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5月底。


    “紡織廠傅廠長那個兒媳婦昨天生了,你知道嗎?”一位年齡大概四五十歲的婦女坐在楊槐樹下打著蒲扇小聲的問。


    “知道,那天鬧得那麽厲害,想不知道都難。要我說,都是遠洲慣的了,香港哪裏是誰說去就能去的嗎?她想去香港賺大錢,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聽別人攛掇兩句就要死要活的鬧著去,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偷偷跑出去,差點一屍兩命。”另一個婦女撇撇嘴,手上還不閑著,利索的做著火柴盒,用很看不上的語氣說著。


    “她眼界高著呢,對咱們一個大院的鄰居也向來是鼻孔朝天,愛搭不理的,我是不愛招惹她。”


    “這話說的,咱們大院哪個喜歡她?話說我聽我們那口子說,沈南喬她孩子雖然生下來了,可人卻是昏迷了,這幾天遠洲那孩子都沒有去上班。”婦女的口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疼惜。


    “遠洲也是個可憐的,從小攤上一個拎不清的爹不說,現在又有一個這樣的媳婦。”


    “誰說不是呢!”


    …………


    沈南喬是被嬰兒的啼哭聲吵醒的,她艱難的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睛,適應著周圍的光線,清晰的觸感讓她猛地反應過來。


    她已經成為阿飄很多年了,怎麽突然間身體又有了人的體溫和觸感。


    她茫然的看著聲音的來源,隻見男人如鬆柏一樣挺直的背影,穿著白色汗衫,微微彎著腰,低聲哄著懷裏的小孩子。


    沈南喬眼睛一酸,忍住心裏蔓延的酸澀,即使男人背對著她,隻露出來剛毅的側顏,她也一眼就能認出來他是傅遠洲。


    不過他不是已經四五十歲了?現在怎麽這麽年輕。


    還有眼前這場景,她莫名的眼熟,好像以前經曆過,等等,這不是她沒有離世之前,剛生下來孩子的時候嗎?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她揉了揉頭痛欲裂的太陽穴,良久之後才確定,她重生了。


    說起來這個孩子也真夠頑強的,她當時隻想著趕快離開,沒想到途中竟然會滑倒,差點失去這個孩子,可是當時她並不慶幸,反而有點埋怨這個孩子出生的不是時候,要不然她就早到香港了。


    就因為這個,孩子出生之後她也喜歡不起來,認為這個孩子是和她作對的。


    上輩子生完孩子之後這段時間的事情她記憶很模糊,甚至連孩子這個時候長什麽樣她現在都沒有印象。


    隻隱隱約約記得,現在是在醫院,還沒有迴去的時候。


    作為一個從活人變成阿飄的她,現在的場麵她並沒有很難以接受,畢竟更離奇的事情她也經曆過。


    她心裏甚至有種隱隱的猜測,她好像迴到了過去,1982年,她22歲,剛生下孩子的時候。


    上輩子這個時候她醒過來連孩子看都沒看一眼就想著離開,要不是醫生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能受涼要靜養一段時間才能活動,再加上她惜命,不然她是不會安安生生等著出月子的。


    一個月後她剛出了月子就迫不及待離開,還偷偷摸摸跑出去,擔心傅遠洲阻止她離開。


    甚至孩子當時發著燒她都顧不上,隻想著趁這個好時機趕緊離開,去香港賺大錢。


    也就是因為這次,孩子徹底變成了癡傻的模樣。


    “孩子給……我吧。”好長時間沒有張開嘴說過話,沈南喬有點不太利索的說道。


    男人突然聽到房間裏的說話聲,有些不確定的抬頭看向沈南喬,可是他看過去的眼神沒有絲毫情意,甚至還帶著寒意,身體更是紋絲未動。


    沈南喬被他的眼神嚇得心頭一顫,雖然心裏忍不住害怕,倒不是害怕傅遠洲,而且因為上輩子自己做的錯事,可是聽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她還是長長唿出一口氣,重複一遍剛剛說的話。


    傅遠洲剛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她的聲音再次在自己耳邊響起,沒有他想象中的歇斯底裏,平靜的讓他感覺有幾分不真實。


    他動作慌亂的哄著懷裏的孩子,孩子沒有一絲安靜的趨勢,反而滿臉通紅,聲音也帶著喘息。


    他遲疑片刻還是把孩子送到她的麵前,其實沈南喬也沒有照看過幾天孩子,但是上輩子做阿飄的時候她在酒店裏麵看過保姆怎麽帶孩子,大概知道照顧孩子的流程,相比傅遠洲得心應手一些。


    說起來上輩子,她心裏也是很疑惑,自己死了之後,靈魂竟然迴到了原先工作的國營飯店,看著國營飯店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變成私有酒店,看著周圍一棟棟高樓慢慢建起來。


    可是她卻出不去,隻能在酒店裏麵眼睜睜看著周圍的變化,慢慢的她發現她的活動區域隻有酒店這一塊地方,其他地方她不能去,也去不了,像是有一張無形的網將她困住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她看到巨大的液晶電視上出現了那個被自己拋下的工人丈夫的身影,他已經成為知名的企業家,還做起來了房地產投資。


    總之,她看到他時,他已經是位成功人士了,她想,他應該過的不錯。


    “傅遠洲這些年發展的真不錯,雖說年齡大了點,可人是真不顯老。”她的身邊有一道女聲響起。


    “確實,人有能力還自律,話說你知道他過去感情情況嗎?”一旁另一道女聲悄悄的問。


    沈南喬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坐著,身為一個阿飄,人類是看不到她的存在的,所以她很輕鬆就能聽到她們的聊天內容,但是她還是努力豎起耳朵,聚精會神聽著她們的談話,生怕遺漏了去。


    “不知道,你知道?”女孩子湊過去吃瓜。


    “我叔叔和他以前住一個大院,聽說他有個妻子。”


    “妻子?外界不是都說他單身嗎?”


    “你聽我說完嘛,他妻子可是出了名的拜金女,據說當時是看中了傅遠洲的家世背景,他父親不是當時的紡織廠廠長嗎?在八幾年還是很吃香的崗位,他妻子可能也有了解,然後有一次傅遠洲喝醉,被她霸王硬上弓了,這種情況當時其實是可以不結婚的,但是傅遠洲這人就是太有責任心,認為對女孩子影響不好,就結婚了,嗯,怎麽說呢,可能他們那個年代責任大於愛情,結婚之後他妻子才知道原來傅遠洲和他爸早就斷絕了關係,家裏還有一個後媽,家裏幾乎沒有傅遠洲的立足之地,她當然不幹了,可是當時她又查出來懷孕了,就在家裏麵鬧個不停發泄情緒,但是她也沒有辦法,隻能等生下孩子,之後她跟著朋友偷渡去了香港,她兒子也是因為當時她走了之後發熱家裏麵沒有人才成了傻子。”


    拜金女?


    她好像是,畢竟她喜歡錢。


    可她並不是單純因為錢和他在一起的,少女慕艾,人之常情,她隻是想要就去做了而已!


    “啊!那傅遠洲不是要恨死他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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