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當時的信念過強,傅雪恩再醒來時,床上隻有她一人。


    下床後習慣性先把窗簾拉開,外頭天色大亮。


    沒什麽雲層遮擋,澄澈的藍瞧著令人心曠神怡,傅雪恩閉上眼迎著光放鬆唿吸了下,轉身正準備往盥洗室走,陽光從落地窗射入,恰好落在床頭櫃上。


    什麽東西隱隱反著光,有點晃眼。


    不是手機,好像是張紙。


    傅雪恩略一頓,走近一看,眸子微微睜大:


    【藥放在茶幾上了,白色藥片一次一片一日兩次(早晚餐後),膠囊一次兩粒一日三次(早中晚餐後),傅大小姐記得按時按量吃。】


    傅大小姐。


    傅大小姐把a4紙超大便簽拿起掃過一眼,放下,臉上看不出情緒。


    隨即,轉身看了眼薄沉話中提到的茶幾。


    目光停留一瞬,轉身繼續往盥洗室走。


    洗漱好聯係了後廚,傅雪恩換好正裝收拾打理了下從電梯下去,早餐恰巧送到。


    和昨天一樣,餐點擺滿圓桌轉盤,時間好像陷入了某種循環。


    餐後,傅雪恩按薄沉便簽上交代的那樣把兩種藥吃了。


    拿起手機,準備把昨天做出的要給自己好好放個假調養身體的決定變成現實。


    但不想第一步進行起來就費了好些時間。


    明明不是工作日,郵箱也不過是一天沒看,結果一打開,竟是收到了將近百封郵件。


    時間就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一下子就又要到正午。


    傅雪恩略重地唿出一氣,摁揉了下麵部穴位放鬆,從人體工學椅上起來。


    今天是家宴日,不過家宴開席是在晚上,中午這餐還是按照平時吃。


    而非緊急特殊情況,主家的人隻要在老宅,那就得到主樓餐廳就餐。


    大概是昨天下午遲到的緣故,傅雪恩剛下到一樓等司機開車過來。


    管家打來電話提醒:“大小姐,快到午餐時間了,大少爺已經到主樓了。”


    “嗯,好,我準備過去了。”傅雪恩說。


    電話那頭,管家笑得慈愛,“誒,好,行!”


    正要結束通話,傅雪恩腦海裏突地閃過昨天晚上的事,忙叫住管家:“等等。”


    王進略有些疑惑,但職業素養下很快就恭敬道:“大小姐您吩咐?”


    “嗯,王叔你和哥說一下,讓他到主樓外邊等我下,我有話和他說。”


    “好的大小姐,我這就和大少爺說。” 王進沒有多問很快應下。


    電話掛斷,來接傅雪恩的司機也到了。


    傅雪恩落座,“去主樓。”


    司機恭敬秒應,迅速將車開了出去。


    傅雪恩對了一上午的電腦,眼睛倦得很,車子一開,她升上隔板,靠著椅背開始閉目養神。


    不想剛開還沒一分鍾,突地車子就減速,又過幾秒,竟是停了下來。


    傅雪恩略疑惑,降下隔板,掃過去一眼,和路邊的薄沉四目相對。


    司機戰戰兢兢地道,“大小姐,咱們走還是……”


    “讓他上來吧。”


    老宅到處都是監控。


    薄沉現在的路數又瘋得很,都能憑空說她路上遇到騷擾是他“拔刀相助”。


    這要是就這麽當著他麵讓司機開走,還真是不知道之後這位薄家家主又要弄出什麽幺蛾子,可她現在卻是真沒那麽多精力陪他折騰。


    而且,司機已經停下,那就證明他已經看到薄沉。


    這時候再開走,那就算是證據確鑿,嚴重失了禮數了——畢竟不管怎麽說,薄沉如今可是外公的救命恩人,是傅家的貴客。


    高門世家,禮數不能亂。兩位長輩雖然疼愛她,但傅雪恩自小便是清楚這些規矩的。


    亂了,不像話,今天又是傅家家宴日,講究和和美美,鬧不愉快,不好。


    司機下車迎薄沉上車,說話時,薄沉斯文客氣得讓傅雪恩有點恍惚。


    等他上車,隔板重新升起,傅雪恩就要重新閉目養神。


    薄沉看了過來,尤為自然地問,“怎麽樣?好些了嗎?”


    傅雪恩一頓,嗯了一聲,猜到自己大概是安靜不了了,索性轉頭看窗外風景。


    傅雪恩身旁,薄沉唇角微揚,看出姑娘的刻意冷淡。


    隻是,卻沒有打退堂鼓,反倒又道:“恩恩,別以為這樣,我就會知難而退。”


    正瞅著窗外的傅雪恩聞言微挑了下眉,張嘴想說什麽,又到底是沒說。


    家宴日,和氣。


    和氣,生財。


    快抵達主樓時,傅雪恩讓司機靠路邊停下。


    傅明熠站在宅子外邊一棵古樹前,傅雪恩遠遠就望見。


    透過車窗瞅了眼路邊站著的高大男人,薄沉眸色微暗。


    看向正在解安全帶的傅雪恩,“什麽話,還要悄悄說?”


    “和薄總無關。”傅雪恩推門下車,沒給薄沉眼神。


    不算重的一聲嘭,車門合攏了。


    “……”


    車子繼續往前開,薄沉透過車窗望著朝傅明熠走近的傅雪恩。


    太陽光照耀下的瞳仁漆黑如夜。


    “小薄來啦,來,快坐。”


    進到大廳,白清辭隔著段距離迎上來,笑得很是慈愛。


    薄沉也朝老太太笑,一副禮貌謙遜,“嗯,謝謝老太太,您也坐。”


    白清辭笑著看了看後頭,“誒,雪雪沒來呀……”


    薄沉笑意微斂,“哦,傅大小姐先下了車,好像有什麽事和傅總說吧,在路邊就下了。”


    這聲不大不小,恰好在場的人能聽見。


    坐在主座上的傅德振喝著茶,聞言哼哼了一聲。


    坐在老爺子旁邊的秦昭陽光開朗的一張臉藏不住情緒,大概是聞言推測出傅雪恩和薄沉又是一起坐車來的,肉眼可見的失落。


    薄沉瞥了眼秦昭,正欲說什麽,恰時,外頭傅明熠和傅雪恩一起進來了。


    察覺到一束視線落在自己臉上,薄沉波瀾不驚。


    傅德振看了眼傅雪恩又看了眼傅明熠,笑得慈祥:“行,人到齊啦,吃飯吧,吃飯。”


    吃了會兒,老爺子看向管家,“哦,對,阿進,今晚家宴提早的事,你要提前通知下去。”


    “是,老先生。”管家迅速應了一聲。


    午餐吃完返迴蘭苑的途中,傅雪恩收到管家的群發通知。


    因為天氣冷的緣故,今晚的家宴會提前到六點就開始,且在九點前會結束。


    通知裏還特別提到了家宴開場不要遲到的事,傅雪恩不由有些尷尬。


    趕緊設置好幾個鬧鍾以免重蹈覆轍。


    許是昨夜入睡太折騰,迴到蘭苑沒多久,傅雪恩就來了困意,一封郵件處理到一半,在書房裏開始“釣魚”。


    疲倦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傅雪恩迷迷糊糊地困得撐不住,無線機械鍵盤往前移了移,就著那點地方趴著睡了過去。


    薄沉輕手輕腳走進來時,便看見睡著的姑娘,長睫安安靜靜地閉合著,乖得沒邊兒。


    電腦屏幕還亮著,顯示著一封工作郵件,左側未讀郵件還有36封。


    以前他辦公靠在沙發睡著總被她說要到床上去睡,要蓋上被子,不然要著涼。


    她倒好,直接這麽趴著,雖然空調開著製熱,可到底天氣冷了。


    薄沉輕輕拉開些椅子,彎身小心翼翼將睡著的姑娘抱起往主臥走。


    細細掩好被角正準備離開坐到側邊沙發,倏地被拉住手。


    也不知是醒了還是……薄沉自嘲地笑了下,怎麽會是醒了呢。


    大概是小姑娘做了噩夢。


    “乖,睡吧。”他溫聲哄著。


    睡夢中的傅雪恩拽著他手沒鬆,還握得緊了點。


    沒轍,薄沉索性躺到床沿,那麽大隻,那麽躺著,瞧著憋屈得很。


    薄沉卻笑著,“要不,再牽緊點兒?”


    睡著的傅雪恩不知把他當成了什麽,可是什麽也都沒關係。


    不是別的男人就行。


    沒聽到迴答,薄沉自顧自地往前靠了靠,自問自答:


    “好,恩恩不牽,那我自己牽緊點兒。”


    他迴握住傅雪恩的手,姑娘的手細嫩白皙漂亮得像美玉,薄沉喉結滾動了下,忽然記起這隻手曾被他如何欺負過。


    那些記憶好遙遠,遙遠得有點記不清,薄沉挨近傅雪恩,在姑娘額間落了個吻。


    “狠心的小兔子。”


    一字一頓埋怨,聲音卻和他體型成了反比,小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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