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在持續,魔女與權柄之間的對抗如同兩股巨浪在激烈碰撞。


    ——這是一場角力!


    黃昏的餘暉灑落在60層的廢墟之上,為這片荒涼之地披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輝。在這光輝的照耀下,空間扭曲,時間畸變,物質的輪廓開始模糊,仿佛一切物體都化作了大小不一的色塊,但隨即又被無形的力量拉迴到了現實。


    如此場景在大廈各處上演著。


    而在大樓裏各層的一般人早已在靈能洪流的衝刷下陷入昏迷。


    偃偶師焦躁不安,魔女顯現的每分每秒都要消耗此前吸收的大量靈魂,現在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僵持上,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但僵持仍在繼續。


    時間剩餘1分02秒。


    白羽涅依舊在支撐著,與魔女不同,借由封鎖協議加載的人工權柄從不需要在意靈能消耗,隻要一直拖著,哪怕處於下風,比的就是兩者究竟誰能撐更長的時間。


    然而,就在下一瞬,天空中的虛影突然墜落,落在露天的樓層之上。白羽涅本能地感到不妙,但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的目光便與降落的魔女相遇。


    轟——


    無邊的轟鳴在腦子裏炸開,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麽,白羽涅的意識便在此刻化作一片空白,靈魂也陷入凝固,直至最後隻餘下那雙眼眸,溫和又嚴厲,天真又滄桑,仿若世間一切真理匯聚於此,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神不可視!


    即便此刻還未取得那最終的冠冕,沒有重臨那神話的地位,但這些特質已經初具雛形,在這一刻白羽涅的靈魂甚至處於了崩潰邊緣,若非有封鎖協議的加護,第三位階的靈能力者如果望見了那張麵目,恐怕會在頃刻之間身心都將迎來破碎。


    而在大廈上,緊閉眼睛的偃偶師感受到驟然消散的權柄力量,嘴角勾起,他臨時起意的計策成功了。


    既然擋路的沒有了,那麽接下來……


    虛影緩緩重歸天際,這一次,萬物再次被祂緊握。


    長久醞釀之後,就是令人抓狂的,宛若萬千塊玻璃被劃過所產生的尖銳嘶鳴,無形的波動瞬間擴散,攪亂了雲層,現世的基底在此刻被豁然掙開。


    迎著夕陽的輝光,虛影緩緩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這個世界。


    登神之刻已至!


    直至此刻封鎖協議才運轉著將白羽涅那瀕臨崩潰的靈魂拉迴,但她的腦海裏依舊刻印著那雙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眼睛。


    該……該死!援軍還沒到嗎?


    時間剩餘35秒,僅僅是找迴自我便花了她將近半分鍾。


    而好不容易才恢複絲理性的白羽涅便看見了天空上那即將登神的身姿。


    難道已經來不及了嗎?白羽涅的眼神開始頹然。


    但天上虛影的行動卻驟然變緩。


    靈魂燃盡了?


    偃偶師轉身,隻見漂浮於空中的被血肉包裹的水晶已經不再燃燒,數千人的靈魂已然揮霍一空。


    但是無所謂,他還有存貨。


    嘴角浮現猙獰,影魔此前全力刻畫的法陣終於派上了用場。“隻要補足最後一點缺損。”偃偶師的聲音夾雜和一絲瘋狂,他赤紅著眼,再也不複此前優雅。


    “隻要將樓裏的那些那些行屍走肉們……”


    無需半點猶豫,他伸手覆向在祭台之上的盒子。


    然而……


    彭——


    有槍聲響起,鋼鐵的豪雨仿佛宣泄著怒意,在偃偶師驚愕打眼神中覆蓋了他,也覆蓋了那個盒子。


    盒子應聲飛出,滾落在地。


    。


    。


    齊願現在並沒有感受到痛苦,或者說他甚至已經連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是失血過多了嗎?他這樣想著。


    仿佛已經困到了極點,渾身上下也沒有一點力氣,眼皮在此刻是如此沉重,但已經無所謂了,算了,就這樣吧,就算睜開了也沒什麽用,被子彈打穿心髒想來是已經沒救了。


    那就這樣……結束吧。


    齊願心安理得的這樣想著,任由意識下沉,死亡來臨。


    出乎意料的,並沒有什麽恐懼,也談不上什麽不舍,隻是很累,單純的累。


    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當你想睡覺的時候,總有東西來打擾你的睡眠。


    他先是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碰了碰。


    別吵,我要睡覺。他並沒有理會這些打擾。


    但之後是他的手指,好像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塞了過來。


    “齊……齊願。”


    隱約中,他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都說了別吵,現在暑假,讓我再睡五……分……鍾。


    “齊願。”叫聲逐漸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有水滴在齊願的臉色上,鮮血的氣息濃厚。


    齊願有些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然後他就看見了了懸在他臉上的顧昇那滿是鮮血的手,盡管主人已經再度昏迷,但這隻手依然重複著輕點的動作,好像是要喚醒誰。


    齊願想要張嘴,但他發不出聲音,手中沉重依舊,那原本屬於顧昇的霰彈槍此刻正被自己握入手中。


    難以想象,對方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把槍塞進自己手裏的。


    但既然這樣,那就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


    胸口疼得要命,但此刻齊願沾血的臉上卻帶著笑。


    於是在被風暴席卷過後,宛如廢墟的60層,在一片碎石之中,一隻被風刃剮蹭血肉模糊的手緩緩抬起。


    他艱難的握著霰彈槍,抗衡著重力與傷痛,用盡了全力。


    沒有瞄準,也沒有餘力瞄準。


    最後帶著全身的力量與決然,扣下了扳機。


    子彈激發,槍鳴響徹。


    在意識的最後,他聽見了物體落地的磕碰聲以及偃偶師的怒吼。


    如此……就好。


    ……


    在偃偶師愕然的眼神中,齊願那開槍的手又重重落下。


    他還沒死,怎麽會?


    但在愕然之後,偃偶師第一時間不是處理自己身上嵌入的彈丸,也不是去查看齊願到底死沒死。


    而是立刻撿起被崩落的盒子仔細檢查,很快他鬆了一口氣,完好如初。


    於是便快速將它重新放於祭台。


    天邊的虛影已經開始搖動,必須要立刻開始儀式!


    白羽涅自然也發現了這一幕,於是她眼睛一亮,瞬間打起精神,重新現於蒼穹之上。


    時間剩餘24秒。


    而後白羽涅向著虛影虛影迅速伸手,但突然一頓,但就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一樣,她迴身看向天際。


    另一邊,在偃偶師焦急的注視中,周圍的法陣重新亮起光芒而後便有大量的鮮血乍現,自四麵八方匯聚在盒子中。


    但下一刻,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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