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風如此想便說明他此時還不是很清醒,腦中其實還混沌著。試想,宮中這許多禦醫,穆歌怎會不知?他此時如此表現隻是故作不知罷了。


    其實素風不大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此時頭腦還不是很好用,隻想了這片刻,便覺得暈眩困頓。


    這湯浴是要連續泡上三個時辰的,此時剛泡了兩個時辰,穆歌雖想著讓素風睡得舒服些,可是卻不得出去,隻好讓他在胸膛尋個舒服的姿勢睡著。


    天色漸晚了,素風依舊沒有醒來的樣子,穆歌輕輕蹙眉,喚了他兩聲。


    倚在他胸口的素風微微動了動身子,卻懶得動彈,穆歌見他醒著,心中舒了口氣,喚了宮人進來。


    他將素風抱出浴池,放在池邊鋪著毯子的軟榻之上,將他整個身子裹在藍色絨毯中,方伸著手臂讓宮人為他更衣。


    宮人恭謹小心為他擦拭身子,然後仔細為他更衣。


    穆歌低頭看著與錦袍同色的墨藍色腰帶束好,放輕聲音對身後候著的宮人道:“去吩咐鑾轎,讓人去看看藥煎好了嗎?”


    宮人應聲退下,他細心為素風擦拭身子,給他穿上白色裏衣,拿著絨毯一角,細細擦拭素風濕漉的銀發。


    素風睡得很安靜,安靜的如同從未醒來過一般,這樣的安靜讓穆哥有種他不會再醒來的錯覺,他凝視著素風安睡的容顏,將臉埋在他脖頸,淺淺唿吸。


    素風翻身將他擁住,沙啞聲音含著暖意,“被穆歌服侍的感覺不錯。”


    穆歌怔了一怔,藏在黑暗中的嘴角微微挑起,笑道:“天下間,唯有你一人能得我服侍。”


    這是實話,很真的實話,素風心知,除了他,無人能得穆歌如此悉心照料。


    隻是越是如此,他越有些不安,原本許還能強作平淡看待死亡,可如今他不舍,不舍離世,隻因這世間還有一個穆歌,他今生唯一想一生不離棄的人。


    有宮人端著藥進來,稟報鑾駕已在殿外等候,穆歌接過藥碗,輕輕攪動,對素風道:“起來喝藥吧。”


    “好。”素風應了一聲。他將手中藥碗遞給宮人,扶起素風虛弱身子,讓他斜倚在他胸口,拿過藥碗,一勺一勺吹冷,給他喂下。


    藥很苦,可素風卻不覺,因他從小便已習慣了藥的味道。


    從他知道服用哪些藥可以救穆歌性命開始,再苦的藥他也可以麵不改色吞下,因他知曉這是可以救穆歌的東西,他心中微歎一聲,如今他便要用這些藥續著命了。


    他本身便是身中寒毒,掉下涯時偏又落盡寒潭之中,這副身子恐怕是經不住這毒蹂躪太久了。


    穆歌僅對他溫柔,他此時貪戀著,他心知,此時不戀,機會便不會多了。


    人生如戲,他這一生從來都是將別人的事情當做看戲一般,從不上心,卻獨獨對穆歌無法不上心,因穆歌是他生命中的人,自己生命中的人,自是尤其重要的。


    他看著穆歌對他溫和笑著,將他抱起向外走去,一同踏上鑾轎。


    殿外雪很大,鵝毛般的雪花漫天飄灑,地麵早已覆上厚厚積雪,素風靜靜看著,他覺得這才是他該呆的地方。


    寒冬雪,臘月梅,雪梅相伴,此景很美,很淡的美,他喜歡。


    轎中很暖,穆歌接過宮人遞來紫色錦緞包裹的暖手爐放到他手中,將他圈在胸前。鑾轎子晃悠悠很是舒適,這樣舒適感覺,素風便覺困頓,他緩緩閉上眼睛。


    他此時隻覺腦中昏沉,無法多想,也不願多想,能糊塗一時便算一時吧。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自欺欺人的一天,可是此時他真的是什麽都不願多想,隻想這樣安靜的躺在穆歌懷中。


    迴到穆歌寢宮,讓人請了沈潤凡來給素風把了脈,聽聞他交代了幾句便讓他退下了。


    穆歌雖還有許多事情想要問他,可是覺著在素風麵前不妥,便想著明日再問也不遲。


    素風則依舊那副平淡麵容,隻是多了幾分蒼白無力之感。他到不想問什麽,他覺得沒有必要問,穆歌知曉便知曉了,不知曉,便也就不知曉吧。他知,他沒有辦法,他不知,他也不會告訴他,所以問與不問都沒多大關係。


    穆歌給素風喂食了一些清淡稀粥,便上了榻,躺在他旁邊與他說話。


    錦被中,穆歌將手指插入素風指縫中,與他十指緊扣,沉默許久,道:“我要讓你名正言順做我的人。”


    聞言,素風愣了一愣,素風偏頭看他,燭火發出劈啪聲響,昏暗燭光下穆歌的表情甚是認真。


    穆歌表情認真,素風卻彎起了嘴角,他輕聲道:“我一直都是你的人。”


    握著他手指的手緊了緊,翻身麵對他,漆黑的眸幽深如古潭,他緩緩道:“做我的後,曆史上唯一的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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