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綸心中一驚,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他走到府門前,看著那些麵無表情的官差,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你們這是何意?”薑綸沉聲問道,試圖從官差的臉上讀出一些線索。


    然而,官差們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仍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薑綸眉頭緊皺,正欲再次開口,卻見府內匆匆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綸兒,你迴來了!”薑家大老爺薑文鬆站在門口,剛要出來卻被官差攔住,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和擔憂。


    “伯父,這是怎麽迴事?”薑綸快步走到薑文鬆跟前,疑惑地問道。


    薑文鬆看了一眼門前的官差:“我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這些官差突然前來,將我們府邸嚴密包圍,不準任何人出入。”


    薑綸聞言,心中一沉,他想起之前在貢院發生的種種混亂,以及那個自盡貢生所喊的話語,心中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難道是因為春闈之事?”薑綸喃喃自語道。


    薑文鬆聞言,臉色驟變:“春闈出事了?那你父親?”


    “我從貢院出來,就與薛家三郎走散了,父親想來還留在貢院。”薑綸立即迴答道,但他猜測貢院那裏肯定發生了什麽。


    “伯父,煩請轉告我母親,讓她不必過於擔心。我這就去貢院附近探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會牽連到我們薑家。”


    薑文鬆點頭應允:“好,綸兒,你要小心行事。如今形勢不明,切不可輕舉妄動。”


    薑綸微微一笑,示意伯父放心:“伯父,我明白。我隻是去打探消息,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說罷,薑綸轉身離去,步履匆匆地再次融入到了夜色降臨的街頭人潮之中。


    ……


    夜幕降臨,京城的詔獄深處,牢房陰暗潮濕,仿佛吞噬了一切光明。


    刑房內的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息,與淒厲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令人心悸不已。


    貢生們被綁住手腳,無助地懸掛在木架上,衣衫襤褸,血跡斑斑。


    他們的氣息微弱,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幹裂的嘴唇露出慘白的顏色,映襯著他們臉上的痛苦與絕望。


    行刑官揮舞著染血的鞭子,一次又一次地拷打著這些貢生。


    每當有人透露出些許信息,一旁的獄卒便急忙記錄下來,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字,這些信息最終會被呈遞給在內堂聽審的陳錦。


    此時陳錦端坐在內室的案桌後,神情凝重地翻閱著一份份審訊口供,他的眉頭緊鎖,仿佛在努力從這些淩亂的信息中尋找出線索。


    “陳公公,萬安!”禮部主事周子良匆匆趕到詔獄,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與恭敬。


    “禮部已將這些舞弊貢生的春闈答卷悉數找出。”他小心翼翼地匯報道。


    陳錦仍舊專注於手中的審訊口供,頭也未抬地問道:“張華和顏伯熙的有了嗎?”


    “有。”周子良迅速迴應,並從隨從手中接過兩份試卷,輕手輕腳地放在陳錦麵前的案桌上,“按照公公您的吩咐,將這兩位貢生的答卷單獨挑出來了。”


    陳錦微微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周子良見狀,向後退了兩步,靜待進一步的吩咐。


    拷打聲、慘叫聲、記錄聲……這些聲音在詔獄中迴蕩,構成了一幅人間煉獄的慘烈畫卷。


    這對於首次踏入此地的周子良來說,無疑讓他心驚肉跳,難以平靜,隻能默默站在那裏,等待著陳錦的進一步指示。


    陳錦緩緩翻開答卷,一眼望去,眉頭便緊緊皺起。


    卷首黔州張華的名字赫然在目,三日三份的內容無誤,然而那字跡,卻與飽讀詩書的貢生形象大相徑庭。


    即便是那些開蒙習字的鄉野孩童,恐怕也能比這張華的字跡工整三分。


    “禮部審閱過了嗎?”陳錦放下手中的試卷,指尖輕輕敲打著卷麵,若有所思地問道。


    “已經審閱過了,”周子良迴答道,“臣等查閱的時候,也覺得十分荒誕,這字跡實在不像是讀書人所寫的。”


    陳錦沉思片刻,不停敲擊試卷的指尖透露出他的思緒翻湧,很快他轉頭向門外喊道:“張華的屍體現在哪裏?”


    門外的獄卒迅速站到門口迴應道:“已經運迴停屍房,仵作正在驗屍,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好了。”


    陳錦點頭,先不急於一時,他又拿起顏伯熙的答卷,徑直抽出第三日那張,掃了一眼卷首,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顏伯熙並未以“行賞忠厚之至論”為題,而是以《論語》中的“言必誠信,行必忠正”為題,揮灑自如地寫下整張試卷。


    那字跡宛如大師手筆,透露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行文條理堪比孔孟之道,讀來仿佛是一部驚世巨著,讓人歎為觀止。


    陳錦一氣嗬成讀完,不禁動容歎息道:“可惜了!”


    這樣一位擁有驚世才華的學子,怎會甘心於投機取巧的舞弊手段?也不屑於提前知曉試題來貶低自己的才華。


    然而,此次春闈舞弊一案,就是從他的行李中搜出泄露的試題才拉開了一切的序幕。


    無論顏伯熙是否清白,都已深陷其中,無法脫身。


    隻能說,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可惜了他的一身才學。


    陳錦起身,向停屍房行去,獄卒見狀,忙上前殷勤道:“陳公公,停屍房汙穢不堪,恐怕會衝撞了您的貴體。”


    聽到這話,陳錦不屑一笑:“汙穢?咱家可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還會忌諱這些?”


    他剛走出兩步,卻又突然迴頭吩咐道:“顏伯熙那邊,就不必用刑了。將他單獨囚禁,送些水飯過去,別讓人為難他。”


    獄卒聽罷,恭敬地拱手應道:“是,小的立刻去辦。”


    停屍房內,仵作驗屍結束,正從木桶舀水淨手,一旁的助手把驗屍結果詳細記錄下來,以備後查。


    陳錦的到來打破了這短暫的靜謐,眾人紛紛向他行禮,仵作助手立刻機敏地將驗屍記錄遞到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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