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從青龍國的東門朝西以望,乃是一片雄偉壯闊的建築群,百萬城池雕梁畫棟,豪門宅邸權勢滔天,泱泱大國,如日中天,鼎盛而輝煌。


    青龍國神元一千八百載,已繁榮極致,天驕輩出,宛如諸天星辰,這是一個燦爛的黃金盛世,也是一個傳說的起始。


    “十八年前盤龍星睜眼,我南下八萬裏,尋帝命九年,得見此子之日此子恰好九歲,極命不凡,宛如龍祖共生,當我注視著那少年的眼睛時,我就知道是他了,唐家的嫡子,唐極。”


    “唐家嫡子,那便是怒天侯的長子了,他的眼睛裏有什麽?”


    夫道子迴頭看著身影偉岸的龍皇,豪邁一笑:”諸天星辰!”


    龍皇許久未見過夫道子臉上有過如此豐富的情緒色彩,唐極這個名字他是記下了。


    “九年前便尋到,為何今日才提及這些。”


    龍皇黑發如瀑,隨意的披散在寬肩後,沉穩體態邁步間盡顯威嚴,眸光扭轉氣吞山河。


    “今日盤龍星的另一隻眼睛睜開了。”夫道子長發隨風飄搖,刀削的麵容上滿是歲月風霜,他青衫獵獵,宛如山中遊子。


    聞言,龍皇不禁蹙眉,九為極數,當今唐極也滿十八了。


    ……


    自古南山三十三侯,十八年前,唐家為第一大世家!也是因為十八年前,唐家中落,不複以往。


    究其原因,便是因為唐家主唐元的身體出了問題。


    唐元有個兒子名為唐極,唐極長得極為清秀,骨骼細小,看上去弱不禁風,多虧身上披著件雪白長衫,這才掩蓋住幾分瘦弱。


    若是單從他後麵看去,那苗條的跟女人沒什麽差別了。


    而從正麵看,他就如同一個寒苦書生,儒氣滿滿,一舉一動頗為優柔雅致,臉上永遠掛著淡淡的微笑,很平易近人。


    一個清清冷冷的妙齡丫鬟朝著唐極走了過去,她叫阿萱。


    “少爺,家主讓你過去。”


    “我這就過去,你幫我把這幅畫裱起來,爹大壽時這就是我的禮物。”


    唐極放下筆杆輕柔的沒有半點聲音,拿過打濕的手帕擦了擦手,便朝院門外走出。


    阿萱望著唐極,清冷的麵容之下,臉色有些擔憂起來。


    “少爺……”


    聽得輕喊,唐極茫然迴頭:“怎麽了?”


    “少爺去了莫要逞強,不要急於一時,你終會扶搖直上,切莫與他們紛爭。”阿萱晶瑩的額頭下兩道柳葉眉皺著,語氣中帶著叮囑。


    唐極笑著點了點頭,邁門而出,穿過兩條幽靜的長廊,跨過花開滿樹的別院,他來到氣氛肅然的議事廳外,仿若這裏的空氣都要冷冽幾分。


    還未推門而入,唐極便聽到屋裏頗為激烈的爭吵,卻始終沒有聽到他父親的聲音。


    正好奇著,父親唐元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到了就進來。”


    整個屋內安靜下來,所有人看向那緊閉的門,吱呀一聲,唐極神色平常的走進議事廳裏。


    屋內有族中的小年輕們,也有族中的管事高層等,都不鹹不淡的盯著他。


    唐極沒有說話,甚至連目光都沒有晃動,隻是乖笑的看了上方父親一眼,便沒有再看任何人,如同整個屋子裏也就隻有他和他老子,沒有別的人了。


    上方,乃是一位中年男子,不難看出那張臉龐在年輕時候也是很俊朗的,但因為一些原因,中年男子臉上盡是疲倦之意。


    這就是唐元,唐家之主,一眼看去普普通通,但南山之下,誰人不知怒天侯的威名?


    “他們提議要你讓出少主之位。”唐元指了指周遭在座,口吻隨意。


    眾人沉默,看著唐極。


    “讓出少主之位?意思就是要爹讓出家主是嗎?”唐極摸了摸下巴,沉吟問道。


    在場眾人不敢吱聲,他們的確是這個意思,畢竟怒天侯,已經不是當年的怒天侯了,而唐極……就是家族中的萬年墊底存在,誰也不指望他帶領唐家重振當年的威勢。


    “原來你們是這個意思……隻是說要我兒讓出少主之位,差點忘了這等同於是要我也讓位。”唐元摸了摸腦勺,恍然大悟。


    “那爹你意思呢?”唐極歎了聲氣,從他記事起來,他爹就有些不正常,哪裏有傳言中的怒天侯的威勢,整日昏昏沉沉,跟沒睡醒似的。


    “你決定就行。”


    唐元起身伸了個懶腰,隨即負手走了下來,朝著眾人說道:“你們慢慢商量,我有點困了。”


    話罷,眾人望著唐元離開,屋子裏的氣氛一陣沉寂。


    對於唐元,唐家的家主,族中的人早已習慣,此時在場所有人將目光凝聚在了唐極的身上。


    唐極抽迴目光,這才看向眾人,臉色逐漸冰冷下來,說道:“唐家是我爹用拳頭打下來的,沒有我爹,唐家不過是個被欺壓的小族,你們現在卻要我爹讓出家主之位,什麽意思?”


    “唐極!你還有臉教訓我們了?”


    一名年紀相仿的少女當即站了出來,語氣淩厲,目光譏諷。


    少女叫唐雨,乃是唐極的堂妹,更是如今族中最有天資的年輕人,她的身上有太多的光環,也是族中的希望。


    唐雨生得姿色極為好看,她雙腿修長,蠻腰盈盈一握,胸脯飽滿,雪白的脖頸上乃是精致的麵龐,唇紅齒白不說,一雙眼睛也是水靈靈的。


    唐極看著這個小美人堂妹,他知道因為一些原因,這個堂妹很痛恨自己,因為自己的緣故,父親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而家族也因此越來越沒落,這份沒落,損害了這位堂妹以及更多族人的巨大利益。


    “唐極,平天侯的兒子莫燦已經擊敗三十一侯之子,不超過十天,那莫燦便會來我唐家與你一戰,屆時整個南山人的目光都會凝聚過來,你認為你有擊敗莫燦的實力嗎?”


    說話的是族中元老,唐大爺,耄耋之年,白發蒼蒼,滿是皺紋的雙眼透露著渾濁與滄桑。


    “就他!殺個雞都費勁,還想打敗莫燦?不被打死就不錯了!”


    還不待唐極說什麽,唐雨便搶先諷刺了一聲,她神情不屑,宛如看著廢物般,掃了一眼唐極。


    “唐極,我看你還是把少主之位讓出來的好,憑你是坐不穩的,到時候那莫燦打過來,你隻會丟盡我唐家的臉麵。”有同齡人也笑著開口。


    “莫燦乃武學奇才,放眼整個青龍國,那也是難得的驕子,我唐家能擊敗莫燦的,唯有唐雨,隻有她出手,才能終止那莫燦的連勝,重振我唐家之威。”


    越來越多的聲音七嘴八舌的響起,唐極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且此事他的確略有耳聞。


    莫燦,被譽為南山之下最驕陽,乃是武學奇才,南山之下也不知多少人矚目著莫燦,而能與莫燦爭輝的,隻有他唐家的唐雨。


    莫燦好戰,從半年之前就發出挑戰三十二位少主的聲音,當時轟動了整個南山下,因為莫燦說他要當南山之下這個時代最強的人!


    短短半年的時間,莫燦一路大戰,到了如今,他已擊敗三十一位少主,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這樣的戰績,太耀眼,就如他的名字,太過燦爛。


    想到這裏,唐極收了收思緒,說道:“我是怒天侯的兒子,乃唐家少主,莫燦若要挑戰我,我接了便是。”


    眾人發出哄堂大笑聲,喧囂不已,屋子中的戲謔笑聲格外刺耳。


    “唐極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若你輸了,那就是我唐家輸了!我唐家的顏麵豈能被你丟光!你有什麽資格與莫燦一戰,拿著你的畫筆嗎!”唐雨冷斥,繞著唐極走了兩步,又說道:“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我可以非常明確的告訴你,南山之下,隻有我唐雨能打敗莫燦,而你唐極,若不是怒天侯的兒子,你連與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場中的氣氛,隨著唐雨尖酸刻薄的聲音驟然冰冷,這麽多年來,雖族中的人都不看重唐極,但好歹也是怒天侯的兒子,不會太言過,可此刻,唐雨的這些話卻等同於撕破了臉。


    “莫燦是真正的武學奇才,你打不過的。”唐極平淡的開口。


    “你當真以為那莫燦最後的一戰是要挑戰怒天侯的廢物兒子?誰不知道他是衝著我來的?你難道不知,南山之下近十年談論最多的兩人隻有我和莫燦嗎?”唐雨怒極反笑,她被譽為唐家最有天資的人,潛力無限,說不定未來還可以超越怒天侯,然而卻被一個廢物輕視!


    “那就等莫燦的戰書吧,若寫你的名字,你與他一戰便是。”唐極不再多說,準備離去。


    “唐極!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怕得罪大伯,今天我就要把所有話都說出來,你給我聽好了!你唐極就是我唐家的罪人!災星!你害死了你娘,也害得大伯落下隱患,你害的我唐家沒落,你根本不配當我唐家少主!並且,論實力你修行一輩子都趕不上我,你憑什麽當少主!若這個家讓你主導,我唐家也離覆滅不遠了!”


    咄咄逼人的聲音,刺耳無比,唐雨提及到了往事,唐極有一瞬間動怒的衝動,他拽著的拳頭緩緩鬆開,朝著屋外走去。


    “大家看到沒有,罵了他都不敢還口的窩囊廢,還真不是我冤枉他!”


    屋子裏,眾人都站在唐雨一旁,不論是年事已高的元老,還是族中的年輕人,亦或者叔父等等,皆冷淡的看著這一幕,無人替唐極說話,也未阻止唐雨。


    這一切唐極都看在眼中,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口舌之爭也沒有任何意義,阿萱的叮囑縈繞耳畔。


    “唐極,隻要你讓出家主之位,我唐家依然可以白白養著你,讓你衣食無憂,不會缺著你吃的穿的,希望你能明白,唐家未來的方向,唐家的族人,與你是兩個毫無幹係的世界。”二伯平淡的開口。


    唐極推開房門,腳步一頓,臉上浮現一抹冷笑,頭也不迴的說道:“二伯,龍與蛇,的確沒有交集。”


    砰的一聲唐極關上大門,揚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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