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注意力從齊願那裏移開,白羽涅坐在指揮室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疲憊。此刻指揮室裏千頭萬緒,不斷有報告從現場各處傳來,而且另一邊社保局的人還加緊排查大樓人員信息,防止有人混入。


    與此同時大廈建造至今的各項記錄,包括承包商,建築隊與材料供應商的信息也在逐步調查,以確保大廈本身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而在大廈周圍,各式各樣的探測器也已經緊鑼密鼓地安排上了,但至今仍未出現異常指數。


    靈界波動,正常。


    深境侵蝕,正常。


    靈能幅度,略微偏高,但考慮到周邊的靈能幹涉,這也在正常範圍之內。


    一切如此的正常,若不是確實有靈能幹涉存在再加之地下車庫的監控,甚至要讓人以為這裏並無異常。


    但即便如此,白羽涅的臉色依舊越來越難看,五指下意識地緊握,幾乎要把桌角捏碎,就仿佛在忍耐著什麽一樣。


    不對,一定有什麽不對!


    身為第三位階的靈能力者的她,在感知層麵要比常人靈敏的多,甚至有時能夠未卜先知地預知道某些事情。


    所以,一定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她低下頭奮力思索著,雙手不斷的重複著緊握與鬆開,像是在猶豫著什麽。


    “報告!現場發現情況。”


    現場有情況了?


    她猛然抬頭。


    伴隨著她的抬頭,一旁的工作人員立即將影像接入。


    這是大廈二十層的監控所拍攝的畫麵。


    ……


    沉默,半晌後,白羽涅慢慢抬頭,“誰能告訴我,這又是發生了什麽。”


    畫麵中,一身鬆垮搬運工製服的齊願,正樂嗬嗬地——送貨!


    “喂,新來的,把這個箱子搬到9樓。”


    “好好,我來。”


    “這個要送到30樓。”


    “放著我來。”


    “這個是59樓的……”


    “也交給我!”在一陣陣吆喝中,齊願屁顛屁顛地跑東跑西,各樓層到處轉悠,看起來分外勤懇,除了表情有些諂媚,像極了狗腿子。


    嘶——耳麥裏傳來響動。


    “齊願。”陰沉的女聲傳入耳中。


    齊願忙碌的身影一頓,旋即捂住耳朵,小心地四處張望著,確保無人這才開口,這才捂著胸口滿臉堆笑:“哎呀,白大審查長,您這一開口差點嚇了我一跳。”


    “我需要一個解釋。”語氣依舊陰沉。


    “額,其實我是在打暑假工,這裏工資高待遇好,還包吃包住。”他下意識糾纏著手指,“你也知道,現在就業壓力挺大的,我……我這不是……”說著說著自己就有些說不下去了。


    “說實話!”


    “你說這一身衣服嗎?”齊願指著自己身上的搬運工製服,“額,這是我剛才溜到職工換衣間拿的,拿的,絕不是偷的,等我用完就還迴去,還……還有這個工牌。”說著他就伸手摸出了跟他形象完全不同的工牌掛在了脖子上。


    “齊願!”白羽涅聲音提高驟然打斷,“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然後,就迎來一片沉默。


    沉默裏,齊願放下手裏的工牌,表情逐漸變化,點了點頭,“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別告訴我是你那18歲的獵奇心理讓你覺得這件事很酷,所以才來的!”她的語氣逐漸變冷。


    “不不不……”齊願慌忙擺手


    “我隻是……很難再視而不見。”


    “難道你以前是個大聖人嗎?齊願,你已經當了18年的普通人了,難道不能再多當一次?”


    “我可算不上聖人。”齊願撓了撓頭,語氣認真:“我確實一直都是一個普通人,生活不算好,但也還過得去,跟同學關係不好也不壞,雖然偶爾能看到些奇怪的東西,但那些對我始終沒什麽影響,還有李叔也一直挺關心我的。


    我可以一整天傻樂,隻要沒遇到什麽掃興的事,我甚至能從早樂到晚,第二天起來還能接著樂。


    因為我覺得大家的煩惱都差不多,生老病死什麽的。就算之前得知那個小醜的目標是我,我其實也沒有覺得是一件特別大的事。”


    “但是啊。”他的語氣開始變得低沉,“你現在突然告訴我有兩個有超能力的恐怖分子綁架了一大樓的人,我甚至還是其中之一,情況一旦糟糕起來就會死很多很多的人。


    一想到這,我就怎麽也沒辦法當作不存在。”


    “你在怪我把事情告訴你嗎?”沉默中,她這麽說著。


    “不,我很感謝你能把實際情況,真的。”齊願語氣誠懇,“就算是要死了我也會慶幸自己能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但我還活著,我隻要一靜下來,就會開始想這件事,情不自禁地想,會不會……會不會……”


    “會不會還有我能做的事。”他驟然抬頭。


    “但我已經說過了,齊願。”白羽涅搖搖頭,“我們甚至連對手的情況都不知道,你……”白羽涅的話語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麽。


    “你猶豫了,所以果然還有我能去做的事對吧?”他輕聲說。


    驟然白羽涅感覺自己竟然有些情緒失控,“我隻是在想怎麽和你解釋,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對手的情況!”


    “那就去確認對手的情況,我可以去!”宛如一記炸雷。


    ……


    白羽涅久久沒有說話。


    “這可——真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話,是因為李樹?”半晌後,她起了那個和齊願關係匪淺的中年人。


    “或許是吧,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以前被李叔在耳邊嘮叨多了,耳濡目染也學了一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李叔總是喜歡在我耳邊嘮叨一些大道理,好像生怕我長大危害社會似的。”一提及李叔,齊願的話匣子就好像突然被打開了,雖然他平時話也多。


    “因為李叔他四十歲還沒結婚嘛,所以每次他嘮叨的時候,我就要借這個事去嘲諷他,每次這麽一說他就害羞不說話了,你能想象一個大男人害羞的樣子嗎?”因為想到開心的事,齊願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


    “就是可惜後來我再大一點的時候,我再去嘲諷他,他就反過來要我去找個女朋友,真不知道是從哪學來的。”


    “聽起來你們關係真的很好。”白羽涅語氣有些感慨。


    “關係還行吧。”齊願麵露迴憶,“最早是我父母死的時候,他就開始往我家跑,後來學校裏有一群不良少年霸淩我也是他幫我解決的,不過之後我想去報複迴來的時候,他卻死命攔著我,就因為這事他在我耳朵旁嘮叨了整整四天,聽得我耳朵都起繭了。”


    “那麽你放棄了嗎?”


    “當然沒有。”齊願得意地笑了。


    “我表麵上同意,然後在一天晚上李樹不在的時候去了那幾個學生家裏,然後——狠狠砸了他們家的玻璃!”齊願很自豪地說著,就像是在說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白羽涅安靜地聽著。


    “當然還有最神奇的,他覺得我父母不該死,哈哈,多奇怪,我的父母在有錢之後就開始吃喝嫖賭全沾,酗酒開車還撞死了那麽多人,我這個當兒子的都覺得他們該死,但李叔他卻不覺得,就因為他是刑警。


    他跟我說很多人都不該死,他們或許有人需要得到懲罰,或許有人也不那麽無辜,或許有些人仍在背負罪孽,但他們沒有一個是應該就這麽死掉的,就像我的父母不該死,被他們撞死的人不該死,警局裏的人不該死,以及……”


    他伸手指了指地下,語氣平靜卻又仿佛帶著瘋狂,“這棟樓裏的人不該死!”


    “所以我真的很想去做些什麽,真的很想。”他語氣輕微。


    耳麥裏隻有空洞的沉默。


    沉默裏,齊願笑了,“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剛才那段話肯定很中二吧,很逞英雄吧。”


    “不。”白羽涅的聲音傳來,“一點也不。”她語氣認真又平靜。


    “那個……這些話你聽聽就行了,可千萬別告訴李叔啊。”


    “那我要再問你一次,齊願,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是的,當然。”他輕聲迴應,如此的堅定。


    然後……


    滴——


    有什麽聲音自耳邊傳來,齊願一下瞪大眼睛,這聲音他有些熟悉。


    “我已經錄音了。”


    那是錄音機錄音完畢的提示音。


    “你的行動我允許了,如果你這次不能活著迴來的話,我就把你剛才說的話在你葬禮上放一遍,讓李樹也好好聽聽。”


    耳麥中傳來魔鬼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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