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易郡一踏出電梯,便看到了狼藉的一幕。


    略顯空曠的樓層裏遍布坑坑窪窪,桌椅粉碎,裝修破敗,看上去像是剛被龍卷風席卷過一樣。


    而唯一還算完整的椅子正立於一片廢墟之上,被一位肌肉遒健的壯碩老頭坐在屁股底下。


    此刻的裴雲州正翹著二郎腿,一臉安閑端坐在椅子上,一邊撓著胸口,一邊刷著手機。


    而易郡則嘴角抽搐的看著這一幕,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呦,你來了。”


    裴雲州一見易郡便揮手打了個招唿。


    而易郡隻能無奈而迴應了一句,走到裴雲州近前開口:“白審查長說讓我來看看齊願是不是還活著,他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他說著,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身影,不禁好奇發問:“他是已經迴去了嗎?”


    “如果你說齊願的話,牆上掛著呢。”


    順著裴雲州所指的方向,易郡抬頭,然後他就看到了那被深深嵌進高處牆壁裏的齊願,雙眼緊閉,麵色安詳,看著遺像一般。


    而他旁邊的牆壁上還有好幾個人形輪廓,看起來不是第一次掛在牆上了。


    “……”易郡。


    易郡愣神了半天才重新看向裴雲州,苦笑開口:“要是有可能的話,還請您下手輕一點,他畢竟也算社保局員工。”


    但裴雲州隻是擺擺手,滿不在意道:“放心,這小子可比你想得皮實得多。”


    他指著這一層的狼藉和地上的坑坑窪窪,“這邊大部分的破壞都是這小子控製不住力量,一不小心搞出來的。”


    他還指著牆邊的那一攤鮮血,幸災樂禍道:“那還是剛才他試圖給自己的一條腿套上冥動,結果腿炸了。”


    “……”


    易郡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話:“那看來齊願他的天賦還是不錯的。”


    “天賦?”


    裴雲州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可隨之就嗤之以鼻:“他要但凡有一點天賦,也不會一點天賦也沒有。”


    齊願從頭到尾所展現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連學習都談不上,不過都隻是靠那個莫測的靈魂能力實現的一味模仿,一招一式都呆板得要命。


    甚至連模仿都粗笨到家,竟然連裴雲州的一些個人習慣都借鑒過去了。


    就像是抄作業不小心連名字都抄了一樣。


    著實……令人不快!


    但其實裴雲州對此倒並不十分在意,誠然若要以成為大師的標準來看,齊願現在的行為和自毀前程沒什麽區別,雖然都說模仿是學習的第一步,可萬事萬物都靠模仿,最後就隻能是落於窠臼,沒一點自己的東西。


    “白審查長的意思是,齊願並不是您一直期望的那種人。”立在一旁的易郡將白羽涅的意思轉述過來。


    而這一次,裴雲州收攏了笑容,沉默良久才才緩緩開口。


    “我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他時就知道。”


    裴雲州語氣平淡:“他並是那種天賦卓絕的人,但這其實不是最大的問題。”


    他抬頭看著牆上昏迷的齊願,緩緩搖頭,“最大的問題是,我從他身上感受不到對這些東西的喜愛,一絲一毫也沒有。”


    明明平時那一副慫包的樣子,可握起刀來眼神卻兇狠如狼。


    明明擺出了那麽一副狂熱的模樣,可裴雲州卻沒有真正從他眼裏看到過欣喜,不,應該說,齊願從沒有熱愛過裴雲州所教授的這些東西。


    世間的熱愛大概分為很多種,像是齊願對於這些珍貴的戰鬥技法的熱愛程度充其量也就等同於一個敬業的人對自己工作的態度罷了。


    並沒有什麽非學不可的信念感,也從未有過所謂想為什麽東西奉獻一生的使命感。


    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也就夠了。


    或許學會一招冥動,給他的興奮感還不及通宵在遊戲裏打死一個boss,至少後者還是他真正喜愛的東西。


    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所教授的東西難道有什麽不得了的地方嗎?難道成為大師,手上鮮血累累就真的是什麽值得驕傲的東西嗎?


    如果真的胸懷遠大理想,那就不會選擇去學這種東西,如果論及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方法,那哪怕去買叉燒都要比這更有前途。


    起碼手藝精湛的叉燒師傅確實會引人喜愛,但滿手血腥的屠夫就隻能遭人唾棄。


    “聽起來你似乎對他評價不高啊。”


    “不。”老頭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我覺得這小子是個能成大事的,倒也虧得他沒有什麽像樣的天賦,不然我恐怕真得破例一次,把他弄死在這了。”


    老頭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齊願。


    似乎心有所感,齊願失去意識的身體竟下意識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就複歸原狀,嘴裏還開始含糊著嘟囔:“扶我起來,我還能送……”


    “……”易郡。


    收迴複雜目光,易郡不解的看向裴雲州不知他為什麽這麽說。


    裴雲州將手機收迴,麵露感慨:“像他這樣,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可實際把一些東西看得比命都重要,以後多半要成一個禍害。”


    易郡有些茫然,“有自己的原則難道不是好事啊?”


    “對他自己是好事,但對這個世界就未必了,到時候哪怕這小子學東西不是為了殺人,但到時候隻怕殺得會比我還多。


    甚至殺完之後還會理直氣壯,認為自己殺得好,殺得妙。”


    易郡聽得一陣莫名其妙,剛想發問但就聽到裴雲州幸災樂禍的聲音:“當然,這一切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就像是在附和他的話,牆上的齊願開始悠悠轉醒,然後一睜眼就又開始叫囂:“老子不服,姓裴的禿瓢,再跟老子大戰八百迴合!”


    “……”易郡。


    齊願這樣的表現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以後能成長為一個禍害啊。


    而裴雲州嘴角也抽動了一下,那聲辱罵在他心裏不斷迴響。


    禿,禿瓢?


    旋即他咧出了猙獰的笑臉。


    成不了大師沒關係,本來也隻是一種手段,招式呆板也沒關係,隻要能打敗對手就行。


    但話說迴來,既然作為手段,那自然是越多越好不是嗎?


    於是裴雲州活動著關節走向那正掙紮從牆上下來的齊願,一臉獰笑,現在——得讓這小子多嚐嚐自己的手段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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