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館後,顧南綺望著鱗次櫛比的街道深唿了一口氣,短短一上午,她的心仿佛坐過山車一般,高高懸起又徑直墜落,擾得她心力交瘁。


    原本乖乖坐在地上的富貴兒它們見到他們出來頓時上躥下跳,歡快地搖著尾巴。


    霍淵拉了拉包在嬌嬌外麵的棉襖,將她往懷裏壓了壓:“咱們是要迴去嗎?”


    “不迴去。”顧南綺接過嬌嬌重新坐上雪橇,指著前麵的街道說道,“前麵路口右轉,有家客棧。老板和老板娘是我的義父義母,咱們去那兒歇一會兒,順便我有話要交代。”


    霍淵知道她的打算,重新趕起了雪橇,不過這次速度慢了許多。


    江掌櫃的雲來客棧是鎮上為數不多的還開門營業的地方,它像一個溫暖的家一般為冬日裏無處可歸的遊子提供著溫馨的容身之處。


    小二拿著鏟子正要把門口的積雪處理一番,隻見右側的街道口突然奔來幾隻“齜牙咧嘴”的“狼”!


    “啊!掌櫃的,有狼!”小二嚇得鏟子都忘記拿了,連忙跑進客棧裏關上大門!


    “誒誒誒,是我啊!”顧南綺爾康手!


    雪橇停在客棧門口,顧南綺輕輕敲響大門:“阿福,是我!外麵不是狼!”


    “是小姐!快開門!”江掌櫃無語地輕拍一下阿福的腦袋,連忙打開大門。


    門一打開,隻見自家那向來活潑的女兒此刻正抱著孩子眼眶通紅地望著自己,眼角還有結冰的淚珠。


    江掌櫃心疼得要命,下意識地就把罪名安在了陸聽簷的身上:“怎麽隻有你抱著孩子哭著來了!是不是陸聽簷欺負你了?爹去給你算賬!”


    管他是什麽皇親國戚,鳳子龍孫,欺負他的女兒就是不行!


    被江掌櫃這麽一關心,顧南綺心中所有的悲傷和委屈瞬間爆發,像個找家長安慰的孩子一般崩潰地跺腳大哭:“爹,嬌嬌病了!”


    後院又發病了神智不清的沐清然在聽到顧南綺的哭聲後也下意識地循聲而來。


    “嫣嫣別哭,娘來了!”


    顧南綺身影一頓,心裏又添了一絲委屈:“娘!”


    顧南綺撲進她的懷裏嚎啕大哭!


    不知道是不是顧南綺的聲音喚迴了沐清然的理智,她居然慢慢地恢複了清明,眼裏逐漸氤氳起疼惜與愧疚。


    她心疼地將顧南綺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是娘的錯,又發病了。南綺別哭,娘抱抱……”


    要死了,更想哭了!她難過的時候最怕別人安慰自己,隻要有人安慰自己,心裏的委屈和難過就會瞬間爆發。


    江掌櫃到底要理性一些,冷靜地打斷了母女倆的相擁而泣。


    “先別哭,說說孩子的病。”


    顧南綺吸了吸鼻子,嗡裏嗡氣地說道:“今晨炸年貨時嬌嬌突然哭了,我們進屋才發現她的拉了肚子,還高熱,一直哭個不停。


    大夫說他們兄妹倆在我肚子裏沒有得到足夠的供養,今後的越來越體弱多病,甚,甚至會早夭!嗚嗚嗚……”


    “天哪!這可怎麽辦!我可憐的孩子啊……”


    沐清然痛心至極,她怎麽也想不通,自己這漂亮活潑的女兒為何如此命苦!


    江掌櫃麵色十分沉痛:“大夫可有方法醫治?”


    “沒有,不過他說民間有個叫“賽神仙”的神醫可活死人,肉白骨,讓我們去尋一尋。”


    “這位神醫我倒也聽說過,不過都說他行蹤不定,且性情古怪,恐怕不好尋啊……”


    “大夫說那位神醫曾在南州出現過,那裏多山,珍貴藥材也多,應該是去那邊采藥的。”霍淵將幾隻狗的繩子解了下來交給阿福,“勞煩給它們做些吃的,它們拉了一路的車,真的很辛苦。”


    “汪!”


    “汪汪汪!”


    [是啊是啊,真的很辛苦,來幾個大雞腿!]


    幾隻狗子對著阿福上躥下跳,極盡諂媚,但是阿福並沒有接收到它們的歡喜,反而嚇得整個人都麻了,顫抖地拉著幾隻狗子往後院走去……


    “公子就是南綺說的那位友人吧?”


    眼前的男子發型與天盛朝的男子發型完全不同,似乎有些外族卷發血統,而且他的氣質與南綺一樣,自由灑脫且自信。


    他很欣賞這種有朝氣的年輕人。


    “正是。”


    “有勞你帶南綺母子來鎮子看病了,身上都濕了吧?清然,快帶他們去換身幹淨的衣裳。”


    “誒,好。”沐清然用自己溫熱的手包裹住顧南綺冰涼的手,“凍壞了吧。”


    顧南綺癟嘴:“嗯嗯。”


    等顧南綺和嬌嬌換好衣服來到後院的大堂時,隻見陸聽簷兩人和嚴欽等人正捧著熱茶烤火!


    “陸聽簷?你們怎麽來的!軟軟呢?”


    陸聽簷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嬌嬌的小臉,眼裏透著心疼:“是嚴欽他們用輕功帶我們來的。軟軟在家,方拓在家看著。”


    “嬌嬌她……”


    不知道為什麽,對於陸聽簷她有些愧疚,嬌嬌的病她有些不敢告訴他。


    陸聽簷將她攬入懷中,輕撫了撫她的後腦勺:“我都知道了,莫要自責,我們一起麵對。”


    “嗯……”


    顧南綺又不爭氣地紅了眼,雙手默默地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


    “咳,該討論討論接下來的計劃了,兩個孩子的身體不宜在北疆多待。”霍淵心裏酸溜溜地打破了兩人的親密。


    顧南綺從陸聽簷懷裏離開,認真地對他說道:“北疆不能多待了,如果你還要繼續謀劃,我就和義父義母還有霍淵帶著孩子們走。”


    她轉過身想要走到霍淵身邊,告訴他自己的立場。


    比起皇位,孩子的性命才是第一位。


    陸聽簷反應迅速地拉住她的手:“我們一起走,我已經有辦法了。”


    “什麽辦法?”


    “假死脫身,隻有我們死了,陸子軒才會安心。”


    霍淵把他的手拂開,把顧南綺拉到自己身邊,把嬌嬌塞進陸聽簷懷裏,不讚同道:“需要多久才能實施?”


    “新年那日。”陸聽簷皺著眉又將顧南綺拉到自己身邊,眼中帶著威脅地看著霍淵,“大雪封路,車馬難行,嶽母嶽母你們暫時先留在梧桐鎮,待為我們操辦好“後事”後再行離開,我們在南下的必經之路雲州城匯合。”


    “好,我把你們的戶籍和路引先給你們,路引的目的地是我的老家青州永安縣四方鎮。


    青州與南州相毗鄰,但也不算遠,如若此地的積雪一時難以融化便莫要等我們了。”


    江掌櫃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既然與南綺認了幹親,到時候皇帝遲早會查到自己頭上來。


    如果自己在南綺他們之前離開北疆,皇帝定然會懷疑他們是早有預謀的逃離,隻有他親自操辦了喪事才能為他們遮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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