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平戴好了玉盤之後,竟然頓生出一種無比的親近之感。


    甘平並沒太意外,隻當這感覺是母親留下來的遺物的緣故。


    玉盤其實是三十幾年前,甘平的父親一次去山裏狩獵的時。


    在一處無名古洞中獲得的,一看也不是什麽名貴的玉石,也就沒有拿去典當換錢用。


    就這樣一直都待在這小木盒裏麵,以至於幾十年過去了,甘母也都對這古玉有些淡忘了。


    甘平把銀兩收拾好之後,這才轉身看向躺在床上的母親。


    又是一陣歎息傳來,甘平在屋裏找了一把鐵鍬,然後出了茅屋。


    來到距離荷塘不遠處的一處小坡地上,動手挖起坑來,甘平準備把母親葬在這裏。


    這裏四周一眼望去都可以把村莊的風景盡收眼底,甘平知道母親是一個愛安靜之人。


    而此時無比安靜的綠柳村則是母親最理想的永眠之地。


    一盞茶的功夫,甘平冒著小雨硬是挖出了一個大坑來。


    拿著鍬把的雙手此時已經磨破出血了,但甘平還是麵露笑容,很是滿意這個大坑。


    甘平不顧手上的傷勢,趕緊迴屋去把母親抱了出來。


    此時的母親給甘平的感覺是身體竟然是無比的輕巧,似乎要飛起來一般。


    甘平心想,這難道就是人死之後魂飛魄蕩的狀態嗎?


    就這樣甘平在雨中安葬了母親的屍體,精疲力盡的甘平一屁股倒坐在母親墓碑前,兩眼直視著簡陋之極的墓碑。


    ‘母親你放心吧,你不會太孤獨,等孩兒把事辦完之後就下去陪你。


    這樣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甘平看著墓碑愣愣說道,他也不知道這世上能否有地獄。


    母親是否真在下麵等著他?


    但現在的甘平是希望有地獄的存在的,那樣說明人的生死是處於一個奇妙的輪迴過程。


    有了輪迴,甘平覺得自己就可以見到母親和那個從來都沒有任何印象的父親了。


    這細雨又逐漸變得急驟起來,不時還有驚雷霹靂。


    現在的綠柳村除了嘩啦啦的下雨聲,真的是變得非常安靜,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座墓碑前,一個孤獨而瘦小的身體還像兩個時辰前一動不動的坐著。


    任憑雨水的侵蝕,任憑無情的寒風刮骨,任憑那些那些枉死的冤魂索命。


    甘平就這樣中了魔障一般地望著母親的墓碑,眼界的液體已經完全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咯吱。’


    一聲骨頭摩擦聲傳來,甘平的身體終於是動了,但身體長時間的僵硬,令其身體不同處發出咯吱聲響來。


    甘平望了望四周,橫屍村中的村民讓他心痛,這才是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


    原本生機活現的村莊就這樣被屠戮幹淨,就連把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也不放過。


    甘平頓生出了深深的自責感,可是麵對當時的情形,自己又有得選擇嗎?


    甘平提起了鐵鍬,在距離母親不遠處的一處空地上動手開挖起來,每一鍬下去,甘平的雙手就吃痛一分。


    但忍受著這點痛,自己內心的痛卻是來得更加悲涼,又是三個時辰過去了。


    此時的天已經黑了,但那無情的雨還在下著,似乎這老天爺根本看不見這人世間的苦難一般。


    又或者說,這雨水亦是老天爺的眼淚,但在甘平的感受卻是十足的寒意刺骨。


    甘平看著瘦弱的身體,在這雨中似乎被激發出了無限的力量,三個時辰硬生生挖出了這三十七個大坑來。


    而那出生不久的嬰兒則是被甘平把他和母親安葬在一起。


    三十七個坑,完全是甘平三十七種不同的心境,每安葬一個村民,甘平腦海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與他們歡樂相處的畫麵。


    但卻是因為自己,他們慘遭了荼毒之災,愧疚自責的內心讓甘平差點喘不過氣來。


    安葬過程持續了一個時辰才結束,甘平望著這一片的小土墳。


    仿若間又看見了一個個活生生的身影浮現出來,一滴淚隨著甘平的眼角滑落,接下來的第二滴,第三滴……


    可能是忙活太久身體疲乏了,也可能是這下雨的寒夜確實太冷了。


    導致了甘平此刻才一陣哆嗦傳來,感覺到了這身體真的很冰涼。


    返迴屋中的甘平褪去一身濕衣就倒床睡去了,但卻是直到天亮了。


    荷塘中的蛙鳴又一次準時鳴叫,甘平的都沒有真正睡去,但這卻絲毫不影響甘平的精神狀態。


    起來找了幹燥衣服穿上就出門了,恍惚間還以為像以往生活沒有改變。


    但當看見門口一片土墳的時候,甘平這才破滅了幻想。


    人死真不能複生嗎?突然間一個念想在甘平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這個世界上真有長生不死起死迴生嗎?


    甘平不禁想起來遇到的蒙臉女孩來。


    甘平來到母親的墓前,簡單交談幾句後,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麽。


    甘平出了村子,向著楓葉鎮走去。


    今天甘平要去把自家的遭遇告訴李老板,還有和他女兒的婚約,自己也不能履行了。


    甘平也並不認為李老板這個時候還願意把女兒嫁給自己,直到母親離開自己。


    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甘平那一刻才感覺到自己力量強大的重要性。


    ‘李老板,這就是我們村長遭受的劫難,所以與李小姐的婚約,我看就算了吧?’


    甘平來到酒樓後與李老板講述了綠柳村的遭遇和自己的建議。


    坐在桌子對麵的李老板先是驚異不已,後又陷入了沉思中,麵部表情陰晴不定。


    他原本以為甘平上麵是提親的,卻沒有想到山賊竟然如此張狂,竟然屠戮了一個村莊。


    甘平見李老板陷入猶豫中,並沒有催促,他知道李老板是個愛麵子的人。


    既然都說出把女兒許配自己了,這個時候有點難為,畢竟他在楓葉鎮也是有名的大善人不是。


    聲譽是要考慮的,總不能說人家遭遇危險就食言吧。


    ‘李老板你不必為難,我這個時候的確不適合談及兒女之情。’


    甘平理解道,他可真不在乎對方的看法。


    自己是要去找山賊拚命的,總不能誤了人家姑娘的前程不是。


    ‘甘小友你這說的什麽話?李某說出的話,是不會收迴的。


    你這樣說是打我的臉啊,這婚事不能改變,至於那些山賊我自會出錢讓官府去剿滅的。


    你大可放心與小女完婚便是,其他不必多想。’


    李老板思量再三還是覺得不能負了甘平,畢竟人家招惹到這樣的不幸。


    很大程度上還是為了救自己的女兒,更何況李老板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是非甘平不嫁了。


    對於李老板的堅持,甘平隻是報以感激的微笑,他也沒有想到。


    自己身陷困境的時候,這李老板還這麽堅持。


    但甘平並不是那種自私之人,不能為了自己就拿人家女兒的前程開玩笑。


    最後甘平堅持拒絕了李老板的好意,見甘平如此堅持,李老板也沒有再堅持。


    終究現在把女兒嫁過去是不太合適,李老板想要給甘平一些銀兩,但甘平也拒絕了,並說自己不需要。


    甘平的確不需要,都要去跟山賊拚命的人了。


    抱著求死的決心,此時的錢財已經是身外物了,唯有了心底的親情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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