能每個菜方二十兩銀子。”


    “成交!”蘇瑩瑩見他給的價錢確實不錯,當即就同意了。


    許慕塵見她同意了,麵上還是微微一笑,心裏卻是異常興奮。隻要能弄明白“麻辣”這一味道,隨隨便便就能再炒出來一個新菜,想到這裏,他似乎就看見了許記酒樓有著源源不斷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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