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雖壽踱水而出,特訓暫時告一段落,折騰這麽久,三個徒孫不累他也訓累了。


    吳迪見師父走來,立刻迎了上去。


    “外麵出了什麽狀況?”僅一個照麵,龜雖壽敏銳地捕捉到吳迪的異常,“你的身上有股子邪氣”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您,師父”吳迪心生佩服。於是他便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長話短說匯報給他聽。


    “居然有外人闖入學校”龜雖壽樂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那嵐老頭的臉還能看?嗬嗬。”


    “副校長倒還好,這迴鹿校長有點惱火”吳迪雙手一攤“本應該生擒兇手將她細細審訊,不料半路撞上霍院,被霍院一拳打的煙消雲散。”


    “霍正義怕是又手癢了,管不了他”


    “是啊,但是連屍體都消滅得幹幹淨淨,這下事情棘手十倍不止,”吳迪咋舌“這不校長讓我來提人,把陳風三人帶過去讓他看看”


    “那還等什麽?去吧。我這把老骨頭也該休息了”


    龜雖壽說著把從龜背內掏出一件物什,塞到吳迪懷裏,吳迪定睛一看,竟然是《八極拳經》。


    吳迪拿起拳經,隻覺得手感異常,十分輕盈,他翻轉書頁,卻見整本《八極拳經》被人撕去大半,書根處碎頁犬牙交錯,一片狼藉。


    “這本《八級拳經》是我親手撕的,你告訴陳風,我撕下的是書中騰挪閃躲之術,給他留下的,僅剩下隻攻無守的招數。陳風的身體,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才能盡情釋放他的能量”


    龜雖壽說罷轉身走入密林,留下若有所思的吳迪站在原地。


    “陳風,記住!取中得下,取上得中,全力以赴,方能成功”


    龜雖壽師父的話從林深處傳來,如夢如幻,難以捉摸。


    陳風此刻正躺倒在河邊,任河水衝刷著臉龐,龜雖壽的教誨宛如穿腦魔音刻入他的腦海。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吳迪正四目相對俯視著自己,依舊是那副壞笑自得的嘴臉。


    “醒了,陳少爺?”


    吳迪把他叫起,拎著他從瀑布之上躍下,然後帶著發悶的林佑,幹嘔的方芸離開了師父的住所。


    這一路上陳風、方芸、林佑都出人意料的安靜,陳風依舊是那副木訥寡言的模樣,如果沒人搭腔他幾乎不會主動說話,林佑則是因為沒有學到一招半式而滿腹怨憤,一個人生起悶氣,而方芸不說話純粹是因為太累了,累到一聲都吭不出來。


    四人走出湖畔秘林,一路無話,緊接著上了鵝卵石小道,再穿過一段沿途滿是雕塑的近路,很快就走捷徑來到了校長辦公室外。


    “報告!”吳迪在門口喊門。


    “進來”屋內傳來鹿鳴的聲音,屋內似乎一片空空蕩蕩,他的迴複還有迴音。


    “都給我精神點”吳迪迴頭看著他的三個學生,陳風三人見狀強打起精神,林佑甚至還整理了一下著裝。


    門緩緩打開,吳迪把陳風三人帶進了屋。


    然而出乎吳迪預料的是,屋內副校長和四大院長不知何時早已離開,整個校長辦公室除了鹿鳴校長端坐案後外,還有一個穿著中山裝,帶著黑禮帽的男人安然地坐在沙發上。


    “鹿校長,您要找的學生已經帶到”吳迪說著閃身讓出空間。


    這是陳風三人第一次這麽近的距離看見海月學園的校長。


    陳風仔細端詳著麵前的男人,發現歲月在這位校長臉上沒有半點痕跡,他的臉上無一絲皺紋,皮膚飽滿細嫩地猶如初生嬰孩,特別是身上散發著一股子勃勃朝氣,活脫脫一個剛畢業意氣風發的大好青年。


    陳風正望得出神,不料鹿鳴竟轉頭看向自己,兩人瞬間四目相對,這下弄的陳風下意識緊急躲避校長的目光。


    “坐吧”鹿鳴衝著三個新生微笑,伸手指引他們入座。


    吳迪領導著三個學生落座,正對著那個戴著禮帽的神秘男人。


    神秘人低著頭翹著腿,始終一言不發,一副穩若泰山的氣質。


    吳迪眯起眼睛,側頭看了一眼男人的容貌,瞬間大驚失色“您...您是,窺命者!”


    “莫言”男人微笑著伸手製止,示意他淡定,吳迪見狀自知失態,立刻平複下心情。


    “你見過我?”男人饒有興趣的抬頭看向對座的吳迪。


    “全天下的異常裏,怕是隻毛頭小子,才會不認識先生您”吳迪腰挺的筆直,正襟危坐,“年輕時我跟隨龜雖壽師父,有幸目睹過您的容貌”


    “啊,原來如此”男人仿佛迴憶起頗為遙遠的事情。


    吳迪畢恭畢敬地坐著,像是實習生遇到了業界泰山,謙遜之態有目共睹,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他是異常裏活著的傳說——“窺命者”莫言。


    人活一生,一靠命,二靠運,三靠風水,四靠姓名。


    人皆有命。命是指當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便擁有了自身永恆的生命符號,用命理術語來說,即為生辰八字。由於命是天生的,無法更改,所以它對人的影響是最重要的,比如帝王之家子女天生注定要比貧寒之家子女生活優渥,貧寒之家子女注定在人間疾苦方麵感受比帝王之家子女早。


    此乃天命所致非人力所能為也。


    因此,從古至今上到皇親國戚達官顯貴,下到車船腳牙、瓦舍勾欄,無一不希望預知天命,以求福貴安康,到頭來卻終究是虛幻泡影。


    然而世上有一個人可以窺探天命。傳說異常之中有位神人,預言他人命運萬無一失,此人看命,宛如讀書看報一樣簡單,一杯茶的功夫就能閱盡他人人生。但是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不定,僥幸遇見,也需撞天運方能如願請此人一卜,隻因此人自有性情,隻有他感興趣的人才能被他一窺天命,從此大開大悟,暢行人生。


    智慧超凡脫俗塵,預知命運不迷津。


    這個古怪傳奇的男人,便是眼下正坐在吳迪對麵,被尊稱為“窺命者”的莫言前輩。


    鹿鳴見吳迪少見的局促模樣,不免暗暗好笑,不過正事要緊,他也樂得替這個學園俊傑解圍。


    “陳風、方芸、林佑”鹿鳴挨個點名。


    陳風三人依次起身,林佑如此近距離與校長同處一室,更是激動地握拳。


    “講一講你們遇襲經過”


    陳風三人對視一眼,隨即眼神推舉方芸口述事情經過,方芸不知是過於勞累還是因為與隊友並肩而站,竟落落大方地將當天發生的經過講了個仔細,這讓吳迪、陳風、林佑刮目相看。


    鹿鳴聽罷,沉思良久,最後將目光落到了陳風身上。


    “這麽說,兇手的目標還是在你陳風身上”


    “我見過她”陳風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轉頭將自己和殺手的故事和盤托出。


    從家門口與不請自來的兇手的初遇,到父親的遇害,雨中的逃亡,金良的搭救,最後還有兇手拚死一擊將自己重傷。


    屋子內安靜的可怕,陳風一字一句的講述著自己的經曆,此刻的他五感盡失,對此早已麻木,這些曆曆在目的迴憶講述起來宛如別人的故事一樣無動於衷。


    陳風兀自說罷,鹿鳴長舒一口氣,陳風的坦誠極大的消除了學校的疑慮,隻不過他沒想到這麽個青年居然發生了如此多的故事。


    但是,這依舊根除不了他的疑心,事到如今,還有一個方法可以驗證。


    “莫先生,可否麻煩您對這個孩子一探究竟,就用您的洞察能力”


    吳迪大驚失色,校長居然要讓莫言先生來給陳風預言,據說窺命者可以通過觀察一個人的麵孔、言行舉止以及周圍環境的變化,來推測出這個人的命運和未來走向。


    “沒問題,我對這個孩子很有興趣”莫言先生竟然一口答應!


    “萬分感謝,陳風,你可願意被這位莫先生一探天命?”


    陳風一臉茫然,隻得轉頭看向吳迪。吳迪看著陳風,他已經不知道這對他來說究竟是福是禍,但是吳迪明白事情已經朝著越來越難以平息的方向發展。


    無可奈何的,吳迪遲疑的點了點頭,陳風隨即答應下來。


    “好,你叫陳風對吧,請站到我麵前來”莫言看上去竟有些急不可待。


    陳風無聲地走上前,筆直地站在男人麵前,男人目光如炬,看的他心發毛,好像自己赤條條站在大庭廣眾之下一般。


    “嗯,我看到了一片大海,漆黑的深不見底的大海”莫言雙手半遮住麵旁,好似在凝神注視著什麽。


    “居然有這種事”莫言突然凝視著陳風,大驚失色的說“有兩個人影......都在他的體內,我看不穿。”


    話一說出,在場眾人齊齊轉頭看向陳風,陳風被看得更加手足無措。


    “先生,要不再換個角度看看?”吳迪竟指使起了莫言先生。


    莫言搖了搖頭,“一人一命,一命一形,此乃命中命,非片刻可以窺盡”。


    鹿鳴聽罷眉頭微鎖“先生可知這孩子是否可靠,心性如何”


    “沒有問題,我看陳風,命途光明磊落,無邪惡之心。隻不過”莫言突然招手示意陳風上前,然後掏出口袋裏的鋼筆,在陳風手心寫下“花”“林”“雲”“海”四個字。


    “遇花則生,遇林則動,遇雲則開,遇海則止”莫言兀自唱了個偈子“這四句話送給你,權當你讓我一睹命中之命的報償”


    “還不謝謝莫言先生!”吳迪激動地嗬斥陳風,莫言先生幫陳風窺探天命,這正遂了他的心願。


    “謝謝莫言先生”陳風鞠躬致謝,莫言滿足的揮手,實在是不值一提。


    “行了,沒什麽事就到此為止,兇手這邊我會繼續調查,吳迪你可以把你的學生們帶迴去了”


    吳迪聽罷,隨即向鹿校長和莫言先生點頭致敬,然後攏著三個學生離開了辦公室。


    四人出了樓,心中皆歡喜,麵見了校長,又會晤了傳說中的窺命者,陳風三人都感覺興致高漲,特別是林佑,興致勃勃地品著莫言先生給陳風的四句預言。


    “要我說啊,這四句話很好理解,林就是我林佑嘛,雲也有了,就是方芸。至於花和海這兩個字,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吳迪老師,會不會是你以前叫吳海?”


    林佑呲牙咯咯地傻樂,卻看見吳迪並不搭理他,而是轉頭盯著遠處的廣場,那裏正是兇手的伏法之地。


    “吳迪師父!”林佑見師父望得出神,不滿地捅咕了一下。


    “啊”吳迪迴過神來,抱歉地賠笑,此時肚子裏傳來一股怪叫,那是五髒廟的抗議。


    吳迪見日薄西山,天色漸晚,便不再駐足,繼續攏著三個學生繼續前進。


    深夜,紅玫瑰院廣場。


    校保潔工提著工具獨自穿行在廣場上,今夜無月,校園陰冷晦暗,保潔工隻顧低頭匆匆前進。


    哎喲!保潔工沒看路,被撞了個趔趄,拖把水桶滾落四周。


    “沒事吧,大爺”一個紅院男學生蹲下身子幫她收拾著清潔工具。


    “沒事沒事,小夥子。大爺著急迴屋,沒看到你”


    “我的錯,大爺。”男學生三兩下麻利地幫保潔員整理好裝備交還給保潔員手中,保潔員見男學生相貌英俊,儀表堂堂,做事也周到麻利,舉止有禮,不禁心生歡喜。


    “好了好了,快走吧,大爺我啊還得趕迴去看電視嘞”大爺說著擺了擺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廣場。


    男學生在身後揮手送別,一直目送大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緩緩轉身。


    然而轉過身後,男學生臉上開始迅速變幻,下一秒,男人臉上出現的便是同保潔員大爺一模一樣的臉。


    “保潔員”蹲在地上,取出一個小瓶收集著什麽東西。不多時,“保潔員”便收起小瓶起身離開了廣場。


    轉過重重高樓,“保潔員”躲在一個幽暗偏僻的角落裏,他掏出小瓶,裏麵看上去空無一物,但是這個男人知道他裝滿的是什麽東西。


    那是一天之前被眾目睽睽之下消滅的兇手的氣息。


    男人打開瓶塞,將氣息倒入空氣中,然後迅速掏出一瓶裝滿紅色液體的試劑,將其對空潑灑。


    鮮紅的液體,本該空中飛揚墜落,不料卻像碰到了什麽東西一樣掛在空中,宛如一張血淋淋的網,血液在空中開始匯聚,結合,黑化,最後化為一團火球狀的黑影。


    “怎麽會搞成這個樣子”男人語氣是難以置信的驚詫,“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狼狽”


    黑影聽罷閃動了一下,接著拋出一聲十分微弱的聲音:


    “帶我去見......銀先生”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男人不敢怠慢,從腰後抽出一個玻璃瓶,打開活塞,將鮮紅的血液澆在地上。


    月光朗照,血液如蛇般蜿蜒曲折,恣意流淌,緊接著鮮血蒸騰起來,分秒之間敕刺刺升起一片濃密血霧,那滾燙的血霧蒸騰直上,在月色下竟由虛化實,變幻為一條一米多粗的巨大蛇頭。


    男人輕輕吹了聲口哨,血蛇便張開數米長的大口,露出深不可測的恐怖黑洞。他用空瓶子將黑影裝起,縱身一躍跳進了血蛇口中。


    血蛇閉上了嘴,仰天直立,它的身體開始漸漸虛化,蛇頭逐漸透出月亮的輪廓,最終無聲無息地湮滅在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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